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若非有似郭寧那般超群六識,眾人理來難辨程振方位,然他或自傲輕敵,又或疏忽大意,獨著一身金甲,且巨而彪壯,置于軍中,尤其顯眼,是故一目了然。
弩箭出弓襲其面門而去,眾人心中捏汗,灼灼下望,盼其落馬陣慌,卻見叛軍人潮更近,勢猛難當,隨伴震天喊聲,似要舍命沖殺。
程振縱馬揮刀,無恙安然,愈漸清晰的五官之上,口齒大張,滿滿可見得意猙獰。
宋澄見狀,不敢就此出手迎戰,遂命燃亮燈火,臨臺盛氣,佯作不知發問:“來眾何人,竟然趁夜襲京,行此等逆反不忠之事!再不勒令止步,則必利箭滾石伺候!”
話畢便有伏守的軍士起身,持箭捧石,作勢欲發,更有兵將陸續提來火油助攻,宋澄王安瞥一眼眾人動作,更多幾分底氣。
郭寧神色難辨,注視城下叛軍,若有所思。
倏時,其手中機弩復起,對準程振,三箭連發。
然而程振依舊安坐馬上,近乎“紋絲不動”,只那大口,更加張如血盆,丑不忍睹。
再近一程,宋澄王安方才看清,郭寧射出的追身弩箭,竟都被程振偏頭以嘴銜接,所以不曾傷他一根毫毛。
想是箭勢迅猛,程振大刀揮擋不及,情急之下,方才出此下策。
不過,能在須臾轉瞬間一一避閃咬截,程振身手,果然非凡了得,宋澄王安等眾,皆心生感嘆,再看郭寧,仍舊持弩專注,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莫非他還不死心?豈不知再如何堅持,皆無用徒勞爾?
宋澄輕嘆一回,低聲勸解“郭副將,程賊狗命自然要取,但憑你這幾支箭,明顯奈何不了他!
人好歹也是開國將軍,又功夫高強,鮮有敵手,敗陣于他,乃為常事,你也別太……”
話未講完,郭寧身影閃過宋澄眼前,為他擋掉程振徒手擲上城來的幾支弩箭。
如若不然,只怕宋澄此時已被貫穿顱骨,一命嗚呼。
待箭落地撞出幾聲脆響,王安方才回過神來,趕忙上前兩步攙扶。
此一幕宋澄始料未及,驚得瞠目結舌,雙腿癱軟,若無旁力支撐,恐要跌仰在地。
“大皇子!您可還安好?”
扶宋澄站好,王安上下好一番查看,確認并未傷及體膚,方松一口氣,后欺身到城墻邊上,破口大罵道:“大膽狗賊!竟敢擲箭傷我四平皇子,如此目無王法,大逆不道,豈能留你!”
說罷下令兵將以油澆箭,冠火齊放,再不用“手下留情”,勢必清殺叛黨。
城樓下,程振見傷人不得,本就不悅著惱,再被一名不見經傳的小將質問,更覺怒火中燒,遂持韁勒馬,高聲回斥道:“哪來的狂妄小徒,無恥卑鄙以箭暗算不夠,反要惡人先告狀!
程某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何來大逆不道之說!
還是說,你也想嘗嘗本將軍唾中滋味?”
程振身后之人聞言遞上箭囊,以備其用,卻被厲聲喝退:“蠢物!本將軍可生了一副犬相?”
那人惶惶,點頭如搗蒜,遭程振橫眉一瞪,又趕忙搖頭,絲毫不敢再應話。
掃一眼旁眾,程振視線落回那羸弱顫顫之人:“還不滾遠一些!本將軍這把寶刀可不長眼,只要振臂一揮,不論敵友,都要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