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笙歌被強光刺的閉起了眼,然后才緩緩睜開。
入目的是一張熟悉的俊臉。
可卻不是她熟悉的眼神。
冰冷、暴虐、嗜血的情緒,伴隨著赤紅,侵染了那雙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這就是發病時的陸九城。
是連秦越他們都恐懼地只剩下顫抖的陸九城。
這樣的陸九城,夏笙歌以前不是沒見過。
但跟秦越他們不同。
那時,看到這樣的陸九城,縈繞在她心間的不是恐懼,而是心疼和擔憂。
但此時此刻,夏笙歌心中卻再沒有了那種酸酸甜甜的心疼。
只剩下無比的難堪、委屈和憤怒。
明明不喜歡她,明明心里有別人,明明已經把她趕出了金帝,為什么還要這樣對她?
就因為發病了,而她是藥?
她夏笙歌就那么賤,只能做替身和藥嗎?
夏笙歌咬緊了牙關,瞪著陸九城,啞聲道:“九爺,請你放開我!”
陸九城長長的睫毛垂下。
修長漂亮的宛如藝術品一般的手扣住她的下巴,在她嫣紅的唇瓣上輕輕摩挲著。
男人的聲音依舊很平靜,卻不是往日的冷峻,而是帶著山雨欲來般的壓抑。
“笙歌,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逃嗎?”
“為什么不聽話呢?”
夏笙歌一愣,隨后無與倫比的委屈和憤怒涌上心頭,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壓抑著聲音中的顫抖,讓自己不會顯得太過卑微難堪,一字字道:“九爺,讓我走的是你,說我逃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樣?我是你手中的玩偶嗎?讓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陸九城抬眸看著,猩紅的瞳孔中,微微清醒了一瞬。
“我讓你走?”
夏笙歌倔強地仰起頭看著他,“難道不是嗎?你讓丁姐拿那份合同讓我來簽,不是在告訴我們,我們的協議已經結束了,我可以離開了嗎?”
陸九城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我讓你簽合同?”
夏笙歌突然也意識到了什么。
“土地轉讓協議生效的合同,不是你讓丁姐拿給我簽的?”
陸九城沉默了一瞬,然后低低笑起來。
明明笑聲低沉磁性,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讓人毫不懷疑,如果罪魁禍首此刻在這里,他會毫不猶豫地把人撕碎。
夏笙歌恍惚了一瞬。
原來,九爺沒有趕她走,那份合同是丁姐自作主張讓她簽的。
那是不是代表,九爺并沒有厭惡她?
她還能繼續留在九爺身邊?
然而,只一瞬,她就忍不住露出的自嘲的慘笑。
夏笙歌,你卑微了一輩子,當了一輩子的替身,還不夠嗎?
她掙了掙,掙脫了陸九城的桎梏,從床上一躍而下。
身上的衣服被扯破了,她也只是隨意打了個結。
漆黑的鳳眸帶著從所未有的倔強和清明看著眼前讓她刻骨銘心的男人,緩緩鞠了一個躬。
“九爺,謝謝你這幾個月來對我的照顧和保護。”
女孩的聲音略顯沙啞艱澀,卻一字一句無比清晰。
“但我們的訂婚,本就只是協議,現在夏若靈死了,顧家垮了,我的心愿已經全都達成。”
“就算丁姐不拿這份協議給我簽,我想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陸九城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
眼神冰冷的幾乎能把人的靈魂都凍結住。
夏笙歌從未見過九爺這么可怕的表情。
她僵硬著身體,任由陸九城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夏笙歌,你是不是忘了我說過的話?”
“我跟你的交易,一旦開始,什么時候結束,不會再由你決定。”
交易!
果然只是交易嗎?
區別只是,她以為的交易是東郊那塊地。
而九爺想要的是她安分守己地當替身,當安撫九爺發病的工具人。
可是,她不愿啊!
夏笙歌咬著牙,一字字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后頸被人一把扣住,另一只手則狠狠扣住她的腰,將她按入懷中。
陸九城的身體滾燙的能灼傷人。
雙目中仿佛燃燒著毀天滅地般的猩紅烈火。
只有細細去分辨,才能看到他眼底一層層壓抑掩藏的痛苦和掙扎。
“夏笙歌,你以為我在跟你商量嗎?”
陸九城死死盯著眼前的女孩,殘忍而暴虐。
“是你自己先靠近我的!”
“是你親手解放了惡魔。”
“現在你想走!”
“你以為你能從我的身邊逃開嗎?”
按在后頸的手緩緩挪動,撫上夏笙歌柔嫩嫣紅的面頰,輕輕摩挲,宛如情人之間的狎昵。
卻又帶著強迫禁錮的瘋狂。
然而,就在這時,一滴淚滑過陸九城摩挲女孩的手指。
滾燙的溫度,燙的陸九城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猩紅的眼眸恢復了一絲清明。
女孩的臉因為酒醉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被淚水沾濕的眼眸帶著無盡的痛楚和絕望看著他。
讓陸九城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什么重重啃噬了一下。
他手上猛地用力,將女孩擁進懷中,緊緊地抱住她。
仿佛恨不得將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嘶啞的聲音中帶著絕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展現的脆弱和祈求。
“笙笙,不要走!”
“只要你留在我身邊,我什么都可以給你。”
包括,我的命!
夏笙歌怔住了。
陸九城的聲音,就像是一團火焰重重撞在她的心上。
燒的她連靈魂都燃起滾燙的希冀。
可一想到這只是發病時候九爺無法自控的狀態。
她又忍不住悲從中來,心痛如絞。
夏笙歌靠在陸九城胸前,淚如泉涌,低低的嗚咽出聲。
女孩的聲音就像一頭重傷的,受了無盡委屈與痛苦的幼獸,那樣痛苦,那樣絕望。
前世今生,哪怕苦到極處,痛到極處,她也只敢找個角落將自己蜷縮起來默默流淚。
唯有此時此刻,她才不再壓抑自己。
從嗚咽到嚎啕,從哀泣到撕心裂肺。
她痛恨自己的貪心和卑劣,明明知道九爺心里有別人,還想要獨占他。
她痛恨命運的不公和殘酷。
為什么前世今生,她所求的全都得不到,所擁有的終將會失去?
明明思之欲狂的人就在眼前,她卻不能去碰觸,不能去擁有。
女孩絕望的哭泣,讓陸九城的身體一寸寸變冷。
他抓住夏笙歌的雙肩,顫抖著,想要將人推開。
然而,卻沒有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