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身形一頓,眼光神色因為怒火灼燒扭曲起來,透出一絲猙獰的意味。如果只是一個雜役弟子向自己叫囂,自己絕不會就此罷手。可林殊不依不饒,令林方心中生出一絲忌憚。自己的確沒有動手的理由,真要將這一件小事鬧大下去,最后討不到半分好處。
“今天這筆賬,我先給你們記著,咱們走著瞧。”林方將手中的馬鞭子攥得咯吱直響,瞪了一眼林殊和路辰,方才抬胯上馬。
“出發!”林方喝道,當先駕馬縱出,諸多西院弟子俱都圈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肚,緊隨林方踏踏而去。
“愣什么,還不散去。”眾人走后,林殊朝四周叫道,聞言,諸多雜役們紛紛散去。
路辰望著林方等人離去的方向,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就要向林殊詢問一番。恰在此時,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傳了過來,目光看去,就見林今夕牽著一匹健馬,小跑著向他和林殊趕來。
“你們兩個快點出發去藥山吧,別耽誤了時辰。”林今夕將馬韁繩和馬鞭子交到路辰手中。
路辰沒有多言,朝著林今夕點了點頭,隨后斜身上馬,看向林殊,道:“上馬吧,我們走。”
迎著一縷晨曦,二人縱馬離去。
“我和林方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為什么要刁難我,是因為二小姐的緣故嗎?”待到二人出了清河城,路辰稍微放緩馬速,看向和自己并駕齊驅的林殊,皺眉問道。
“這次你可是錯怪我二姐了!今天早晨的這件事和林秋雪沒有一點關系,林方和許鱗的關系倒是不錯。林方刁難你,其實是要為許鱗收點利息。”林殊微想了一下,向路辰解釋其中緣由。
“這可未必。”聽完之后,路辰淡淡說了一句。
林殊先是一愣,隨后想到了什么,眉頭微皺了下。這可未必……路辰的話的確不無道理。自己既然知道林方和許鱗的關系,林秋雪難道會不知道。以往,林秋雪可沒做出讓隨從代替自己去藥山的事情來。但是今天,林秋雪卻沒有來,不管林秋雪是有意還是無意,都難免讓別人心生懷疑。林秋雪……有些過分了,林殊心中想道。
一路無話,半個時辰后,林殊和路辰騎馬來到林家藥山。藥山雖然地處偏僻,但卻有林家的護衛重兵把守。通往藥山的路,需要步行上去。兩人下馬之后,自有常駐藥山的雜役弟子負責將馬匹牽走照料。
“不知道什么原因,葛供奉最近脾氣不太好。等一下到了藥山,你一切小心一點,別被林方等人算計到。”林殊叮囑了一句,路辰點點頭。
看來這位負責管理林家藥山的葛青葛供奉,真是一個不好相與的人,路辰心中想道。先是林今夕交代自己一句,現在林殊又是特意叮囑了自己一句。路辰雖然記在心中,但卻沒有多想,心里反而是對這位素未蒙面的葛供奉產生一絲好奇。
踏上藥山,路辰放眼望去,映入眼簾的盡是青峰翠谷,心下想道,此處能被林家占據下來,作為培育藥材的藥山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多時,路辰和林殊行至藥山的山腰處。還未走近藥園入口,路辰遠遠的便看到,先一步趕到的林方等人俱都等在藥園門外。路辰看到林方等人,林方等人似是有所感應,也朝著路辰看過來。
“呵呵你們兩個運氣不錯,沒有誤了時辰。”林方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笑得這么難看,就別笑好嗎,大清早的,容易嚇著藥園里的花花草草。”林殊卻是無所顧忌,不依不饒的回了一句。路辰則眼簾低垂,微有幾分稚嫩的臉龐上看不出一絲多余的神情。
咳咳……林方劇烈咳嗽起來,顯是被林殊的一句話噎得夠嗆。狠狠瞪了一眼林殊,林方說道:“既然人都到齊了,大家一起去拜見葛供奉。”
說完,林方看也不看林殊和路辰,帶頭踏進藥園,其余林家西院弟子緊隨其后,林殊和路辰落在隊尾。行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眾人次序經過藥田,竹林,山澗,最后一座茅廬映入眼簾。
“到了,這里就是葛供奉的住處。”林殊小聲說道。
路辰微微點頭,目光看去,只見前方的林家西院弟子們,臉上盡皆露出恭敬神態,和之前在林家正門口處時,判若兩人。
林方正了正衣襟,走到小院的柴扉前,恭敬的高聲說道:“林家西院弟子林方,帶隊前來打理藥田,請葛供奉示下。”
林方說完,垂手恭立,竹林中只聽得見潺潺水聲,再無任何回應。眾人等了好半晌,依舊如此,仿佛茅廬中根本沒有人一般。又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忽地一聲輕響傳來,隨即一道清瘦人影從茅廬中走出。
“見過葛供奉。”林方率先恭敬喊道,隨后眾人皆是齊聲向著清瘦人影躬身一禮。
路辰站在林殊的身旁,此刻自然也是跟隨著眾人向清瘦人影躬身一禮。見禮過后,路辰目光向前看去,只見林家的這位葛青葛供奉,頭頂上一根深色木釵束發,身上著了一件熨帖的青色長衫,面容和身形一般,只是清瘦而不消瘦,雙眸神光湛湛。年紀似乎要比之前林今夕請來替自己解圍的季老小上一些。從旁看去,這位葛供奉的打扮,顯得頗有幾分世外高人的風采。
但此刻,路辰卻能從葛供奉的眉宇間看出一縷壓抑著的復雜情緒,幾分焦急、幾分擔憂、還有幾分糾結的困惑……路辰心下想道,看這副模樣,不來一場火山噴發就已經是一件幸事了,哪還能指望這位葛供奉脾氣好點。果不其然,葛青接下來說出的一番話,印證了路辰的心底的想法。
“你們當中誰是領隊?”葛青只是掃了一眼面前的眾人,語氣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林方上前一步,恭敬答道:“回稟葛供奉,弟子林方,是這一次的領隊。”
“還是以往的規矩,每人負責一塊藥田,你既是此次的領隊,他們的藥田就由你來分配吧。”丟下一句話后,葛青轉身走回小院。
“遵命。”對此,林方卻是一點也不意外,恭送葛青離去,其余弟子也是紛紛向著葛青離去的背影躬身一禮。待到葛青的身影沒入茅廬中,林方轉過身來,低聲說道:“走吧。大家先離開竹林,再分配藥田。”
眾人相繼走出竹林后,又走了一會。林方確定此刻茅廬中的葛青聽不到這里的聲音,方才轉過身來。目光第一刻里看向一旁的路辰和林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林殊,你負責丙字二十號藥田。雜役弟子路辰,你負責甲字七號藥田。”林方道。
聞言,林殊眉頭一皺,湊到路辰身旁,低聲說道:“你第一次來林家藥山,不知道藥田的具體位置,就看不出來其中的蹊蹺。這林方沒安好心,丙字二十號藥田在藥山南面,甲字七號藥田則在藥山北面,他是故意要把我們倆分開,你自己小心一點。”
“行了,你看我像是一個弱不禁風的人嗎?”路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閃亮的牙齒。這里是藥園,又有一位隨時可能火山噴發的供奉。林方等人不惹事便罷,真要惹到自己頭上,有他們悔青腸子的時候。
“千萬別大意,林方要比許鱗厲害。他和我一樣,也是氣海二重天,不過比我練至生肌的時間還要早一些,擁有五牛之力是肯定的。”林殊叮囑一句,隨后走入藥園內。
聞言,路辰點點頭,眼睛微瞇了起來,隨后順著林殊離開前指引的方向,踏入藥園內,走向甲字七號藥田。
“林方大哥,什么時候動手?”待到路辰走遠,林陽忍不住上前問道。
“不急,先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做完。”林方說道,盯著路辰遠去的身影,眼中射出一道冷意。
將其余人負責的藥田分配好之后,林方三人最后踏入藥園中……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路辰來到藥山北面。回頭望了一眼,來路上不見一個人影。眉頭微皺,心下想到了一種可能……林方恐怕已將所有人安排到藥山南面,今天藥山北面應該只有自己一人。
又過了片刻,路辰找到甲字七號藥田,放眼望去,甲字七號藥田的附近果然不見其他西院弟子。沒有多想,路辰開始打量面前的藥田。
藥田五丈長寬,陣列栽種著一種莖青葉翠,一尺多高的雙色藥花。雙色藥花的花朵只由兩片花瓣組成,每一片花瓣皆如一片銀杏樹葉,就連花瓣上的紋理也很相似。其中一片花瓣呈現出金黃色,另一片花瓣則呈現出銀白色。
只看一眼,路辰便識出甲字七號藥田栽種的藥材竟是……金銀花。剛才自己只顧著尋找藥田和留意有沒有西院弟子來到藥山北面,反倒忽略了面前景色。此刻方才注意到,可不止甲字七號藥田里栽種金銀花,藥山北面的藥田幾乎全栽種著金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