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沒看明白啊。”
夏中全叼著煙,站在李學武的辦公室窗前,示意了樓下的大紅旗問道:“這車的魅力到底在哪啊?”
“你說吧,買回來了不能坐,能坐了吧,又不好意思坐,他折騰個啥勁呢。”
“那你得問問李主任去啊。”
李學武好笑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玩笑道:“我想啊,這事跟處對象結婚差不多。”
“哦?這話怎么講?”
夏中全倒是很好奇他的觀點,轉回身問道:“這買車和坐車還能跟處對象結婚扯上關系?”
“我說的是那個意思。”
李學武強調了一句,而后解釋道:“這買了車不能坐吧,就相當于有了對象沒有證。”
“這車能坐了又不好意思坐,就相當于跟對象扯了證,卻身子發虛,掛不上檔把兒。”
“嘿!你這話說的唉——”
夏中全笑著點了點他,道:“你可真夠損的啊,領導們可都在對面維持你的事呢。”
“是組織上的事,怎么成了我的事呢?”
李學武瞅了他一眼,糾正道:“個人的得失永遠都不能跟組織的利益相違背。”
“我個人倒是希望領導們不要吵,也不要爭,更不用辯論,我多等幾年也是可以的。”
“嗯,你還謙虛上了——”
夏中全好笑地說道:“你可能都沒注意到,今天的辦公會要求你回避,多少人都在私下里討論你的情況呢,怕不是要給你定性。”
“定個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就成了,”李學武笑著收拾了面前的文件,說道:“我并不追求功勞表彰,大紅花和獎狀一類的獎勵。”
“嗯,在這方面你是飽漢子了,我們這餓漢子只能看著眼饞嘍——”
夏中全說著怪話,目光卻依舊盯著對面,頓了頓,這才笑問道:“你就真不期待會議的結果?萬一出現點什么差錯呢?”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李學武繼續看著文件,淡淡地說道:“這結果有什么好期待的,大不了換個辦公室而已,干的不還是這些工作嘛。”
“那可說不好——”
夏中全走了回來,一屁股坐在了對面的椅子上,挑眉說道:“興許下個月我得稱呼您為領導了。”
“你還在意這個啊?”
李學武挑眉瞅了他一眼,道:“成,萬一我再進一步,見了面我叫你領導成了吧!”
“那我哪敢啊,哈哈哈——”
夏中全自從跟李學武搭了親家,這親近的態度明顯就不一樣了。
以前是工作上的親近,現在是親戚之間的親近,有著本質上的信任差別。
“不過說實在的,我現在都為你捏一把汗啊。”
他掰著手指頭算計道:“管委會目前的九票,你有幾票是把握的?”
“一票沒有,”李學武干脆地說道:“我的人緣都傷透了,您還不知道我的嘛。”
“一身正氣,兩袖清風。”
李學武微微搖頭嘆氣道:“這輩子我都很難做到和塵同光了,很難讓人喜歡啊。”
我真該死啊!
夏中全都想扇自己一耳光了,你說這不是沒事閑的嘛,主動遞話頭讓他裝了個嗶!
“李主任當然是沒問題的,他最器重你了,”懶得接李學武的話茬,他嘴里盤算道:“董副主任也同樣很欣賞你這個學生了。”
“谷副主任對你在保衛處和管委辦的工作還是很滿意的,”他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還有薛副主任,雖然不茍言笑,但……”
“勞您費心了,還替我著想。”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問道:“王露家里給準備房子了?這么舍得啊。”
“就隨便說說嘛——”
夏中全好笑地打量著李學武,問道:“如果這一關你沒過去怎么辦?”
“那也總不能弄死兩個,對吧?”
李學武滿眼無奈地看著他說道:“您要是不忙的話,我可要忙了。”
“我又沒耽誤你工作。”
夏中全嘴里說著屁磕兒,抽了最后一口煙掐滅了,笑道:“我是希望你躍龍門的。”
“你覺得有可能嗎?”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連我自己都不愿意跳,人家托著我還能跳過去?”
“唉——也是,這個時機不是很好啊。”
夏中全理解地點點頭,說道:“可李主任一意孤行,想要早點結束這場鈍刀子割肉。”
“你現在是不上也得上了,上下都要得罪人啊。”
“所以大早晨的,您是來看我熱鬧的對吧?”
李學武瞅著他問道:“船舶那邊什么時候開工,坦途的設計還得多長時間拿稿,飛行器的研發團隊進度如何,飛行器制造廠……”
“嘚嘚嘚,別催了,腦仁疼——”
夏中全像是被唐僧念了緊箍咒的猴子一般,擺手道:“我不說了成嘛?”
“早上,晚上,早晚得上。”
李學武看著他很坦然地講道:“我還是那句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九個人,四張票一定拿不到,還有一張很含糊,”他給夏中全講道:“熊主蓆要是稱病不來,那就是五五開,還不知道怎么著呢。”
“與其在這坐立不安,倒不如踏踏實實的把自己的工作干好。”
他長出了一口氣,頓了頓,目光看向了窗外,道:“走到這一步都已經是千難萬難了,更進一步無非是消耗潛力,吃虧的是我啊。”
“你倒是真的穩——”
夏中全看著他說道:“其他單位和企業早有工人進管委會的了,唯獨咱們廠。”
“就以你的功勞和獎章,要進這管委會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李學武微微皺起眉頭,道:“明明輕而易舉,我又何必這么大費周章地拖自己后腿呢。”
“你這樣的年輕人真是……不讓我們這些老家伙活了。”
看著李學武老神在在的模樣,夏中全微微搖頭,道:“成啊,好事多磨吧。”
李學武扭過頭打量了他,好笑地問道:“你就知道我這次不能成?”
“廢話,你不是也知道了?”
夏中全拿了李學武辦公桌上的電話,叫了車輛工程研究所的王志,這才說道:“你要玩三顧茅廬也好,三推三讓也罷,小心點。”
“今時不同往日,小心玩脫了。”
“現在就立項?”
王志還以為領導叫他來是為了問羚坦途的設計進度呢。
他有些詫異地看向了李學武,心里已經篤定這個主意是李組長提的。
李學武卻端著茶杯指了指對面,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夏總叫你來的。”
“反正人手也拿的開,咱們底子薄,笨鳥先飛吧。”
夏中全擰著身子,胳膊搭在椅子的靠背上,看著王志問道:“怎么,你沒有信心?”
“這個……”
王志遲疑了一下,瞅了兩位領導一眼,玩笑道:“啥信心不信心的,閉門造車唄——”
“嗯,我管你怎么造車呢。”
夏中全性格很是隨和,事情怎么說都行啊,只要說明白了就成。
他下巴一扭,示意了窗外問道:“上來的時候看見那臺大紅旗了嗎?”
“嗯?看見了,怎么了?”王志驚訝地問道:“您該不會是讓我們仿造這玩意兒吧!”
“哎!怎么說話呢你!”
夏中全一瞪眼睛,提醒道:“那可是李主任的寶貝疙瘩,到你嘴里成玩意兒了——”
“得了吧,這話還是您先說的呢。”
王志也知道夏總跟李處長的關系,這會兒也放開了,笑著湊到了辦公桌的前面。
“您跟我說實話,到底想要個啥,沒有準確的目標,我們可造一四不像了啊!”
“你也得有那個能耐啊!”
夏中全老而彌堅,眼皮一耷拉,看向了李學武問道:“你說有沒有希望干它一下子。”
“你問我啊?”李學武哼笑一聲,道:“六缸發動機,耗油量二十幾個——”
他挪開了面前的茶杯,微微搖頭說道:“甭問我,你要做這個大傻瓜盡管胡鬧去。”
“這不是跟你請教呢嘛!”
夏中全點了點他的辦公桌,道:“你可是咱們設計處最公認的天才設計師了。”
“你要說行,那這件事就一定行,你要說不行,告訴我們哪不行。”
他挑了挑眉毛,道:“我們努努力,把問題和難關搞下來了,不就行了嗎?”
“高級轎車領域,這不是難關的問題。”
李學武皺眉提醒道:“國內沒有市場,國外市場不認可,你造一堆廢銅爛鐵出來啊?”
“這個領域可不是吉普車那樣的,找個師傅出來敲敲打打的,學兩手就成的。”
“這我知道,不跟你請教呢嘛。”
夏中全也認真了起來,道:“紅星羚羊一代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二代馬上就能續上這種進攻的形勢。”
“到時候紅星品牌之下,摩托車、轎車、客車萬箭齊發,就算是性能差一點……”
“哎——”李學武手指點住了他,認真強調:“別拿品質開玩笑啊!”
“這牌子立起來是快,”他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倒下也很快!”
“搞高級轎車不值當。”
李學武看向了王志,問道:“你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雙子星的三箱版轎車了。”
“這……還要走廉價路線?”
王志遲疑著說道:“雖然汽車工業咱們沒有簽訂補償協議來置換先進的生產技術。”
“但堅持低價位的營銷,利潤點也是很薄的,這種沖擊市場換品牌影響力的行為……”
“有一張牌就夠了?”李學武掃了他一眼,看向夏中全問道:“夏總,你覺得呢?”
“我還沒想到這兒呢。”
夏中全老奸巨猾的模樣,知道李學武早有準備,才不會踩他這個坑。
點了點王志,道:“你來說說——”
“我說?我說沒必要。”
王志在這也很大膽,認真講道:“咱們的汽車雖然說好聽的是出口做外貿了。”
“但實際的情況我是有所了解的,是賣給了缺乏汽車工業,一味追求廉價的國際市場。”
他提醒李學武道:“您可得想到啊,這些國家和地區對廉價汽車一旦有了固執的印象,再銷售給他們高價位汽車就會不認了啊。”
“你跟夏總的想法一致,對吧?”
李學武眨了眨眼睛,好笑地看著兩人,道:“你們覺得一七廠沒人了是吧,人家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你們就能解決得了?”
“憑什么?”
他靠坐在了椅子上,看著兩人講道:“憑咱們跟華清合作了個車輛工程研究所?”
“憑咱們的研究員素質普遍較高?”
“憑咱們能拿到一些先進的技術?”
“別鬧了,咱們有的這些一七廠都有——”李學武攤開手講道:“一七廠每年購入的國外先進轎車拆了又裝,裝了又拆的。”
“結果呢?”
他端起茶杯,直言道:“我現在做主,你們去把李主任的那臺伏爾加和大紅旗拆了吧,看看你們能學到什么,總結出什么點子。”
“這……”
王志也是遲疑了,他倒不是怕李學武扯犢子,不敢給他們那兩臺車拆著學習。
而是對李學武剛剛的這番話有了一些思考和反思。
夏中全也是皺著眉頭,出言問道:“那咱們就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搞廉價轎車和摩托車,搞細化市場后的吉普車?”
“不要著急嘛,總得有個過程是不是?”
李學武淡定地說道:“你們怕三五年之內,國內的市場會有所變化對不對?”
“在新的汽車生產模式逐漸被咱們打破的情況下,高級轎車制造領域會出現新勢力?”
“我跟你們打個賭!”
他拍了拍桌子,保證道:“未來十年之內,國內可能會出現更好的吉普車!”
“但絕對不會出現比紅旗更好的高級轎車,你們敢不敢跟我打這個賭?”
“賭什么?”夏中全一挑眉毛,道:“王志哪有啥值得你惦記的啊,算了算了——”
“您真是老太太穿紗衣——老奸巨猾啊!”
王志一聽不對頭,好笑地看向了夏中全,道:“合著您叫我來是擋槍子的對吧!”
紅星廠的汽車工業發展的已經很快了,這種速度的調節閥就在李學武的手里。
沒有資金就沒有項目的落地,老李那的一支筆就在李學武的手里。
李學武完全不看好高級轎車。
甚至在目前這個時代,包括所有帶高級兩個字的汽車類型他都不喜歡。
一方面是沒有這個實力,另一方面則是沒有市場,大紅旗這種產能都能滿足的市場,你覺得放到流水線上能賺錢?
這特么還不得把褲衩子賠沒了啊!
紅星廠的經濟看似很優秀,但高速發展、高盈利、高段位的人才積累等等手段,背景是高負債率,高樓大廈說倒塌就倒塌。
順風仗誰都會打,但紅星廠現在唯獨不能打敗仗,必須一路贏,才能趟過這條別人需要摸著石頭才能過去的河。
紅星廠為什么發展的快,精準,迅速。
原因很奇葩,說起來都覺得悲哀。
管委會的管理制度下,李懷德的一支筆可以左右紅星廠的發展方向。
別看現在每周都要開辦公會議,是他不懂相關的業務,也要考慮其他領導的意見和情緒。
真要是遇到人事問題,你看他考慮不考慮。
他在經濟上不信任任何人,唯獨李學武的利益是跟他捆綁在一起的。
所以李學武不用摸著石頭也知道怎么過河,李懷德算是帶著紅星廠背著他過的河。
現在屁股后頭不知道多少惦記他們的人,但凡栽歪一下,都有千萬只手推倒他們。
所以,新項目也好,新工業也罷,紅星廠就算有錢也不會全部都砸里面了。
一方面是加大未來投資,搞基礎建設,搞福利待遇,培養技術工人和先進的人才。
一方面則是引進技術,深挖潛能,同信用社這樣的資本或者企業進行合作,共同開發。
在降低經營風險的同時,也拉了更多有實力的合作伙伴上了這艘破船。
這艘船上有實力的人越多,證明紅星廠的朋友就越多,風險就無限地降低。
就算船翻了,也有人幫忙掀過來。
你看后世塌房的那些企業家,哪個不是搞著搞著就忘了本,不知道自己已經肥了。
汽車、船舶、飛機,都是重工業產業,是消耗紅星廠產能溢出的重點項目。
也是促使紅星廠能夠晉級成功,走向集團化的重要產業支撐。
沒有強大的重工業生產能力,在這個時代只能算三孫子,連后兒子都算不上。
重工業發展時代,只能以硬實力來說話。
高級轎車、高級輪船、高級飛機,通通不要搞,就搞這個時代有市場的東西。
摩托車、吉普車、漁船……
便宜怎么了?
只要能掙錢,收破爛都能成富翁。
同兩人再次強調了汽車工業發展步驟后,李學武下樓準備吃中午飯。
這兩個貨足足磨了他一上午,一個打主攻,一個打佯攻,還特么裝糊涂呢。
“呦,這是干啥去了?”
李學武手里捏著飯盒往對面走,卻見周瑤帶著兩個保衛干事從羚羊吉普車上下來。
周瑤的表情倒是挺自然的,只是那兩個保衛干事好像得了大病一般,臉色慘不忍睹。
“沒事,組織大家出去參加了個活動。”
周瑤回過頭打量了兩人一眼,隨意地擺擺手,笑著說道:“咱們回來的正好……”
“噦——”
她的話剛說完,一個干事便忍不住,跑墻角垃圾干噦去了。
李學武也是有些詫異,心道是她說話這么惡心嗎?
“參加什么活動去了?”
“嗨,還是受您啟發!”
周瑤瞅著那給自己丟臉的手下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滿意地瞪了另一個一眼。
另一個也想吐,但這會兒被嚇的忍住了。
“不是那誰嘛——”她回過頭來看著李學武笑著解釋道:“正巧趕上了,機會難得。”
“我就想著組織大家過去參加張士誠的槍斃儀式,送他一程,也讓大家見見世面。”
“噦——”
另一個終于忍不住了,跑去了難兄難弟的旁邊,搶著垃圾桶吐去了。
李學武回頭瞅了瞅那兩個,這才好笑地問道:“你這個見世面的效果不太理想啊。”
他抬了抬眉毛,道:“你要真舍得,早來找我打申請啊,早晨一人一碗豆腐腦多好。”
“噦——”
到底是自家的領導,就是懂他們的點。
周瑤也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本想著在領導面前裝一把的,沒想到領導更壞更損。
“早晨走的時候聽說領導們在討論您的進步問題,是有這么回事吧?”
她古怪地笑著問道:“結果怎么樣?”
“不怎么樣——”
李學武沒搞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打量著她說道:“有不少質疑的聲音。”
“連舉手投票的環節都沒到,李主任便主動擱置了。”
今天關于他的討論實在是太多了,就算不說周瑤也會知道。
他當然也知道周瑤是真的關心他,問了也就說了。
機關里沒有秘密,會議剛開完,消息就傳了出來,具體誰同意,誰沒同意,不知道。
其實用腳后跟想也能猜個大不離,只是他沒在意,更沒有去計較罷了。
老李原本是打算找幾位副主任談一談的,只是最近有點忙。
關于他的問題又著急解決,只能霸王硬上弓,直接擺在了會議上談。
其實李學武知道他有更深層次的考慮,這是在試探自己在管委會上的影響力呢。
越是這種臨時的決議越能考驗真實狀況。
老李要用他,可也深深地忌憚他,不得不謹慎對待,所以試了一次又一次。
試完了他,又試他的影響力,恨不得所有人都反對才好呢,這樣用著更放心。
當然了,看出這一點的人自然不會在這一輪表態,不過董文學這次回來就是為了他。
所以必須表態的他,也是私下里給李學武打了個電話,叮囑他不要著急。
同在一個辦公區,董文學甚至都沒有見他一面,到了關鍵時期,什么都得想到了。
剩下那些有質疑的副主任的工作必然要由老李去做。
既能保證李學武得到這份支持,又能向李學武示好,表示他的辛苦。
無論李學武看沒看出來,都得領他的這份人情。
因為就算其他人反對,老李也有話語權推他上去,秘書長和副主任是兩碼事。
雖然都是班子成員,但沒有主管業務就等于沒有職權。
他剛剛完成副處到正處的調整,就算得到了秘書長的職務,也不會再進步了。
即便他處長任職跨越了14級,可還處于13級的關鍵節點上。
13級可以是正處,也可以是副廳,老李早就幫他想好了這一步,算小小地揠苗助長了。
“沒關系,好事多磨嘛!”
周瑤倒是心態很好,微笑著勸了他道:“我今天安排活動也是給您助助威。”
她瞟了一眼對面的辦公樓,小聲地說道:“今天的日子真是好,殺兩個祭旗,下次準能成了——”
“你可真能整事——”
李學武好笑又好氣地看了胡鬧的她,問道:“上上周我還叮囑王露有聯誼活動叫上你來著,怎么樣啊?有相中的沒有啊。”
“原來她說的是真的啊——”
周瑤才好氣呢,她嗔道:“這丫頭磨著我,非要我去她家里坐坐不可。”
“她還說了,是拿了您的令箭,敢情還真是您慫恿她的啊。”
“這話怎么說的呢?”
李學武笑著看了她問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就不想找對象啊?”
“我倒是想找啊,也得有合適的啊!”
周瑤無奈道:“您行行好,別再催我了,我媽和我爸催的我就夠夠的了。”
“別不識好人心啊!”
李學武點了點她,提醒道:“咱們這行本來就不好找對象,你還是科室主要負責人。”
“這工作一忙起來,你有時間交際啊?”
他打量了這姑娘一眼,道:“不是我說你啊,你現在身上的陽剛之氣越來越濃了。”
“再這樣發展下去,哪個男人能降服得住你,看見你腿都打顫,別提處對象了。”
“看見我就腿打顫。”
周瑤好笑道:“那一定是心里有鬼了!”
“沒事好好的怕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更不是殺人的鬼。”
“就你這個想法啊——”
李學武無奈地點點頭,說道:“我真怕你打光棍的那天,你父母來找我算賬啊。”
“我帶出來的兵,我有責任啊——”
“別寒磣我了——”
周瑤哼聲道:“都說您看人準,今天我算求到您這了,您給我找一個應當的吧。”
“我不挑剔啊,人品必須好,最好男子漢一點的,娘們唧唧的不成。”
她想了一下,又補充道:“還得能跟我說得上來的,不能回了家跟當啞巴似的。”
“你這個條件啊,那里是不挑剔啊。”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成啊,我心里有個合適的人選了,回頭給你問問啊。”
“真的假的?不會是蒙我呢吧?”
周瑤驚訝地看著他說道:“我就是這么一說,您心里就給我找到合適的了?”
“那我要是不說,您心里這個合適的是不是就錯過去了?”
“合著你還得賴我一下子唄?”
李學武都氣笑了,瞅著她說道:“周瑤同志你行了啊,混大了啊,都訛到我這來了。”
“我這不也是意外嘛!”
周瑤撒了個嬌,道:“我還能信不過您嘛,您是誰啊,您說合適的,對方那條件準是比我提的這些還靠譜,還要高的,對吧?”
“去,忙你的去——”
李學武擺了擺手,笑著罵道:“你搞刑偵的那點手段用我這來了是吧!”
“別忘了,你這點三腳貓的功夫還是我教給你的呢,甭拿話抬我啊,不好使。”
“哎呀,領導——”
被叫破了心思,周瑤也是絲毫沒有不好意思,嬌嗔道:“我哪像您說的那樣了——”
“勸你一句啊,”李學武走了幾步,回頭叮囑她道:“別撒嬌,一點溫柔都沒有了!”
“領導——”
“唉——”
周一的下午,李懷德叫了李學武過來,很是為難地說道:“出乎我的預料之外啊。”
“我也說再等幾年呢。”
李學武拿著暖瓶給他的茶杯里續了熱水,語氣很是淡然地說道:“現在的環境還是太復雜了。”
“再等幾年?”李懷德端起茶杯看了他說道:“再等幾年黃花菜都涼了——”
他喝了一口熱茶,這才放下茶杯說道:“我也不是心急要吃這塊熱豆腐。”
“議題是討論調你擔任管委辦主任,這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李懷德雙手交叉擺在了肚子上,說道:“理由也很充分嘛,為了盡快完成組織管理關系的轉變和溝通工作,對不對。”
“就是征求大家的意見,推薦你以管委辦主任的身份來擔任這個秘書長一職。”
他撓了撓腦袋,說道:“你本來就在會議上,秘書長又是集團的組織架構。”
“先讓你走半步,把位子占下來,對紅星廠來說是一件好事情嘛。”
“我倒是很能理解這個。”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畢竟我才剛調整了職務,再進一步就有點冒進了。”
“其他人倒是還好——”
李懷德耷拉著臉,說道:“勁松同志是沒有意見的,維德同志也表示了支持……”
蘇維德的支持其實就是反對,他越是支持,李懷德越信任李學武,更明白對方的意圖。
搞不定李學武,就把這座大山挪走嘛。
離開了李學武的保衛組,不就成了他施展抱負和才華的自留地了嘛。
對蘇維德的意見他基本沒有啥心情理會。
“重點在玉農同志這邊啊。”
李懷德有些無奈地看了李學武一眼,說道:“能提到的問題她都提到了,搞的我也是很被動,說又不能說的太明白,對吧。”
李學武聽他講到了景玉農,也是很配合地冷了下臉來,擺出一副不想談的模樣。
“還是得做做工作——”
李懷德現在也很懊悔,當初要知道還有這么一出,也不會放任兩人鬧的這么僵了。
聽說上周六去國際飯店同日商代表見面,回來的半路上兩人又鬧掰了。
景玉農還把李學武丟在了半路上,司機都看見兩人在路邊吵架了。
“就算是秘書長的任命,就算不需要所有人的支持,可也盡量不要有反對的聲音。”
李懷德看著他說道:“盡量吧,你這邊也主動一點,男人嘛,對不對?”
“我這邊呢,也盡快找她談一談,做一做她的工作,好吧?”
他嘆了口氣,道:“之所以沒有表決管委辦主任的任命,就是為了拖這個時間。”
“也好有機會下來再說,你呢,心里也別有什么負擔,事在人為嘛——”
“謝謝李主任,我一定按您說的辦。”
李學武微笑著點頭應了,“晚點我就過去找景副主任談談,請她多批評我的工作。”
“唉,這就對了嘛——”
李懷德滿意地笑了,說道:“大度一點,這又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問題,對不對?”
“也別晚點了,現在就過去吧,盡快談,好好談,談好了下周咱們再上會討論。”
“那就這么著,領導。”
李學武站起身,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我先過去了。”
“去吧,去吧——”
李懷德坐在辦公桌后面,看著李學武離開,也是滿心的坳頭。
這事弄的,比特么自己進步都糟心。
你有見過求著別人進步的嗎?
不僅要求著李學武進步,還得求著別人幫他進步,自己這真是遇著活爹了。
“二哥,不,李組長,你咋來了呢?”
李雪抱著文件剛要出門,便見二哥陰沉著臉走到了門口。
她都聽說了上午會議傳出來的消息,有些緊張地堵在了門口。
“忙你的去,”李學武語氣有些不耐地說道:“我找景副主任談點事。”
“談啥事啊,領導忙著呢——”
李雪伸手就想推二哥,可身后傳來了領導的聲音。
“讓他進來。”
“額,好的,領導。”
李雪也是沒轍了,側著身子讓開了。
李學武盯了妹妹一眼,邁步往里走,卻聽見她小聲提醒道:“千萬不能動手啊——”
敢情是怕他因為上午景副主任的意見來這里找茬的,這妹妹真是……傻妹妹啊。
“沒你的事。”
瞪了她一眼,回手輕帶上了門。
門倒是沒關嚴,留巴掌寬的縫。
孤男寡女的,總不好讓人家誤會了。
當然了,對此李雪有話說,誰會誤會了屋里的兩人啊,周六那天景副主任真動手了。
她是眼睜睜地看著景副主任抬了二哥臉一下的,輕重不知道,但絕對不是摸。
這會兒景副主任冒著火,二哥又壓著火,她是不敢湊近了聽,更不敢就這么離開。
所以屋里的兩人不知道在干什么,李雪好擔心地站在門口側耳聽著,別有摔杯為號啊。
“李主任不信任你啊。”
景玉農的語氣確實不是很好,看著對面坐著的李學武講道:“你這步棋走錯了吧?”
“錯沒錯走過去才知道。”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道:“我并不奢求誰的信任,剛剛李主任也講事在人為,對吧。”
“你這是在火中取栗。”
景玉農抱著胳膊問道:“你就這么相信你找來的外援就一定能支持你?”
“怎么說呢,就好比吃飯啊。”
李學武皺著眉頭講道:“我也是第一次下廚,擺了這么一桌子好菜。”
“這些菜品我都有用心地去做,但好不好吃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他坐直了身子,微微搖搖頭道:“合不合口味,客人說了算。”
“他吃飽了罵廚子我也沒有辦法,總不能掀桌子揍他一頓吧。”
“你這么著急上桌就是為了當個廚子?”
景玉農胳膊搭在了桌子上,看著他說道:“能看不能吃的,別到最后被別人擺你一道,把你擺在餐桌上了。”
“那不能,這點兒覺悟我還是有的。”
李學武端起她的茶杯抿了一口,自信地笑著說道:“我費勁巴力地當這個廚子,就是不想別人往我嘴里喂屎。”
景玉農見他動自己的杯子,伸手便要去攔,卻攔了個寂寞。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用自己的杯子喝水,還故意氣自己。
“你是記吃不記打啊。”
她嘴角一撇道:“好了傷疤忘了疼。”
“是挺疼的——”
李學武摸了摸自己的臉,無所謂地笑了笑,放下茶杯說道:“再來一次我還敢。”
“你——”
景玉農氣的紅了臉,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下次再敢在大街上對我動手動腳的,我就用力了!”
“知道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李學武站起身,點點頭說道:“沒事了吧,不生氣我看就走了啊。”
說著還示意了手邊的茶杯問道:“是您親自動手啊,還是我幫您?”
“不是——用得著這樣嗎?”
景玉農這次是真的瞪了眼睛,站起身強調道:“這是我自己買的杯子啊,上次……”
“我陪您一個成吧?”
李學武抓起茶杯使勁地摔在了地上,也濺了自己一身的茶水。
“下班我就去買,明晚給您送家去啊。”
這么說著,就在門被推開的瞬間,他變換了表情,陰沉著臉走了出去。
倒是景玉農,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一愣,而后想起剛剛的話,又覺得……送家里?
這副表情在剛剛闖進門來的李雪看來是發火過后的錯愕,一點都不帶假的。
“二、二哥……”
她有些慌了,看著二哥褲子上的茶葉殘渣,又看了看辦公室里的一地碎渣。
“二哥,你沒事吧?”
李雪追了兩步,又覺得這樣不好,畢竟是在機關里呢,走廊上好多人。
等她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卻見領導捂著額頭坐在辦公桌的后面,氣氛壓抑的可怕。
這到底是咋談的嘛——
李雪都要急哭了,她是又心疼又著急的。
一個是特別照顧自己的領導,也是教自己做人做事的老師。
一個是自己的親哥,兩人咋就鬧成了這個模樣呢。
以前她還懷疑這倆人是在演她呢,也許有什么別的陰謀也說不定。
可一次次的眼見為實,讓她也不得不相信了,她真的被兩人夾在中間了。
就是說……
兩口子吵架也少有動手和摔東西的吧?
這讓機關里的人怎么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