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玖沖謝氏笑了笑,“讓太太擔心了,都說我拿藥當飯吃,這話倒也沒錯。
藥可比飯貴,這些年吃了那么多的藥,銀錢跟水一樣的嘩啦啦地流出去。
虧得我們顧家富貴,才沒被我吃窮。
這些年,累太太cāo)心,整看著銀子浪費在我一個病秧子上,虧得太太能忍這么多年。
如今總算好了,我不用天天吃藥,也無需名貴藥材,每月省下來的藥錢也是一筆可觀的數字。
賬房上有了錢,正好可以給三妹妹多添點嫁妝,以免三妹妹總是抱怨。”
給人添堵誰不會啊。
顧玖不輕不重地譏諷了謝氏幾句,捎帶上一直找她不痛快的顧玥。
謝氏還沒怎么樣,顧玥那張臉已經沒法見人了。
扭曲的表,怎么看怎么丑陋。
顧玥沖顧玖怒吼道:“憑什么我就不能抱怨了。父親給你預備了四萬兩嫁妝,憑什么?難道就憑你要嫁給皇孫嗎?”
顧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謝氏,然后對顧玥說道:“就憑我母親臨死前,早早替我攢下了兩萬兩嫁妝,加上府中預備的嫁妝,所以我能有四萬兩嫁妝。
你若是不服氣,不用沖我吼,你問太太去。也讓太太從自己的嫁妝里拿兩萬兩添給你,正好湊個四萬兩。”
顧玥被堵得啞口無言,眼淚啪嗒落下,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朝謝氏看去,眼神可憐兮兮的。
她多希望謝氏此刻能夠說一句:玥兒,母親拿出私房錢,給你湊夠四萬兩嫁妝。
然而這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謝氏現在不管她了,不她了。
區區兩萬兩嫁妝就打發了她,這是打發叫花子嗎?
家里又不是沒錢,為何對她如此吝嗇。
顧玥心里頭生出了恨意,不僅僅恨顧玖,也恨上了謝氏,顧大人。
謝氏被顧玖的那個眼神刺激得差點暴跳如雷,很想抬手朝顧玥臉上打去。
顧玥這個死丫頭,站在二門,當著大房的面,就敢嚷嚷對嫁妝不滿意,還要不要臉。真不怕被下人們笑話嗎?
可是聽著顧玖的那番話,謝氏更想將顧玖打一頓。
顧玖小jiàn)人,專門挑撥離間。她早就說過,顧玖內里藏,果真沒錯。
謝氏板著臉,“二丫頭,你做姐姐的,就不能讓著妹妹。得了便宜還賣乖,讓別人怎么看你。”
顧玖笑了笑,“太太說的對,的確不該在三妹妹面前顯擺四萬兩嫁妝。”
一聽四萬兩,顧玥又被刺激了。
她指著顧玖,對謝氏說道:“母親,她就是故意的。她故意說話氣我。”
顧玖抿唇一笑,顧玥太自我了。難道沒看見謝氏的臉色都發青了嗎?
謝氏板著臉,“夠了,都給我閉嘴。玥兒,你跟我走。”
說完,謝氏就離開了二門。
顧玥跺跺腳,很不服氣。她和顧玖爭執一番,未必會輸。
可是謝氏已經走遠,無奈之下,顧玥只能追上去。
顧珊也跟著走了。
顧珍偷偷一笑,一副很爽的樣子。
大太太張氏搖搖頭,說道:“沒想到三丫頭竟然這么大的怨氣。”
“讓大伯母看笑話,真不好意思。”顧玖微微躬說道。
大太太張氏擺手,“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你們姐妹,哎,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以后你們盡量避開吧。”
顧玖說道:“我倒是想避開三妹妹,奈何三妹妹非要湊上來找不痛快。不呵斥她幾句,她從不知道吸取教訓。”
“這倒也是。我也是瞎cāo)心,這種小事你處理起來肯定得心應手。”
顧玖謙虛道:“大伯母謬贊。”
回到芷蘭院,幾個丫鬟就嚷嚷起來。
“姑娘有四萬兩嫁妝,三姑娘卻只有兩萬兩嫁妝,難怪三姑娘快要被氣死了。”
“三姑娘今看著姑娘的眼神,一直都很兇狠。在侯府她沒鬧,奴婢以為她今天都不會鬧疼。沒想到剛在二門下了么車,她就鬧騰起來。”
“太太的臉色也很難看,都發青了。奴婢估摸著,三姑娘又要被太太敲打。”
“光是敲打有什么用。太太哪次沒敲打三姑娘,可是三姑娘依舊我行我素。”
“這就叫做江山易改本難移。”
聽著丫鬟們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顧玖一直笑著,一邊琢磨起嫁妝的事。
顧大人這回真是難得的大方,竟然舍得給她準備四萬兩嫁妝。
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顧玖都懵了。
顧大人吃錯了什么藥,怎么這么舍得。
想來想去,顧玖也沒猜到顧大人是因為愧疚,和一點點慈父心腸,才會變得如此大方。
顧玖沒頭緒,就不想了。
她拿出針線活來做,沒兩下就扎了手。
痛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她干脆放下手頭上的針線活,說道:“這事我不成,還是留給你們做。”
她在針線方面真的沒天賦。
昨天青梅還催著她好歹學著做點針線活,等出嫁后,至少能應付過去。
顧玖也想著,好吧,能學一手應付人的針線活也不錯。
結果她敗給了現實。
針線活這事她真不成。
青竹捂著嘴笑了起來,“奴婢早就說了,姑娘不必為難自己。”
顧玖深以為然,“的確不該為難自己。我還是給你們畫花樣子。”
“姑娘畫的花樣子最好看。二壯傳來消息,就數照著姑娘畫的花樣子做的珠花賣得最好。”
顧玖小小得意了一下,“那是,我畫的花樣子自然是賣得最好的。”
青梅說道:“奴婢原本以為正月沒生意,沒想到正月里生意竟然比臘月還要好。
今年過年二壯就休息了一天,也就是正月初一那天沒開門,初二就重新開業。
來買珠花的人聽說絡繹不絕。正月里大家走親訪友,都要穿上新衣服,大姑娘小媳婦都要戴上新式的珠花。
如今,二壯那個聚美齋,儼然成了……姑娘說的那個詞,奴婢怎么又忘記了。瞧我這豬腦子。”
“引流京城潮流。”小翠接話,她記得可清楚了。
“對對對,就是這個詞,引領京城潮流。”
大家說著話的時候,顧玖又畫了一張花樣子。
“都來看看,這是我剛想出來的,好看嗎?”
丫鬟們湊到書桌前,紛紛點頭,“好看,看著就大方。”
顧玖笑了起來,“等湊夠十個花樣子,就把這些稿紙給二壯送去。告訴二壯,這些可是我親手畫的,不能給別人。”
青梅說道:“姑娘放心,二壯知道分寸,不敢將姑娘的稿紙給別人看。等他用完了這些稿紙,會還回來。”
芷蘭院其樂融融,芙蓉院則正在經歷一場風霜刀劍。
謝氏盯著顧玥,“玥兒,你是對我不滿嗎?”
顧玥茫然無措,“女兒沒有對母親不滿。”
“那你為何當著所有人的面嚷嚷自己的嫁妝不如二丫頭的嫁妝?你到底是在沖誰抱怨?”
謝氏眼神如刀,恨不得一刀一刀剮了顧玥。
顧玥被謝氏的眼神給嚇住了,渾一抽搐,嚎叫起來:“女兒冤枉啊。女兒只是見不慣顧玖那囂張的模樣,所以才隨口抱怨了幾句。女兒絕不是抱怨母親,請母親明鑒。”
謝氏冷冷一笑,“你不是在抱怨我,那就是在抱怨你父親,是嗎?”
“沒有,沒有。女兒誰都沒有抱怨。若是真有抱怨,女兒也只是在抱怨自己不爭氣。”
顧玥說到最后,眼淚落下,音量也低了下去。一副楚楚可憐,受盡欺負的模樣。
謝氏冷哼一聲,“你說的這些話,有幾句是真話?又有多少只是你口是心非?”
顧玥頻頻搖頭,“女兒句句都是真話,女兒不敢欺瞞母親。”
“你欺瞞我的時候還少嗎?”
謝氏突然震怒,音量猛地拔高,將顧玥嚇了個半死。
顧玥委屈壞了。
謝氏指著她的鼻子怒罵,“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每次犯了錯,就是哭一場,你以為你哭一場就能蒙混過關嗎?今在侯府,你背著人,偷偷問人打聽嫁妝,你腦子是進水了嗎?”
顧玥大驚失色,連哭泣都要忘記了。
謝氏氣得心肝脾肺腎都在痛,“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能瞞得住人?我告訴你,你的一言一行,侯府早就傳遍了。你知不知道別人都怎么說你?說你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果然是謝家的外甥女。”
顧玥臉色慘白,“女兒,女兒……”
“夠了,不要再狡辯。你犯了錯,別人都說你不愧是謝家的外甥女,卻半句不說顧家的不是。謝家到底有多上不得臺面,才會被人如此詆毀奚落。你簡直是丟人,把我的臉面都丟盡了。”
謝氏怒到極點,抄起茶杯就朝顧玥頭上砸去。
“啊!”
顧玥驚慌失措,被茶杯砸中頭,鮮血立馬就下來了。
顧玥吃痛,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
伸手摸摸頭,結果就摸到一手血。
顧玥嚇得啊啊啊啊啊啊的大叫起來。
“我流血了,我流血了。母親,我要破相了,我該怎么辦?”
“閉嘴,你破不了相。”
謝氏怒斥顧玥,這會她又怒又悔,后悔不該拿茶杯砸顧玥,萬一真的破相該如何是好。
當然,謝氏萬萬不會同顧玥道歉,也絕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這一切要怪就怪顧玥自己,是顧玥不懂事,非要在侯府丟人現眼,連帶著她也跟著丟臉。
當她聽到侯府下人議論顧玥上不得臺面,不愧是謝家的外甥女那番話的時候,謝氏羞憤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在她想來,侯府如此嘲笑顧玥,等于就是嘲笑她。
顧玥若是像謝家人,那她就是地地道道地謝家人。
她在侯府眾人的眼里,豈不是連顧玥都不如。
當時,她真的有種想要殺人的沖動。
若非如此,她怎么會如此震怒,直接拿茶杯砸顧玥的頭。
丫鬟們聽到動靜,都跑了進來。
“三姑娘頭出血了。太太,奴婢這就派人去請大夫。”
謝氏點點頭,“去將朱大夫請來,讓他帶上上好的傷藥還有祛疤藥。”
一聽到祛疤二字,顧玥哭得更大聲了,稱得上是嚎啕大哭。
禾急忙勸她:“三姑娘,你快別哭了,小心撕裂傷口,讓傷口變得更大。”
顧玥一聽,果然止住了哭聲,只是一個勁的抽泣。
她也沒看謝氏。
她哭了這么長時間,卻沒有得到謝氏的一句關懷,心漸漸就冷了下來。
她回想起謝氏拿茶杯砸她的那一瞬間,當時謝氏是想弄死她吧。
一定是這樣的。
沒想到母親竟然想要弄死她。
顧玥傷心壞了,眼淚差一點又落下。
她忍住哭泣,心腸漸漸硬了起來。
母親如此仇恨她,她又何必白白傷心。
她心頭的恨意,越來越濃。連她自己都沒發覺,不知不覺中,她有了改變。
禾打來水,小心翼翼替顧玥清洗臉頰,觀察額頭上的傷口。
傷口緊挨著發際線,只是一個很淺的口子,大約有一公分長。
禾慶幸道:“三姑娘放心,傷口很小,肯定不會留下疤痕。”
“真的嗎?可是流了那么多血。”
禾笑道:“三姑娘,奴婢不會騙你。冬梅,你去拿張鏡子來。”
冬梅拿了鏡子過來,遞給顧玥。
顧玥忐忑不安,猶猶豫豫地舉起鏡子查看傷口。
看到額頭上已經沒有出血的傷口,顧玥都嚇壞了。
她啊啊啊的亂叫幾聲,差點將鏡子丟出去。
“三姑娘,你別擔心,這點小傷口肯定不會留下疤痕。”
顧玥無聲落淚,朝謝氏看去。眼神又委屈又無助,還隱藏著一點點恨意。
謝氏板著臉,“只是一個小傷口,你鬼叫什么。”
顧玥張張嘴,說道:“母親若是再重一點,女兒就要破相了。”
“那只是你以為,實際上并不會破相。”
顧玥低下頭咬著唇,不再說話。
她算是看出來了,母親半點不在意她的死活。估計她死了更好吧。
顧玥自嘲一笑,心頭的恨意又多了半分。
“大夫來了!”
丫鬟在外面叫了一聲。
朱大夫被請上門,以為是碗口那么大的傷口,因此將他的壓箱底的傷藥都帶了過來。
等他走進正屋,看到顧玥額頭上的小傷口的時候,有種嗶了人類最好朋友的糟心感覺。
顧府派人去請他的時候,將況說的多么多么的嚴重,仿佛下一刻人就會死掉一樣。
結果,就大的傷口,完全可以等傷口自行愈合。這下可把朱大夫給郁悶壞了。
朱大夫的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不帶這么忽悠人的。
顧玥叫起來,“大夫,大夫,你快幫我看看,會不會破相?”
朱大夫不想治,消極怠工。
他朝謝氏看去。
謝氏輕咳一聲,說道:“辛苦朱大夫跑一趟。請你替小女診治,給上藥就上藥,該祛疤就祛疤。”
朱大夫聞言,點點頭。
既然顧府愿意出錢,他就勉為其難替顧玥診治。
“小傷口,上點藥,過兩天就能好。等疤一掉,天長久,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顧玥卻不依:“大夫,我的婚期就定在今年。難道就沒有上好的祛疤藥盡快祛疤嗎?”
朱大夫說道:“上好的祛疤藥自然有,不過要五十兩一瓶。”
顧玥朝謝氏看去。
謝氏蹙眉。
五十兩,這么貴?搶錢嗎?
轉念想到顧玥因她而傷,謝氏咬咬牙,說道:“還請朱大夫留下祛疤藥。”
朱大夫痛快答應,“既然太太要求,一會我就留一瓶祛疤藥。”
傷口處理完畢,留下傷藥,祛疤藥,又叮囑丫鬟好生伺候。
全程也就一炷香的時間,朱大夫就忙完了。
他起告辭,禾奉上診金,并送朱大夫出門。
朱大夫走出芙蓉院,回頭看了眼,搖搖頭笑了笑。
顧府二房,當太太的還沒有府中的姑娘大方,真是可笑。
朱大夫之前替顧珽治傷腿,除診金外,每次顧玖都會奉上豐厚的封賞,出手是極為大方的。
謝氏同顧玖一對比,就顯得格外小家子氣。
哈哈……
朱大夫朗聲一笑,走了!
別人家的家事,他是萬萬不會摻和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