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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保機提起刀,卻哈哈大笑起來,“何必如此,昔年隋煬帝百萬大軍三次進攻遼東,還不是慘敗而歸?今皇帝二十萬軍西來,朕手上亦有二十萬大軍,遼東之地悉數平定,又何必怕他,陳元義不僅無過,還有大功。”
耶律曷魯殺陳元義,也不全是出于公心,他乃傳統的草原軍事貴族,對唐人天生反感,一直反對阿保機的積極唐化。
任何團體都有爭斗與派系。
阿保機對曷魯的心思也是了如指掌。
“唐帝分三路大軍,朕不管他幾路來,集中優勢兵力,一路一路的打,能打就打,不能打就退,如今遼東都是我們的土地,一旦到了九月,天寒地凍,中原人挨不住,必會退兵,彼時朕引鐵騎追殺,說不得可擒下唐帝!”
會打仗的人,天生就會,不會打仗的人,讀再多的兵法也是枉然。
陳元義不禁佩服起阿保機的勃勃野心。
暗想此人天縱奇才,雄心壯志,二十年來南征北戰,把散漫的契丹部落捏成一只鐵拳,一躍而起,虎踞遼東,坐看中土風云變幻,若不是遇見陛下,契丹真可以夢想成真。
阿保機定下計策,留曷魯坐鎮龍泉府,自提三萬皮室心腹軍趕赴扶余府,與大軍匯合。
僅僅五日之間,遼東形勢再變,楊師厚攻陷遼陽府,劉知俊攻陷鴨淥水重鎮大行城,隔斷了契丹與王建的聯系。
對王建也形成南北夾擊之勢。
阿保機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臨潢府仍在述律平手中。
也不枉當初令韓知古花了那么大的力氣修建。
只要臨潢府守住了,唐軍就不能全線壓進遼東半島,阿保機的活動空間仍然很大。
扶余城作為遼東重鎮,足以作為契丹的壁壘。
陳元義建議阿保機集中所有兵力死守扶余城,以待二十萬唐軍。
阿保機完全進入了統帥狀態,頭腦異常清晰,“渝關天險,城高山險,猶不能擋住唐軍,更何況一扶余城,我契丹男兒長在野戰,能打則打,不能打則走,遼東山川皆為朕之臂助,彼能奈我何?”
陳元義不敢再勸。
當年李盡忠、孫萬榮就是憑借此策,三四萬的兵力,前后滅了二十萬唐軍。
天時不如地利!
阿保機敏銳的知道此戰勝負之關鍵就在于地利。
即便臨潢府與沈陽府都丟了,還有渤海國,還有黑水,還有大鮮卑山,有足夠的戰略縱深。
“這片土地不屬于大唐!”阿保機道,仿佛猛虎低聲咆哮。
陳元義道:“陛下何不與王建聯合?大唐皇帝既然不承認王建了,陛下可封其為泰封王。”
阿保機深為贊許,這個時候太需要盟友了。
大唐的政治攻勢令他四面皆敵。
遂遣使入平壤封賞王建。
半島上的王建比阿保機還要焦頭爛額,他的確有稱王的打算,但臨津江一敗令他瞬間清醒過來。
長久隱藏在心中的恐懼全都蘇醒。
兩百年前的那支唐軍又回來了,更加不可阻擋,不可違逆,也更加鐵血。
百濟、新羅就是血的教訓。
豪強、官宦、王室皆被屠戮一空。
站在王建的立場上,當然明白其中的政治深意,大唐有徹底吞下半島之心。
劉知俊駐兵大行城,如同一把刀子懸在頭頂。
王建沒聽過顧全武、徐溫的名聲,但劉知俊卻是如雷貫耳,大唐首屈一指的猛將,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王建也曾問計于屬下文武,卻一個個呆若木雞,該用的手段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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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請降、抵抗全都沒用,連申崇謙、卜智謙都被斬于陣中,洪儒、裴玄慶至今失聯,不知死活。
“君上,為今之計,只有一條路可走了。”幕僚崔凝道。
此人原是弓裔的謀士,狂犬病晚期的弓裔猜忌將相,每天虐殺上百人,幸虧崔凝提醒,才免了王建一死。
所以王建一直感激崔凝。
崔凝不開口,王建已經知道他要說什么。
高句麗崔氏與清河崔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五胡亂華,平州崔毖為慕容廆攻伐,率家族和親兵數千人逃亡高句麗。
自此崔氏在半島上流傳開來。
盛唐之際,遣唐使最多的是新羅,而遣唐使中大部分是崔氏子弟。
歷史上,王建的高麗政權,也被崔氏篡奪。
如今堂中站著的崔彥撝、崔承老都出自崔氏。
國家大統,世家大族的利益才會最大化。
“大唐皇帝二十萬天兵橫掃遼東,新羅亦有十萬之眾,君上自忖能擋之否?摩震原是漢唐故土,大唐不振才有弓裔容身之地。”崔凝循循善誘,“天下大勢,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當年弓裔暴虐無道,君上可取而代之,今中原一統,皇帝二十萬大軍西來,早則為功,遲則為禍,愿君上思之。”
王建沉吟許久之后才道:“若阿保機擋住皇帝,我等可有立足之機?”
“阿保機擋不住皇帝,即便這次擋住了,下一次也擋不住。”崔凝幽幽道。
隋唐三代帝王進攻遼東,令這片土地上每個人都記憶猶新。
王建仍猶豫不決。
是時城外有斥候來報,唐軍已經圍城。
平壤城下唐軍鐵甲如林,臨津江酣暢淋漓的大勝,更增添了幾分威勢。
還有大量的本土仆從軍,在城下耀武揚威,破口大罵,比唐軍更是心急。
戰鼓聲隆隆響起。
城中早已如驚弓之鳥,兵無戰心,百姓驚恐彷徨。
仆從軍在城下狂叫,“若敢抵抗大唐天軍,破城之日,雞犬不留!”
慶州王城都屠了,又豈會在意一座平壤?
很多時候屠城都是不義之舉,但也能震懾敵膽。
王建領文武將吏巡城城防,見士卒一個個如喪考妣,而城下唐軍鐵甲如潮士氣如虹,還有密密麻麻的仆從軍為之效勞,心知大勢已去,終是長長嘆了一口氣,“我祖原本長淮茂族,流落高句麗,今歸唐,是歸父母之邦!”
周圍人都松了一口氣。
這世道能活下去,保住富貴已經不容易了,哪管城頭插的是哪家的王旗?
新羅奉行了四百多年的骨品制度,與后世南亞某“大國”的種姓制度如出一轍。
這也導致百姓對王室的認同度不高,而世家大族只為自己的利益奔走,有奶便是娘。
大唐的粗腿來了,他們自然前仆后繼。
王建宣布投降,城中百姓與士卒居然歡呼起來。
人心至此,王建又怎守得住。
顧全武約束全軍,扎營城外,選精銳甲士千人列陣城下,旌旗招展,軍威赫赫,為王建弄一個盛大受降儀式。
王建引將吏布衣出城請罪,見唐軍如此氣勢,心中最后的僥幸也煙消云散了。
“長淮遺族王建拜見將軍!”
呼聲中帶著一抹蒼涼。
顧全武上前扶起王建,“將軍深明大義,本將必會稟明陛下!”
王建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
顧全武當即下令徐溫、劉存、鮑君福等將分取北地諸州,直撲南海府。
至此,半島諸國全部收歸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