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閥和白閥戰區之間有一片遼闊地域,地勢起伏不定,丘陵、峽谷交錯,更有數片石林突兀而起,矗立在大地上。峽谷底部,河流轟鳴而過,水流湍急,處處暗礁,即使水性再好的人也不敢擅入。
這片遼闊區域是天然戰場,由于地形復雜,交通不便,許多地方連越野能力最好的載重卡車都無法通行,所以戰爭初期,無論趙閥和張閥都沒有在這片區域內修建大型要塞,只是建起一些小型堡壘。
此刻在沿著峽谷的簡陋道理上,一支部隊正在向趙閥的方向行進。這支大約幾百人的隊伍中只有十幾輛卡車,車上載滿了輜重裝備以及傷員,所以大部分戰士都只能靠自己的雙腳前進。
在地上走著的戰士中也有不少人身上纏著繃帶,有的還在往外滲著血水。幾乎每輛卡車上都有不少彈孔,最慘的一輛駕駛室的頂棚都不翼而飛,發動機蓋也只剩下半個。每當有稍大點的顛簸,這輛車就會呻吟著噴出大量蒸汽,讓人懷疑它會不會在下一段路就徹底拋錨。
卡車和戰士身上都有著張閥的徽記,顯然是剛從前線撤下來。他們盡管看上去剛剛經歷過苦戰,然而仍然保持著基本的行軍隊形,士氣也不見低落。
隨著軍官的命令,這支部隊隨即分出數十個人和一卡車物資,在路邊丘陵上開始修建防御陣地,其余人則繼續行進。一切都井井有條,從這些細節,就可以看出張閥私軍雖然名聲不那么大,可也是支不可多得的精銳。
前進十幾公里,這支部隊又分出幾十人,再次修建防御警戒陣地。剩余的人又走了近二十公里,遠方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座小山,山頂隱約出現一座城堡。
張閥軍官拿起望遠鏡,在視界中城堡漸漸變得清晰。這并不是個小據點,而是至少可以容納數千人的要塞。要塞墻頭,數面軍旗迎風飄揚。看到軍旗上‘幽燕趙氏’的字樣,軍官緊繃的臉終于顯得輕松了些,重重吐了口氣,吩咐道:“立刻派人回報將軍,就說我們已經到了趙閥防區。”
旁邊上尉即刻下了指揮車,從后廂搬下一架機車,駕車向來路駛去,轉眼間就在滾滾煙塵中消失在道路盡頭。
此刻在不遠處的要塞中,一間不大的會議室內居然擠了七八個將軍,除了兩人是帝國正規軍團的將軍服之外,其余人都帶著趙閥或是狼煙軍團的標記。這并未壓低威懾力,反而有所提升。眾所周知,趙閥私軍和狼煙軍團的戰力還在帝國主力軍團之上。
居中而坐的是名鬢發已經有些斑白的中將,此刻正緊鎖雙眉,盯著鋪在會議桌上的地圖。在他左手邊,端坐著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將軍,看上去還沒有三十歲,卻赫然佩著少將軍銜。一眾將軍中,不到三十歲的竟然還有兩人,其中一名準將看起來才二十三四的樣子。余下將軍,也大多在三四十之間,罕有超過四十。
只有屬于帝國軍團的兩名將軍都在五十上下,都是少將。他們望向居中沉思不語的中將時,眼中均有敬畏之意。
趙卓延,燕國公四子,自十六歲初登戰場,至今征戰已有二十多年,平生罕有敗績。只是他風格素來穩重,用兵如磐石,卻是不如趙魏煌那種風雷火山般的風格容易引人注意。然而無論戰績還是戰力,趙卓延都不容小視。
此次主持浮陸戰場趙閥戰區,即是對趙卓延實力的認可。
雖然趙卓延名聲不顯,不過帝國軍中之人,卻大多知道他,也都清楚這是最讓人頭疼的那種對手。
兩名帝國將軍目光再掠過其它趙閥將軍,特別在趙卓延左手邊的少將身上格外多停留了一段時間,然后彼此互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濃濃的忌憚。
趙君弘,趙氏四公子之一,也算是自少成名的典范。若不是趙君度太過耀眼,他的名聲當不只于此。只是讓眾人沒有想到的是,繼展示出超卓的指揮才華之后,趙君弘的戰力也突飛猛進,連連突破,此刻竟已是十二級,一時與趙君度并駕齊驅。
而在趙君弘身旁坐著的年輕人,趙君肅,不過二十出頭,也是準將了。至此,昔日的趙氏四公子皆已是戰將,從需要家族呵護,走到了能夠獨擋一面的地步。
而在另一側坐著的趙風雷,雖然年紀大了些,但那也是和趙君弘、趙君肅比。現在不管怎么說他也是一名少將,在帝國軍方絕對屬于少壯派。而這一輩中,趙閥還有趙君度、趙若曦和趙雨櫻,更是閥內精華。
這就是趙閥,已不是人才濟濟可以形容。
這時沉默許久的趙卓延終于抬起頭,環視一周,沉聲說:“此次接應張閥大軍,事關國運,意義無需我多說。此戰就采用君弘之策,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無論在誰那里出了紕漏,都軍法從事,絕無姑息!”
趙卓延說得聲色俱厲,眾人都是心中一凜,大聲應了。
從地圖上可以看到,在張趙二閥戰區之間的遼闊區域,座落著九座要塞,隱約成九宮布局。
趙卓延道:“此次張閥敗退,黑暗種族必不會善罷甘休,大軍必是銜尾疾追,同時多路并進,迂回包抄,要將張閥大軍盡殲于我趙閥防區之外。這九座要塞猶為重要,務必盡可能遲滯黑暗大軍,讓張閥軍隊得以順利撤退,進入我們防區。除第一線三座要塞外,其余要塞都至少要堅守三日,三日后我會組織援軍接應。”
眾將目光都落在九座要塞上,哪怕是不通軍事之人,也知道僅憑借匆匆修筑的要塞,想要阻擋黑暗大軍是何等困難,幾乎是必死任務。
見眾人面色凝重,趙君弘忽然展顏一笑,道:“此戰也不是全無機會。在黑暗種族眼中,追擊張閥大軍顯然比拔下一個小小要塞重要得多。我們只要守住第一波攻勢,黑暗大軍必會留下一支小部隊繼續攻擊牽制,主力則會繞過要塞前進,繼續追擊。”
兩名帝國將軍臉色當即好看了些,都點了點頭。
這九座要塞的主將就是重中之重,趙卓延環視一周,道:“諸位將軍中意哪座要塞,可以自擇。”
諸將有的皺眉,有的沉思,一時沉默。選擇哪座要塞,不光要看自己,還要看周圍要塞的主將是誰。在激戰中,要塞之間能否互相配合、彼此呼應,可是能否守得住的關鍵。第一線的三座要塞因為首先接敵,更是要配備兩名將軍。在完成任務后,一線守軍就要撤向二線要塞,加入那里的守軍,以此類推。
就在這時,趙君肅啪地站了起來,就欲伸手,指向第一線的三座要塞。
趙卓延不等他開口,即道:“君肅,你防守七號要塞。”
趙君肅登時一怔,問:“為什么?”
七號要塞位于第三線,最靠近趙閥基地,也是防御壓力最輕的地方。雖然肯定會有黑暗種族的部隊從外圍迂回,但是實力不比中路追擊張閥的大軍,又有前后接應,想要守住不難。
趙卓延面色微沉,道:“軍國大事,豈是兒戲,你哪有實力守御前面的要塞?”
趙君肅臉色陣青陣白,雖然有些不服氣,但是趙卓延積威很重,既然命令已下,他也不敢公然抗命,只得郁悶坐下。
有趙君肅開頭,接下來就有幾名將軍開口,選了要塞。其中趙卓延自鎮中宮,以策應四周。趙君弘和趙風雷和兩位帝國少將分別選了第一線的三座要塞。
就在這時,趙風雷忽然道:“再怎么布置,整個防御體系也還嫌薄弱。人不夠啊!”
趙卓延不動聲色,道:“明日雨櫻就會趕來,家中還有兩名將軍與她同行。”
趙風雷搖頭道:“就是加上雨櫻,也還遠遠不夠。”
趙風雷能夠看出的事情,趙卓延如何不知?他嘆了口氣,緩緩地道:“這事無法可想。黑暗種族兵鋒浩大,連張閥都敗了,哪還有輕松之戰?外層虛空帝國幾大艦隊都在苦戰,或許只有等他們那里分出了勝負,不讓黑暗種族再往浮陸增兵,才能輕松一些。”
若是帝國艦隊敗了呢?不只一個人浮上這個想法,隨即都沒有再想下去。若是帝國艦隊敗了,到時候浮陸上十余萬大軍注定全軍覆沒,或許只有少數世家子弟和強橫之人能夠逃得出去。
趙風雷忽然道:“此戰至關重要,可是我趙閥力量,好象還未用足。”
此言一出,所有目光都落在趙風雷身上。趙卓延面色不動,根本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問:“為什么這么說?”
趙風雷吐了口氣,道:“莫非你們都忘了千夜?”
趙卓延雙眉微皺,一時沒有說話。
趙風雷繼續道:“若是千夜也在,有他和君度在外游走策應,黑暗大軍必然顧此失彼,無法全力圍攻要塞。我們防守的壓力就會小上很多。”
趙卓延雙眉微揚,似是有所意動,不過還是嘆了口氣,道:“千夜選的是自由獵殺,現在李家那邊戰斗。他畢竟不是趙閥的人,也不在我們的軍團任職,我沒有調遣管轄之權。”
趙風雷一聲冷笑,道:“他怎么不是趙閥的人?你們別忘了,他可是在四公子的別府里掛名的。再者說,我們在這里生死相搏,他卻在李家那邊為了自己的封賞戰斗,怎么都說不過去吧?我認為,當時非常時刻,為了大局,應對千夜發征召令,命他即刻回歸!”
趙君弘騰地站起,喝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