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天子!
蘇乞年看鎏金高臺上這道身影,說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位大漢真龍,平凡得,有些可怕。
不錯,當一個人平凡到極致,那就會很可怕,尤其是一個在蘇乞年看來,近乎無敵于人族疆域的大人物,這樣的平凡,就成了一種威懾。
沒有人知道,這一位出手,到底會擁有怎樣的偉力,鎏金高臺下,諸江湖宗派、世家的元神人物,很多人瞳孔收縮,便是少林空焚,這位達摩堂的首座,此時也雙手合十,低誦佛號。
從雙手扶住明黃龍椅,到坐下,那位大漢天子不過花了數息,但在眾人感來,卻仿佛過去了數年數十年一般漫長。
“見禮!”沉喝一聲。
廟堂內外,朝堂與武林齊齊起身,躬身一拜:“參見圣上!”
都是大漢境內少有的高手,開聲吐氣,似有余音繞梁,久久不散。
也沒有人跪拜,到了正四品以上,就可以見圣不跪,身為武道強者,皆有自己的精神意志,又怎會甘心跪拜,這也是當代漢天子的胸襟與氣度,便是初代漢天子也有所不及。
“免禮。”
漢天子開口,語氣平和,有威嚴卻不懾人,清晰地響徹在這紫禁城世界,仿佛天地在出聲。
眾人重新落座,身前的案席上,立即有身姿婀娜的宮女奉上瓜果水酒,都是難得一見的珍稀果品,這些宮女步履踏動之間輕盈如云絮,竟都有著深湛的筑基功修為,皮筋骨髓已經大成,輕身的功夫融入了舉手投足之間。
能夠調教出如此多的宮女,恐怕也只有皇室才有這樣的底蘊了,在蘇乞年看來,這些宮女就算是進入尋常一流武林宗樸、世家,也足以成為入室弟子,并得到重視。
“宣,大元國使團,大皇子鐵木覲見!”
宣,大元國使團,大皇子鐵木覲見!
長喝一聲,他聲音綿長,竟如洪鐘大呂一般遠遠傳遞了出去,卻未曾令眾人感到刺耳,這份手段,在蘇乞年看來,一流混元境中怕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這需要對于一身真氣修為的絕對掌控,需要極強的精神修為才能夠嘗試。
緊接著,就有高亢的號角聲響起,如低沉的龍吼,帶著一股莊嚴的氣韻。
一瞬間,蘇乞年仿佛看到了一片血染的疆場,那是一段黑暗的歲月,橫尸遍野,妖族的鐵蹄在奔行,屬于人族的尸骨堆積成了大山。
直到有一天,真龍長吟,響徹在天地之間,自太行山中傳出,揭開了神圣的序幕。
不多時,一行數十近百人自遠方來,為首的赫然是那位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大元國大皇子鐵木,在其身邊,一名眉眼凌厲,身著鷹袍的中年人微微落后半步,再往后,就是數十名大元國侍衛,押運有幾輛雕飾精美的馬車,上面裝滿了一口口金絲楠木寶箱。
“大元國鐵木,拜見大漢天子陛下!”
鎏金高臺前一十八丈外站定,鐵木抱拳躬身一拜。
緊接著,其身邊那一身鷹袍的中年也抱拳一禮,平靜道:“天鷹座下三弟子呼倫海,見過漢天子陛下。”
天鷹弟子!
不少朝堂之上的大人物,乃至諸多武林宗派、世家的元神高人凜神,大元國師天鷹,乃是天下少有的大宗師,天命準圣,成名數百年,乃是一位真正的老古董。
其座下五位弟子,除了兩位皇子之外,皆入元神,甚至大弟子修為絕頂,元神純陽,放眼整個人族大地,也難逢抗手,走出了自己的道,乃是未來數十年內,最有希望證道天命,成就宗師之境的存在。
至于這位三弟子呼倫海,也是當年大元國年輕一輩的一位傳奇,曾經身為年輕禁忌,甫一證道元神,立即渡過了一重雷劫,邁入了道則境,而今傳聞已經渡過了二重雷劫,邁入了重生境,開始積蓄渡過第三重雷劫的底蘊。
“免禮。”
漢天子語氣平和,道:“沒想到除了鐵木你,天鷹兄的三弟子也來了,不知鐵兄而今安好。”
鐵木起身,恭聲道:“回漢天子陛下,父皇他身體安康,常說與陛下曾經聯手阻擊四海的往事,而今朝事繁忙,卻是難以相見。”
“朕也是懷念,不過今日大元使團來訪,朕心中欣喜,鐵兄有心了。”漢天子頷首,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鐵木再次躬身一拜,而后揮手,身后一干大元國侍衛打開馬車上諸多金絲楠木寶箱,頓時元氣四溢,靈氣浮盈,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一株株珍稀草藥,寶兵靈材,甚至還有一只只檀木盒子,上面刻著一部部神功絕技的名字,至少都是一流以上的武學功法,價值無量。
這是……
無論是朝堂上,還是江湖中諸多元神高人,都心神一震,這真是大手筆,就入眼看來,至少就有近十株靈藥用玉盒裝著,近百口無痕寶兵,沒有中位以下的存在,靈材也足有十余種,十八部武學傳承,十五部一流傳承,還有三部直指元神的頂尖傳承。
如此一批寶物,就是一般的頂尖勢力,也幾乎不可能拿得出來,鎮國大宗或許可以,但也要肉痛不已。
說起來,一般的使團來訪,即便是國與國之間,此等見禮也過重了,超出禮部定制太多。
漢天子沒有開口,鐵木心中苦笑,面對這位漢天子,壓力太大了,哪怕對方沒有半點氣機威嚴外溢,但是無形中,這整個紫禁城世界,對于他這樣的烙印有他國印記的人物,也有一種天然的排斥。
很快,收斂心緒,鐵木開口,鄭重道:“此番來訪,卻是受父皇之命,有兩件大事,第一件,是來向漢天子陛下求親,大元愿與大漢結成親家,共抗妖族。”
和親!
蘇乞年目光微冷,朝堂中,不少人也相視一眼,雖然此前隱隱有一些消息,但真正入耳,才得以肯定,和親非是小事,更要看選擇皇室哪一位郡主或皇女和親,這其中都有不同的意義,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決斷的。
“哦,不知鐵兄看中了朕哪一位女兒。”
漢天子淡淡道,手指輕輕敲動龍椅的扶手,指尖鏗鏘,卻不刺耳。
呼倫海心中微沉,此番和親的人選,想來這位漢天子不可能不知道,不提皇室之女,只是朕這一個字,就足以透露出來不少東西。
至少這位漢天子無形中將和親的人選劃定了范疇,鐵木瞳孔微微收縮,他雖然性情耿直,甚至有些偏執,但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相反正因為心中通明,所以才看不過眼,眼中揉不得半點沙子,此番前來出訪,也是皇命難違,但眼下這位漢天子開口,未曾明言,就是要他們知難而退。
事,暫不可為。
呼倫海一身鷹袍,金色翎羽璀璨,他向前邁出一步,抱拳一禮,道:“漢天子陛下,我皇及家師曾囑托呼倫海,大皇子初次出訪,若有疏漏之處,呼倫海當向陛下請罪,至于和親人選,我皇曾言可由大皇子自行選擇,但念及大皇子未曾與大漢諸貴女有所接觸,懇請陛下恩準,大皇子暫居長安城中數月,與皇室諸兄妹親近,也可明心定意。”
好一招以退為進!
鎏金高臺之下,廟堂內外諸元神人物心中感嘆,這呼倫海看似桀驁孤傲,實則心思細膩,再過數月,自然一切皆有可能。
“準。”
漢天子淡淡瞥一眼這位天鷹三弟子,平靜道。
“多謝漢天子陛下。”
即便平日里再桀驁,呼倫海此時也感到背后有冷汗滋生,尤其是于他這樣步入了元神之境的存在,修為愈高,愈發能夠感到這位大漢天子的深不可測,仿佛諸天星海,沒有邊際,看不到盡頭,似乎要將一切光和熱都吞噬進去。
“還有第二件大事,懇請漢天子陛下恕罪。”鐵木再開口,躬身一拜。
諸朝堂中人挑眉,未言先請罪,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倒是凌通心中一動,露出幾分意外之色,顯然這也有些出乎他的預料,看來這大元此行,并非如他想象那樣簡單,但顯然此刻尚不是他開口的時機,還需等待。
“但說無妨。”漢天子面色不改。
鐵木起身,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身,看向大漢武林一方,諸宗派、世家元神高人心中一沉,難道還牽扯到他們江湖的恩怨?
“蘇乞年。”
鐵木朗聲道:“昔日俠客島之行,二皇弟鐵汗扎被你斃于腳下,唯余神靈身在家師護持下回歸,卻也身陷沉淪,至今難以重塑肉身,不論前因,鐵木身為長兄,今日唯有向蘇峰主討教一二!”
什么!
四方皆震,不說諸多武林泰斗,元神高人,便是一干朝廷大員,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歷來傳聞武當小神仙桀驁不馴,肆無忌憚,今日才明白,簡直就是膽魄包天!(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