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長河……”
沉前咀嚼著這四個陌生而又隱隱有著某種熟悉的詞語，一時間茫然搖頭。
時間不是一個新鮮的概念。
自古以來，人們便已經察覺且提出了時間的說法。
關于倡導人們珍惜時間的詩詞名句更是數不勝數。
武道復蘇以后，時空也常被一起提及。
沉前唯獨記得的是，在所有說法之中，武道能征服的只有空間。
而時間，不僅僅是武道七大至高法則之一，也被冠以最不可捉摸的法則的名頭。
甚至經常有專家學者提出質疑，言稱“時間”只是一個偽概念，世上本身并不存在“時間”，也就不存在可被武者掌控的載體。
這個言論，還一度被許多強者認可，甚至沉前自己，也頗為信服。
而此刻從江陵王口中說出了這四個字，沉前敏銳的察覺到了什么，不過他沒有急著發問，即便他感覺自己已經身處隨時寂滅的邊緣，也只是靜靜等待著江陵王開口。
“世間一切，最神奇的就是時間。”
江陵王輕輕的感慨道，“它可以改變一切，可以孕育一切，也可以毀滅一切。”
說著，江陵王忽的手掌一揮，好似有一陣輕風拂過了沉前的身體，伴隨著頭腦的短暫眩暈，隨即沉前一怔。
他的傷勢并沒有被治愈，但卻有什么不一樣了，好似是沒有剛才那么糟糕了。
“你的身體狀況，回到了十分鐘之前。”
江陵王給出了答桉。
沉前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神色。
很顯然，江陵王是在告訴他就在剛才時間有所改變，但在沉前看來，如果江陵王只是用了某種治療的手段，最終的效果大抵也是如此。
“我留在此地的只是一道意識罷了，沒那么多手段可用。”
江陵王抬手，有無數細碎的粉末隨風飛出。
“那是什么？”
“一種可以勉強裝下一點點時間的河螺，也是‘時間長河’的特產，不過一旦離開了那里它就會變得很脆弱。”
江陵王微笑著解釋道。
沉前聽得似懂非懂，“剛才治療了我傷勢的就是這河螺？”
“可以這么理解。”江陵王點頭。
“所以……時間真的是真實存在的？”沉前下意識問道。
“當然。”
江陵王詫異的看了一眼沉前，隨即失笑。
“少看一些網上的所謂專家言論，就算是從近代科學的角度來解釋，宇宙誕生于大爆炸，然后有了熵增，如果時間并不存在，你如何去定義一切的變化？”
“況且……”
江陵王又是話音一轉，“當你有朝一日踏入更高境界，你同樣能感知到‘時間長河’的存在，只是，即便是頂級王侯，也并不知道它究竟在哪里。”
“那本該不是‘人’能觸碰的領域。”
最后江陵王隱約嘆息了一句，只是聲音極小，恍若錯覺。
“但您是知道的，對嗎？”
沉前聯想到江陵王之前所說的辦法，不由心中一動。
“我？”誰知道江陵王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您不知道？”沉前一時無語，那你跟我打半天的啞謎？
即便對方是江陵王，在此時生死攸關的時候，也難以阻止沉前內心吐槽。
“我雖然不知道，但有人曾經告訴過我怎么找到它。”
江陵王又是神秘一笑。
沉前只能呵呵一笑，以配合江陵王的冷幽默。
江陵王忽的將笑容一收，“接下來我就將找到時間長河的方法告訴你。”
沉前趕緊收斂心神，洗耳恭聽。
“時間，在不朽之上。”江陵王緩緩說出了七個字。
沉前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后續，不由愕然抬頭，“沒了？”
“沒了。”江陵王頷首，“這就是那人的原話。”
沉前緊皺眉頭，總感覺這就是一句廢話。
但想來江陵王也不會拿他開涮，于是他仔細琢磨了一下，如果這是一個謎題，那顯然解謎的重點就在“不朽”二字上。
“何為不朽？”于是沉前直接問道。
“不朽，就是不朽。”江陵王微微一笑。
“那啥……江陵王前輩，能說點我聽得懂的嗎？”
“不能。”
“為什么？”
“因為我也不懂。”
沉前決定收回剛才的想法。
江陵王一定就是在拿他開涮！
你他喵可是初代九王之首啊，你怎么可能不懂？
“七大至高法則，生命、死亡、光明、黑暗、靈魂、空間以及時間，時間是唯一從未被任何人掌控過的法則，本王不知道很奇怪？”
然而江陵王好似猜到了沉前在想什么，那澹澹的神態之間很有一種理直氣壯的意味。
沉前無言以對。
這話說的真沒有任何毛病。
“你的時間不多了，我們盡快說完，方法我已經告訴你了，但只知道開啟的方法還不夠。”
江陵王又很快接著道，“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都很重要，你一定要牢牢記住。”
沉前只得趕緊收起了胡思亂想，繼續凝神以待。
“進入時間長河是一種很危險的舉動，如果你真的進去了，你可能會付出極大的代價，這是你需要有的心理準備。”
什么樣的代價？
沉前下意識就要提問，但還是忍住了。
因為他估計江陵王也只會回答他“不知道”。
“具體是什么樣的代價我也不知道，只怕沒人知道。”
果然，很快江陵王就聳了聳肩。
“此外，如果你真的成功跨越了時間長河，幾乎可以肯定，你會遭受那一整個時代的排擠，這是必然的法則反噬！”
“關于這種排擠，那個人倒是提過一些。”
“它無形無質，可能是任何一種形式，也許是災禍，也許是所有人的仇視，直到你消失在那個時代或者泯滅才會停止。”
“最后一點，也是最重要的！”
江陵王面色鄭重的說道，“如果你還想回來，你就需要有一個錨。”
“錨？”沉前一怔。
“時間長河是無比浩瀚的一個存在，如果沒有一個錨，你會輕易的迷失在其中，所以，你需要有一個錨，幫你找到回來的路。”
江陵王解釋道。
“我該怎么找到錨？”沉前忍不住提問。
“我不知道。”
所幸，這次江陵王沒有完全讓沉前失望，他很快就繼續道，“但如果這一次你能成功進入，我可以充當你回來的錨，當你見我之蹤跡，便可上岸。”
話音落，江陵王看了一眼沉前，身形開始消散。
“去吧，你的路，也許從現在才算開始……記住，你能救的不止你自己。”
好似蘊含著某種深意的話語兀自殘留在耳邊，而江陵王的身形已經徹底隱匿。
沉前抬了抬手，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出來。
他略顯茫然的站在原地，直至一絲來自靈魂深處的劇痛提醒了他。
已經近乎完全枯萎的精神內核，在不斷的提醒他，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冷靜的厘清了思緒，沉前開始陷入了有生以來最為緊張的一場思考。
“時間在不朽之上，時間在不朽之上……不朽……永恒……”
一切的落腳點，必然還是要回到這兩個字上面。
古往今來，滄海桑田，歲月變遷，什么能堪稱不朽？
王侯能不朽嗎？
顯然不能，畢竟九王之中的乾巫王已經被明確記載隕落了。
古代的漫天仙神呢？
顯然也不能，否則他們今何在？
寶物？
一些強大的寶物，比如沉前曾在天庭世界見過的量天秤或許能長存，但如果“不朽”指的不僅僅是存在的時間，而更是某種無法毀滅的特質的話，那它們也不算吧。
既是人為煉制的，當然也可以人為破壞。
最多只是……破壞的力量不夠強罷了。
所以，到底什么才能不朽？
什么東西，是一直伴隨著時間亙古以來存在，無論興亡更替，也無論生死輪回，只有它永不腐朽？
驀然，有一道靈光如同開天辟地那一板斧，噼開了沉前腦海之中的混沌。
他抬頭看去。
這九王秘境的上空也是一片渾濁，不見出路。
但他知道，穿透九王秘境，穿透碧落黃泉，穿透那高高在上的無盡穹頂，有一樣東西，是絕對算得上亙古不休的。
唯有道，可稱不朽。
它雖然被武者領悟，但從未聽聞被武者創造。
所謂的“前人沒有走過的‘道’”的說法，也只是因為它第一次被人踏足，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轟隆隆！
在系統的催動下，天穹生裂，隱約中有一片閃爍著神秘星芒的海洋露出了冰山一角。
那是道海。
那是世間一切法則的交匯之地。
那里就是不朽的源泉。
但……新的問題來了。
怎么上去？
沉前不是沒有去過道海，但那一次是因為奪天之陣，而即便他能重新布置一次奪天之陣，或者說系統的能量足以催動他再去窺探一次道海，也沒用。
因為上去的只會是意識。
那只是“悟道”的過程，并不足以讓他整個人連同肉體一起進入道海。
那么，肉身也能上去嗎？
答桉是肯定的。
所有武者，畢生都會有至少一次完全進入道海的機會。
那就是“身化山海”的時候。
這不僅僅是精神的蛻變，更是肉體的洗禮。
在道海的牽引之力下，武者將迎來生命層次的完全進化。
沉前已經牽動過一次道海了，但那時在系統的“作弊”下，在那時空已經破碎的天庭世界，沉前只是元力完成了蛻變，生命層次卻沒有改變。
那只是一次“假突破”，讓沉前提前擁有了元力，完成了前無古人的壯舉。
而這里是九王秘境，是鮮活的時空，這里不會阻隔“道海”。
如果沉前能在這里再突破一次的話……
至于他境界不夠的問題……
當沉前舉目看去，九王秘境里那已經近乎液化的實質靈氣，難道不足以支撐他突破區區兩個小境界嗎？
要知道這里隨便抓一把靈氣，只需要略加調和，就能造就出一顆山海級的“升元丹”來！
即便沉前突破所需的靈氣遠超同階武者，這里也綽綽有余。
于是沉前閉目。
他的身體化為了巨大的旋渦，開始源源不絕的吞噬著四周的靈氣。
靈氣化作了風暴，盡數涌入了沉前體內。
他的氣機，開始逆勢上漲。
高武者七段中期、高武者七段后期……
毫不費力的捅穿了那層薄薄的膜，僅僅是半分鐘不到的時間，沉前就輕而易舉的突破了高武者八段。
他的肉體基礎早已穩固的遠超他自身的境界，只要靈氣足夠，只要他愿意，突破自然不是難事。
而就在突破的一瞬間，肉體的小蛻變竟然暫時止住了精神內核的枯萎，為他爭取了更多時間。
勢如破竹。
他的氣機還在不斷上漲。
高武者八段初期、八段中期……又是五分鐘的時間過去，沉前成功踏入了高武者九段。
他的精神內核開始重新煥發出了一絲光彩。
這一刻沉前有些哭笑不得。
白瞎了自詡智慧無雙，全然忘記了只要境界突破也是可以止傷的啊！
光是此時突破高武者九段，至少能保證沉前還可以堅挺數個小時。
也就是說，他此時停下去找九王秘境的出口也來得及，只要能出去，他就能獲救。
但沉前很快放棄了這個念頭。
因為他突然想起了江陵王最后的話語。
“你能救的，不止你自己。”
既然有了進入時間長河的希望，如果真能逆轉時間，那曲白學長、林三默等人是不是也可以復生
甚至……
還有一點，沉前不傻，方凡那些譏諷仍在耳邊回響。
他不知道自己出去要面對的是什么局面，即便問心無愧，又何必大費周章？
所以，這仍然是某種意義上的自救。
于是沉前瞬間堅定念頭。
時間長河……他今天入定了！
隨著沉前意念驅使，他身上的氣機再度節節攀升。
短短數十分鐘，就來到了某個臨界點。
這是沉前沒有觸碰過的地帶，沉前也隱約感覺到了它的厚重。
想要突破，好似難如登天。
……但那只是對別人罷了。
“給我破！”
伴隨著沉前的怒吼，他體內瘋狂運轉的元力在短暫凝滯之后，化作了一把巨大的利刃，斬向了那冥冥之中的阻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