第一百二七十章殺機
這七個條件,幾十萬百姓的流失,讓李隆基感到有些不快,另外就是不能馬上得到火炮的技術,讓他感到遺憾,實際上其他的幾個條件,都比較寬松。(頂點)
不過比李隆基所預想的難度要低得多。
他立即說道:“相信我父王與姑姑會同意的。”
“我知道他們肯定同意,不過沒有書面的東西,我始終不放心。”王畫不客氣地說道。
如果說純樸,反而普通的百姓更淳樸一點,至于信用,對高層人士來說,越是到了金字塔的頂尖部分,信用越是當了草紙,準備隨時用來擦屁股的。
李隆基站了起來說:“我這就回去。”
“且慢,”王畫一把將他拉了下來,又說道:“還有一件事沒有對你說。你回去的時候,如果沒有其他失誤,先皇已經入陵。這一次你前來靈州,沒有隱飾好。相信朝中某些人得到了消息。你回去之時,有可能是韋太后向你動手之日。因此我們雙管齊下,我會帶上一千五百人,前往長安,順便還有一些火炮。我本人會在臨州聽候你的消息,如果你父王與太平公主同意下來,我立即親自前往京城。但是你們在羽林軍中勢力太弱,光靠我一方人手是不夠的。可是我也不能帶太多人過去,否則會被人發現。因此你回去后,立即在羽林軍中收買一些親信,里外配合。另外,我以及手下潛入長安,也需要你們幫助配合。”
時間有些緊,好在因為上官小婉的勸說,韋氏將政治中心從洛陽遷到長安,離臨州不是很遠,這省去了許多麻煩,以及節約了大量的時間。
“這樣更好,”李隆基又站了起來,忽然想到一件事,他遲疑地問道:“那么皇太子,怎么辦?”
二十三州年底交出來,到時候各將士也交出來,明年將教民遷走,這個腫瘤去掉了。可是李重俊在西北,還是一個腫瘤,畢竟他以前是正統的皇太子。王畫還為他造出極大的聲勢。
“這個你不用擔心,到時候我會將他再次帶到大洋洲。相信你不會動殺意吧?”
“不會,”李隆基尷尬地笑了笑。
其實在心底,他想到,最好將李重俊殺死,一了百了。
王畫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世子,雖然皇家最無情,但是我還是希望你有一點兒人情味。既然我幫助了你,皇太子再也不會做出任何妨礙你們的事。大洋洲,讓他養養老吧。”
實際上王畫心中也憎恨李重俊,但不能將他交出來。否則人們會諷議于他,投靠了李旦父子,立即將李重俊做功勞交出來,沒有必要擔這個名聲。況且李重俊在自己手中,李隆基始終是一塊心病。那么以后他打自己主意時,不得不小心謹慎。
不要說智慧,上陣作戰,也許沒有那么多人才,治理天下,人才更少。可是論權謀,論詭計,朝堂上人才濟濟,自己的資質在中間只能算是中游水平。
這是留一條后路。
王畫又說道:“還有,現在我協助你們,外人并不知曉此事。加上吐蕃緊逼,所以許多人認為我會打著皇太子旗號,討伐諸韋。如果我再將軍隊東向,會給很多人迷惑。這為我率領將士潛入長安,創造了條件。”
實際上兵變不需要這么多人,只要將皇宮中的羽林軍收買五百到一千人,大計可定。但因為王畫的進諫,羽林軍中太平公主與李旦的心腹并不多。雙從洛陽奔向長安,因此心腹更少。
同時因為預防李旦父子,以及西北,長安附近駐扎了很多軍隊。這些軍隊中有許多是韋黨將領率領的。
所以王畫帶了一千五百人,如果再加上李旦父子以及太平公主的力量,他們收買的羽林軍,再帶上一些火炮,才能立即將京城局勢平定下來。否則一拖就會生變。
為了配合,王畫大軍東向,實際上不是進攻,做一下樣子,將長安附近軍隊往西吸引。里面配合,才能順利完成。
他自己前往長安,是怕兵變時誤傷了李裹兒母子與上官小婉。這兩個人好象在歷史正是這次兵變中殺死的。特別是上官小婉,因為她的偽裝,這些年在外人看來,成為韋氏的頭號心腹。
她的娘家人同樣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在兵變中,上官小婉將當時立下的遺詔草書拿給李隆基看,草書上與這一次草書一樣,讓相王輔政。李隆基不聽,斬于旗下。
如果自己不親自前往長安,李隆基同樣會斬掉上官小婉。還有李裹兒,為了妹妹,為了斷掉韋氏的血脈,李隆基未必沒有這個膽量。大不了事后向自己陪一個罪。
但李隆基對王畫的心思,并不能全部猜透。
甚至他不知道王畫為什么轉變態度,來支持他。還以為是這一次,帶了自己妻子,以及武崇寧過來,反復勸說王畫的后宮,才使王畫態度轉變的。當然,這時候他也沒有想到以后會不會殺死上官小婉與李裹兒。
不過聽到王畫親自率領一千五百名將士,以及火炮到長安,更有了把握,施了一個大禮,立即離開西北。
三月到來,一年最美好的季節也來到長安。
曲江池的桃花開得似火似流霞滿天,還有一群考中進士的新貴學子,在曲江池游夸學問。
為了粉飾太平,這一年進士科并沒有停下來,相反,招了五十一名進士,數量在歷年中也是很罕見的。因為雜學開始漸漸被重視,這一年其他諸科中又招收了五十六人。
長安城中,除了駐扎的士兵增多,其他的照常依然。
可是在這一片繁華中,殺機漸漸現露。
一開始韋氏還在忙著下葬李顯,雖然是她親手毒殺李顯,然而這一次卻給了丈夫無比風光地下葬。
就在李隆基在靈州思考王畫的答案,王氏規勸王涵與李持盈的時候,吐蕃使者到了長安。謁見了韋氏。
如果說與王畫談判,給了實質性的東西,但在與韋氏談判時,吐蕃人耍了一個滑頭。
這個使者首先拿出一幅疆域圖。在這幅疆域圖上,吐蕃明確以積石山到烏海城為線,將吐蕃與唐朝的疆界標注出來。這兩塊地方有些兒扯皮,這個疆域圖定下來后,多少也成為法理。
但這是虛的東西。
這個時代,誰會在乎疆域,有本事就擴張,沒有本事就丟失。象唐朝邊境地區,為了防止敵人擾邊,于是許多地方挪空百姓,以士兵屯田代守。或者用胡人塞邊,用胡抗胡。
給了好處,于是才說道:“太后,臣雖在吐蕃,可也聽過唐朝許多事情。我們吐蕃都替貴國想出一條主意。”
說著他指著大非川說道:“首先,臣這一次前來貴國,是向貴國稱臣的。然后貴國可以將郭元振調離大非川,反正大非川是吐谷渾人,他們時叛時降,對貴國對吐蕃,都不是忠心耿耿。只要貴國將郭元振調回大非川,我們立即出兵大非川,對吐谷渾人進行懲罰。只要我們能出兵大非川,那么就能牽制血營的兵力。沒有了血營危脅,太后一年之內,就可以將朝廷穩定下來。還一個清明健康的大唐盛世。”
吐蕃人向唐朝稱臣,這對韋氏新成立的朝廷將是一支興奮劑。
而且吐蕃人出兵大非川,確實也能牽制血營兵力。
不過就是韋氏,她也沒有糊涂到了家,所謂的稱臣,所謂的疆域圖,也不過是一紙空文。一旦朝廷召回郭元振,將兵力撤退,讓吐蕃人再度占去大非川,多半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不過很讓她心動。至于吐谷渾有沒有被吐蕃人占去,她能管得了嗎?不要說是吐谷渾,就是西北二十三州,現在與獨立有什么區別?
況且還是吐谷渾人。
如果能將血營牽制,那是最好不過了。而且吐蕃人如果稱臣,這變成了內部矛盾,也好象百姓交待。
不過她依然很犯難,就是郭元振能不能招回去。
這個郭元振同樣尾大不掉,是一個不聽話的家伙。
看著她的臉色,這個吐蕃使者又說道:“太后,是不是認為郭將軍有些不聽話?”
這句話使韋氏有些惱羞成怒,這不是在打臉嗎,那壺不開揭那壺。
可沒有辦法,不點明了,下面不好談。吐蕃使者又說道:“還是不難。郭元振是持兵保恩,如果南方望部、金齒部、濮子部、茫部叛亂,侵擾劍南,會有什么樣的情況?”
他指的是南方六詔,六詔夾在吐蕃人與唐朝之間,時而倒東,時而向西。不過因為前些年吐蕃強大,多半與吐蕃曖昧不清,有時候也侵擾劍南各邊境,甚至與劍南的南方各族勾結起來,時叛時降。不過這些偏遠的地方,都不是唐朝的重心,以安撫為主。
但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南方六詔漸漸也產生了野心。
對遠方邊境,韋氏不是很在意的,就是丟失了,也是貧困的地區,說不定還會朝廷減壓。
可這句話讓韋氏眼睛一亮。
如果這些各部侵擾邊境,以吐蕃人的影響力,再支持一下,不是不可能實現的。那么用這條理由,將郭元振調到劍南做大總管,還是能讓郭元振明哲保身,也有了借口。
但其中的輕重利害,韋氏也沒有能力看清楚,而且她也上過突厥人與吐蕃人的當,因此她要與手下心腹商議。
于是開口說道:“現在先皇入陵,這是首要大事。孤幾天后給你答復吧。”
這個吐蕃使者知道韋氏其實在心中默許了七分,很高興地退下去。
韋氏這幾天就在與心腹商議。不過如上官婉兒心中所想,她這些心腹,貪官污吏有之,阿諛奉承有之,但有能力做實事的大臣廖廖無幾。
雖然看起來,有許多“好處”,可讓突厥人與吐蕃咬了一次,咬怕了,一個個不知如何是好。
此事拖了下去,可是韋氏聽到了另一條消息。
李隆基這一次破釜沉舟,在靈州現身了多次。也被一些人聽到風聲。
在李顯入陵的時候,紀處訥與武延秀、趙履溫、葉靜能以及諸韋家人,多次上書讓韋氏沿用武則天的慣例稱帝。
韋氏心中很是蠢蠢欲動,如果不是西北血營,現在守衛宮城的南北禁軍以及地位重要的三省六部諸司,大多數被韋家子弟控制起來。
她稱帝難度不大。不過血營啊,她望著西北方向,牙齒恨得直咬。
如果是血營還好一點,主要還有一個李重俊。
看到韋氏猶豫不決,韋溫可有些急了,他指使竇從一秘密上書,用圖讖來說明韋氏當取大唐而君臨天下。甚至他自己還親自對韋氏說,當除掉溫王李重茂。只要李重茂一死,可以立即扶持李裹兒為皇太女,換取王畫支持,然后韋氏稱帝。
韋氏搖了搖頭,說道:“不能急。”
現在女兒態度開始緩和,這是一個好兆頭,然而她態度依然不冷不熱。必須等到所有入陵程序結束。李裹兒態度好轉,自己再做一次開導,然后讓她寫信安撫王畫,再等到王畫“開通”過來,最好將李重俊交出來。
那么大事可定矣。
她又說道:“西北沒有歸心,孤家不太放心。而且朝中又有相王與太平公主在,就是孤家君臨天下,這兩個人也會從中作鯁。”
提到了李旦,武延秀忽然說道:“太后,臣有一件事要稟報。”
“敬請稟來。”
“臣聽聞臨淄王出現在靈州,但因為路途遙遠,這件事還沒有得到驗證。”他是韋氏的男寵,不然沒有證據的話,也不好說出來。這件事可不是開玩笑的,可大可小。
韋氏聽了,忽然覺得毛骨悚然。
其他大臣也是鴉雀無聲。李旦的城府深沉,太平公主的手段果斷,這兩個人雖然失了勢,可還是讓這些人感到很害怕。
而且這件事,這些人隱隱嗅到一種不安的味道。
韋氏默然了半晌,問道:“當真?”
武延秀答道:“我也是剛剛聽到這消息的,是真是假,臣也不知。不過按照行程,如果消息是真的話,臨淄王正在往回趕,還沒有到京城。”
韋氏喝了一句:“派人查。”
無數的黨羽派了出去,緊盯著從靈州到長安的各條道路。這時候李隆基正在往回趕。雖然他返回來的時候,做得很隱秘。而且為了取信王畫,將妻子與武崇寧留在靈州。
這等于是一種人質味道。畢竟王畫將會親自率領一千五百人潛入長安,如果事成后,李旦突然翻臉了怎么辦?一千五百人也未必是安全的。
王畫沒有說,他只是笑笑。
自己沒有將西北真正交出去之前,就是孤身進入長安,李旦父子也未必會敢留下自己。
不過既然合作了,這一次李隆基多次公開現身,他孤身回去還好辦一點,帶著兩個女眷回去,更招人眼。
但沒有想到李隆基剛進入岐州,就被韋氏派出去的人看到了。
立即回來稟報。
韋氏確實了這個消息,臉色沉得象夜空里的墨云一般烏黑。
這時候韋巨源開口說話了:“太后,不要擔心。雖然王畫將相王家的小郡主留在靈州。然而他們中間產生過很多誤會,一時半會很難化解。再說,相王與太平公主心智深沉,王畫如果有這份野心,他扶助相王,不如扶助謀反的逆太子。但是相王……”
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
既然他們都找到了王畫,也說明了他們有鏟除韋黨的想法了。
韋溫再次進言道:“太后啊,當斷則斷,不斷留下后患。”
韋氏咬了咬牙說道:“殺。”
這是她第一次明確表態,要擊殺相王與太平公主。當然事非小可,也要等李隆基回來才能發作。
開始做嚴密的布置。
這一次做得很秘密,不過有一個人心中產生了疑慮。兵部侍郎崔日用,這是一個很狡猾的人。如果參與此事成功,韋氏登臨帝位,自己固然榮華富貴。可是最貴的是韋家數人,自己兵部侍郎了,能進幾分?
而且他直覺到韋氏雖然掌控了朝堂,然而根基沒有穩定,就立即倉促地下此決定,未必是一件好事。
這時候他耍了一個花招,也私下派出人,查看李隆基,看他的臉色。
很“聰明伶俐”的一個人,沒有多久,下人回來稟報,李隆基臉色很好。當然了,換取了王畫支持,大事可成,這一回再也沒有上次回來時那種憂心仲仲的樣子。
他更感到其中有些古怪。
況且他在兵部,知道許多關于軍事上的情報,雖然扶持李重俊比扶持李旦父子更有利,可是他也知道李重俊在西北做了一些讓王畫很失望的事。
于是下了一個決定,決定將這件消息通知李隆基。
不過眼下京城里韋黨為了對付李旦與太平公主,密布了許多探子,他也不敢面見李隆基,甚至都不敢讓下人與李隆基接近。
想了想,找到寶昌寺的僧人普潤師。
這個大和尚平時因為崔日用的夫人進香,獻了許多香火錢,與崔日用關系很親密。
而且現在僧道很多,他們交游廣泛,就是他接近李隆基,也沒有人會注意,頂多以為普潤又去騙李隆基的香火錢罷了。
不過普潤聽到這個消息后,也嚇得毛骨悚然,開玩笑,自己那有什么功力法術,如果讓韋氏知道自己通風報信,死得會很慘。但這個大和尚心思縝密,他想到了風險,也想到了前景。如果此時自己出手相助,以后李旦父子登頂,會有多少香火錢,想想就流口水啊。
于是用了一些手段,秘密地找到了李隆基。
李隆基聽了這個消息,臉都嚇白了。他可沒有王畫的本事,從長安城中殺出去。
現在一家子除了妻子妹妹外,其他人全在京城,手中也沒有什么兵權,就是從潞州帶過來的幾百壯士,還不敢現身。如果韋氏動手,全家上下會死無葬身之地。
怎么辦?
李隆基望著窗外的天空,天空中云彩輕盈,一團團地,然而在李隆基眼中看起來,它們象刀,象劍,象萬馬奔騰,似乎帶著無數的喊殺聲,刀光劍影,向他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