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的時候,看著像是人在官袍中晃。
傍晚,他會獨自坐在葡萄藤架底下,喝點酒。
酒味不緊不慢的彌漫開去,消散在傍晚的余熱中。
靳嵐便慢慢嘆了口氣。
“……老爺。”
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傳來。
靳嵐抬頭,見是方喜妹,淡道:“你來做什么。”
自從紅鸞過世,靳嵐就沒有再關著她。
沒必要,也根本就不在乎了。
之所以沒有趕她走,是因為此時的方喜妹,在他眼里,與家里養的一只貓兒狗兒,并沒有什么區別。
“我聽說老爺最近身子不好,來看看。”方喜妹低著頭,走到面前來。
天氣熱,她穿著身灰色紗裙,但滿頭的灰白頭發,讓她看起來越發蒼老。
靳嵐沒理會她,自顧自倒酒喝。
方喜妹彎腰蹲到桌前,按住酒壺:“老爺,您別喝了,您這樣喝悶酒,太傷身子了。”
“滾開。”靳嵐聲音平淡,但很冷漠。
方喜妹的眼淚刷的落下來:“老爺,我知道,您厭恨我。”
“既然知道,還不滾遠點。”
“衛姐姐走了,我也很難過。”
“難過?”靳嵐嘲諷的笑了下。
方喜妹道:“老爺,你以為,衛姐姐死了,我會很高興?”
“事實如此。”
“不,根本就不是這樣。”方喜妹搖著頭,神色悲傷痛苦,“曾經我也以為,若沒有衛紅鸞,我一定會得到老爺的愛,會得到太后的喜愛,會過的很幸福。但是……當我知道她真的死了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錯了,我全都錯了。”
她垂下頭,捂住臉,泣不成聲。
靳嵐冷漠的看著她。
方喜妹哽咽哭泣:“我錯了,老爺,我是真的知道錯了。”
“我不在乎。”靳嵐淡道。
“如今我知道,即便沒有衛姐姐,老爺也不會喜歡我一絲一毫。沒有衛姐姐,我也根本得不到太后的關注。一切都是我的自我折磨。我……實在大錯特錯。”
靳嵐一言不發。
方喜妹跪在他面前,哭著說:“老爺,求您別折磨自己了……”
靳嵐冷冷道:“以后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永遠也不想再看見你。”
方喜妹的頭伏在地上,崩潰哭泣。
當她知道紅鸞去世那一刻,不知為何,她的心也空了。
她自以為與紅鸞斗了一輩子,爭了一輩子。
可人家就這么清清靜靜的走了,連多余一個眼神也懶得給她。
她忽然就覺得,自己的存在毫無意義。
一切的掙扎,痛苦,都是她自己的一場戲。
紅鸞坐在春風中,海棠花中,干干凈凈的,美美的離開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剛剛好。
而她自己呢?
方喜妹回到房中,呆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自己蒼老,衰敗的面容,無神的雙眼,不由悲從中來。
她把所有的情感依托在一個根本就不愛她的男人身上,與一個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的女人斗了一輩子。
到頭來,一切都是空。
她這一輩子,真是虛度了啊。
爭了二十年,怨恨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