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英明神武,這便是學生與你談合約的意思。沒錢我就沒動力。有錢,我遲早會把匠作監變為應奉局第二。斷去蔡京討好官家又害國害民的路子。與此同時,咱們賺大錢。”高方平嘿嘿笑道。
“咱們官家是個有創意的文藝皇帝,貪財小氣。所以匠作監只要不造反,不虧錢,老夫加上你那個爹爹就能扛住局面,匠作監怎么折騰官家都不會干涉。能賺一切都好說,一但虧錢,老夫無所謂,大不了拍屁股離開汴京去知軍州,所以小高,為了你爹爹考慮,你可得加把勁。”
張商英既是威脅,也是大實話。
匠作監的東西是皇家的,拿出去售賣賺錢有點敗家掉面子的感覺,有點出格。但只要能賺錢,趙佶這個文青還真會同意,論及引經據典的忽悠官家,張商英肯定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吃得住的,加上高俅幫忙,那真是不怕人彈劾的。
但壞處就是一但出事,高俅就玩完了,張商英是有免死牌的人。
“相公威武,你聽我小高做過虧本的生意嗎?慢慢來,只要你以判匠作監事大印,出具認可我高方平的技術專利抽層利潤文書,我就有把握找到機會賺錢。”高方平陰笑著道。
“就這么定了,但凡你高方平貢獻的發明,由我匠作監制造,由皇家認可你的專利。然后皇家使用免費,若在民間售賣,則你高方平抽取一層作為專利費。”
厘定條款瓜分皇家利潤后,張商英帶人離開了,走的時候像個螃蟹似的,他不但看到了前途,還看到了蔡京倒霉的熊樣。他沒心沒肺的覺得高方平都敢、自己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分老子的錢,闖再大的禍也不怕,就算蔡京開了壞頭帶來了禍國殃民的黨爭,但是大宋還遠沒有到玩死士大夫的地步……
一群馬屁精圍著高方平大呼衙內英明,結果被聞訊趕來的高俅幾巴掌扇得他們東倒西歪的,英明你妹啊!
高俅嚇都嚇死了,貢獻玩意討好官家沒問題,但是分皇家的利潤這種事雖然符合商業規則,卻怎么聽都是一種心驚肉跳的事啊。
完蛋了!高家遲早要栽!
高俅背著手走來走去,滿腦子都是這種擔心,氣不過,就連高方平的腦殼上也挨了幾巴掌。
高俅呵斥道:“小子你狂妄了,平時老夫不想管你,然而老子們身為臣子的人,就應該鞠躬盡瘁,視金錢如糞土,怎么能分官家的錢?”
高方平捂著腦殼郁悶的道:“老爹此言謬論也。小子從不相信世界上有圣人的。連錢都不要的人你放心嗎?不覺得古怪嗎?官家真會放心你嗎?都說了,帶兵忠誠斂財,就是高家的保命之道,讓皇帝知道你貪財他就會信任你,放心你。如果您貪財的同時順帶幫他賺錢,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歡?和士大夫分享權力,和將門分享錢財,就是我大宋的立國之道,您以為如何?”
高俅愣了愣,捻著胡須仔細回憶從太祖皇帝以來的種種事跡,似乎還真是這樣的,于是嘿嘿,他又摸著高方平的腦殼笑了起來,“祥瑞啊,我兒真乃經國鬼才,加油,為父看好你哦。”
言罷,高俅老爸覺得太尉大人站在工地上太丟人了,于是溜走……
蔡京府邸。
書房內。年至六旬,白白凈凈的蔡京兩鬢頭發已經花白,胡須也很儒雅。不難看出他年輕時候是一個大帥哥,就算現在這個樣子,要出去泡妞也是不可以。
總體來說,趙佶這個文藝皇帝就是喜歡“好看的東西”,妃子要美的,物要有品位的,就算在大臣的選用上,也是有顏值加分的。比如高俅的樣貌算是周正,又跟著文宗蘇軾熏陶過,氣質很儒雅,寫得一手好字,趙佶就天然對高俅印象好些。
童貫是個閹人,卻是個有陽剛硬漢美的風格,乃是最美的太監,于是文青皇帝最喜歡派老曈去打戰了。其實童貫的軍事上沒有才能,但套用“不添亂就是功勞”此點,他擁有種師道、王厚、陶節夫等能臣輔助,所以真的不用大太監怎么指揮,只要不添亂,在早期就能有不錯的戰績。官家想不寵愛童貫都難。
老蔡的儒美,簡直算是當朝文臣中的一絕,要是燕青同學的學問在大些,江湖氣息再少些,應該就是蔡京年輕時候的模樣。加上的確有學問,又有政治手腕,所以老蔡在趙佶的手下想不拜相都難。
顏值,的的確確是徽宗朝吃飯的憑借之一。
可惜皇帝不喜歡男風,否則作為奸臣,高方平第一件事就是把燕青賣進宮去,一定會有個不錯的價格。
“恩相,時局越來越不對。”心腹元芳抱拳道,“奸黨勢力越來越大,縱使是張叔夜這樣的清流都開始違背立場,偏向于趙黨,是可忍孰不可忍,宗澤區區一個知縣,愣是被他們給弄進汴京出任工部侍郎。張商英此賊當年受了您的恩惠,居然敢反咬您。好容易打為元佑黨籍把那賊趕出了中樞,現在居然有高俅老兒進讒言,趙相公附和,把張商英弄了回來。這樣下去,我等的局面不容樂觀。”
蔡京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抬起茶了一口,沉思少頃道:“你說的都對,你覺得是什么原因,忽然造成了此種局面?”
元芳最恨張叔夜,因為叔夜的存在,他的開封府職位就雞飛蛋打了,于是惡狠狠的道:“張叔夜乃是咬人不出聲的老狗,明面上清流,實則是趙挺之的走狗。”
蔡京微微搖頭道:“你錯怪張叔夜了,老夫不喜歡那個人,但那真是個對事不對人的犟驢,和宗澤正是一路貨色。他們和老夫對著干一點都不奇怪,那是他們本身就想這么干,而不是為了別人這么干。”
頓了頓,蔡京迷起眼睛道:“老夫倒發現一個規律,從高府的祥瑞開始,看似是高俅便聰明了,實際上似乎所有事件的發生,都有小高的身影在其中,元芳,你怎么看?”
藤元芳也恨高方平,卻道:“恩相太抬舉那黃口小兒了,他只有十六歲,毛還沒長齊,卑職倒是認為乃是高俅老兒其心可誅,他不在低調,開始慢慢的參與朝政大事。”
蔡京考慮頃刻道,“不論情況如何,高俅,那是官家的‘親衛’,他一介武臣能耐是有限的。政治上最蠢的人,就是和皇帝寵臣打架的人,此點元芳你要牢記。高俅不足為慮,等童貫回朝,童貫就能節制他。但張商英……這人就很麻煩,他比張叔夜宗澤這樣的犟驢難對付得多,興許咱們有得受了。”
“恩相說的是。”藤元芳低著頭。
蔡京瞇起眼睛再道:“目下最大的問題,乃是何執中這個老狐貍。”
藤元芳愣了愣道:“吏部尚書何執中,乃是恩相心腹。相反張康國這個老狐貍,學生始終不信任他。”
蔡京喃喃道:“元芳你就錯了。人性自來很奇妙。從某種程度來講,何執中這樣的老狐貍和梁子美是一類人。這種人和氣,不隨便得罪人,低調,上進,等待時機,墻頭草,就是他們的特點。如若沒有這許多意外,劉逵那個廢物已經被廢,那么梁子美何執中等人,自然而然就會留在老夫的船上,黨派的核心就是這樣形成的。相反張康國原本是老夫對頭,但是被老夫加以手段狠狠收拾過后,他就怕了。這類人其實很多,他自身無才,有自知之明不是領袖,所以對其恩威并用,相反這種人最容易駕馭。高方平那個小流氓手下有個叫林沖的,聽說就是被小高這樣收服的。”
藤元芳微微色變道:“經恩相一解釋,說起來最容易出的變數,相反是梁子美與何執中這樣的‘心腹’?何執中這頭狐貍便也罷了,梁子美可是您的女婿,最疼愛的女兒便嫁給了他?”
蔡京苦笑道:“嫁出去的女兒還是女兒嗎?于情于理于法,女兒只會為梁家某事了,因為她是梁家人了。她的孩子姓梁,她的姓氏前面也加‘梁’。”
藤元芳點頭道:“如此,只有等著童貫回朝了。”
蔡京冷冷道:“老夫早很多年,就對胸懷大志的子美不太放心,讓他去北京歷練,又于民間安排一顆暗棋監視,就是這樣的用意。子美這人呢,孝心是有的,學問是有的,官聲也不錯,年年盡心盡力的給老夫準備生辰綱。但是子美最大的問題是胸懷大志,哎,這無可避免,有鯤鵬之志的聰明人,那是讀書越多,反骨越大。”
藤元芳道:“算好恩相英明,早有準備。利用北京民間的棋子,挑起遼人街事件,讓遼人有了介入施壓的借口。以咱們官家胸無大志不喜歡兵事的脾氣,懼怕遼人的性格,基本上議和停戰,童貫回朝只是時間問題了。張叔夜也不會支持這群腦子有病的狂戰派繼續用兵西北,他們倒是只管打戰,只管下令,但江南財稅沒了,如今讓戶部侍郎張叔夜拿什么做錢糧。聽說張叔夜派人親自前往陜西查看民情,目下已經赤地千里,十五歲的丫頭都不能幸免,被種師道驅趕至長城以北建城。嘿嘿,聽開封府和戶部的人說,知道消息后張叔夜當時那個表情絕了,不但拍案怒斥大魔王種師道,連高方平也一并被狂罵,張叔夜說種師道和高方平乃是一類型流氓!然后聽說,宗澤上任工部之后看到的最多文書,就是種師道請求工匠的,宗澤也怒斥要把種師道這個人渣剝皮扯骨,說是今季以來多處河道出事,急需民夫,國朝千瘡百孔之際,他種師道竟敢在西平府私自對西夏開戰。哼哼,種師道,趙挺之,劉逵等人再跳都沒有用。他們或許有些能力,但是他們最大的紕漏,就是不朝官家喜歡的方向去用力。現在,就連宗澤張叔夜這樣的清流,也加入了反戰行列。”
蔡京瞇起眼睛道:“說起討好官家,小高那流氓獲得了皇家的制造牌子,在汴京搞的風生水起,你注意到了嗎?”
“吃相難看,奸詐小人,喪心病狂的斂財而已。取悅官家,不過是他高家的家傳絕學。”藤元芳鄙視的道。
“希望如你所言吧,如果僅僅是貪財,那就大家都好了。”蔡京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
張叔夜是個大忙人,辦公有時在戶部,有時在開封府。還要花時間照顧他的菜園子。他家的那個老仆,也經常大清早去高家排隊買豬屎。
這是張叔夜想要驗證,高家是屎是不是真比別家的好用?高家的人比別家奸詐是肯定的,媽的皇帝的制造牌子,就因為張商英那個棒槌亂捅一番,被小高騙走了。
今個張叔夜在戶部的時候,又看了些文書,看到惱火處,高方平中槍了,他便馬上發文召見高方平。
卻是,高方平接到戶部的文書后鳥都不鳥,不去。
后來張叔夜犯渾,發了第二個文書,蓋上開封府的大印,派開封府的捕快過來請人,得,這下高方平真被請去喝茶了。
老張牛就牛在有幾個身份,戶部對高方平沒什么約束力,所以不鳥,不過作為開封縣的子民,開封府召見那是不能不去的……
高方平走進開封府內堂的時候,老張一口茶水就噴出來,見他小子滿身泥灰,臉也臟兮兮的,看來這小子在工地上做事也的確辛苦,這樣一來張叔夜臉色稍緩,想到了自己種菜的時候。
老張又上當了,開封府的捕快去請人喝茶的時候,高方平雖然在工地,卻是躺在涼亭的太師椅上喝酸梅湯,大美女賈曉紅給他按摩,小美女梁紅玉弄水果給他吃,開封府的捕快親眼見那個人渣接到文書后把衣服撕破,弄了些工地上的泥土在身上裝蒜,然后賄賂了開封府的差人每人一貫錢,這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