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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話雖然是這么說,但是總是讓人不太放心。”說話的還是孫丕揚,即便張四維說的這么肯定,而且剛才接到自己手下的消息以后,孫丕揚對此還是無法放下心來。這并不是孫丕揚太過優柔寡斷,要不然他也沒有本事坐這個刑部尚書的位子,只不過他會如此,也是有原因的。
孫丕揚之所以會如此擔心,實在也是因為馮寶的原因,他之前所辦的幾件事情,給朝中的大臣們的心中,實在是留下來很多深刻的“印象”。
當初,自從隆慶駕崩之時,實際上就已經開始了。那份遺詔上的內容就已經讓朝中百官們腹誹不已了,畢竟這大明朝開國百多年,也算是什么樣的事情都遇到過,監官亂政的事情,雖然當年劉瑾那一次還不算鬧得太大,不過那也是的的確確地發生過的。而且正德一朝距今雖然是時日已多,不過其實也就過了兩朝皇帝罷了,也算是讓人記憶猶新。
可是,在隆慶的遺詔上,在將來的輔政大臣的名單上,卻是赫然出現了馮寶的名字。這不得不讓人們懷疑。而且,說到底,隆慶對于馮寶雖然也是信任的很,但是隆慶卻并不喜歡馮寶。怎么說呢,隆慶似乎對于太監來說,都不怎么喜歡。當然,如果這么來看的話,其實隆慶對于馮寶也是相當不錯了。
總而言之,一個太監做輔政,那實在是太過違和了。可是,這對于朝廷里的人來說,他們的感覺也是僅此而已,卻沒有再深一步的考慮了。畢竟,隆慶本人就是一個特立獨行的皇帝,實際上,大明朝似乎任何一個皇帝都是與眾不同的,都有他們自己的特點。要是說隆慶當真是做出來了這個決定,雖然心中反對,但是卻明白,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也是為什么,當時得知了這個消息的高拱是氣憤非常,但是卻終究沒有去找隆慶或者李太后求證過此事的真假。萬一真有的話,高拱可就麻煩了。
而自從朱翊鈞登基即位的那一天開始,馮寶就站到了朱翊鈞的身邊,即便是上朝之時也是如此,很是坦然地接受滿朝文武的跪拜,也絲毫沒有避諱的意思。這讓下面的大臣們心中非常不喜,但是既然連皇帝都不說什么了,李太后也沒有管束,他們再過問又有何用。
而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馮寶有了資本攥在手中,也因此,馮寶對付人的方式發生了變化。不再像是過去那樣,非要找個合適的理由,也非要有根有據,就算是誣告也要做好完全的準備。從那個時候開始,馮寶就變得有些囂張了。
而在那之后,在他跟高拱之間的爭斗中,最終,是以馮寶的勝利而告終。高拱被逐出京城之后,大臣當中的張居正獨占鰲頭,但是張居正也是跟馮寶站在一起的。到了現在,朝廷里面,能夠有資本不聽馮寶擺布的人,實在是不多,必入葛守禮這樣的人,他有這個資本不跟著馮寶的腔調,馮寶也拿他沒有辦法。但是也僅此而已了,葛守禮所能夠做到的也就只是到這里為止了。
高拱走了之后,馮寶在朝廷里面是呼風喚雨,一家獨大,還好他本人并沒有什么“雄心壯志”,再加上馮寶的才能也被大臣們所肯定。如今的這個朝廷,卻是是比以前的那個更加地平穩,也更加的積極了許多。可是這種情形,沒有人會喜歡,也同樣是沒有人希望這樣。而且這情形看起來雖然是不錯,但是人們過的都是戰戰兢兢的,有的是怕自己做了什么會令馮寶看不順眼的事情從而招惹來麻煩,而有的則是害怕馮寶會翻舊賬。
如今,孫丕揚所擔心的事情,就是馮寶這方面的因素所造成的。馮寶在驅逐了自己最大的敵人高拱之后,就開始一邊收編自己的部下,也在壯大自己的勢力。除此之外,馮寶還在做的事情,就是打擊政敵了。而且這一次,馮寶所做的事情并不僅僅那么簡單。馮寶所打擊的對象,并不僅僅是以往那些跟他有過“深仇大恨”的人,就連以前只不過是跟他有過一些小摩擦的人,他也不放過。
有舊仇的自然不用提,畢竟馮寶現在有了實力,也站到了高峰,擺弄他們自然是很正常的。而打擊那些往日跟自己并不是有太大仇恨的人,其實說到底,是馮寶在立威而已,他在告訴這些人,也告訴那些雖然沒有跟他有過什么舊仇,但是也一樣在心里有什么想法的人,不要在想著找自己的麻煩,是在殺雞儆猴而已。
只不過,雖然人們不說,但是幾乎所有人的心里面都覺得,馮寶這么做有些多此一舉了。實際上,朱翊鈞剛剛繼位的時候,人們還沒有這個念頭,畢竟那個時候朝中還有個高拱在,而且倘若真的說起來,高拱的勢力是要大于馮寶的。而且兩人就算是相斗起來,會波及旁人,但是只要眼光準一點,獨善其身還是能做得到的。
但是高拱一倒臺,實際上所有的人全都明白了,朝廷的風水其實早就告便了,如今是馮寶一家獨大了,沒有人能夠再跟他叫板了。因此,馮寶之后的動作在很多人看來,也就是多此一舉了。
可是如今,孫丕揚突然之間發覺,自己明白了馮寶為什么會這么做了。馮寶會這么做,絕對不是什么多此一舉,也不是什么無用功,而是有很大的意義了。就如同孫丕揚現在一樣,即便是明白了,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是對于張四維有利的。但是孫丕揚心中還是覺得不踏實,還總是會覺得有些忐忑不安,明明已經是可以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但是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當。
這時候,孫丕揚突然之間明白了馮寶這么做的用意了,沒錯,就是為了影響人心。話說這么做,雖然對于事實無濟于事,事情該是怎么樣的,就是怎么樣的。可是,所謂的事在人為,事情總是要人去辦的。如果說辦事的人心事不寧的話,那就容易出差錯。一出差錯的話,會有什么偏離原來軌道的后果發生,那可就不知道了。
總而言之,馮寶的這一招,還是相當管用的。但是……
心神不寧的孫丕揚,抬起頭來正想要說什么,卻是看見陳文川、張凡、包括當事人張四維自己,也都是一副鎮定非常的模樣。孫丕揚這么一想,也就明白過來了。
不錯,馮寶所影響的也只不過是人心而已。而之所以會動搖,那是因為心志不堅罷了。張凡和陳文川二人還好說,畢竟張凡的身份擺在那里,或許他已經是想到了什么辦法,又或許他能夠讓自己全身而退。而陳文川那里,畢竟他也跟張凡之間有著那么一層關系。這兩人的鎮定,孫丕揚倒是能夠理解。
可是張四維這個當事人呢,他畢竟是被牽扯在這件事情里面,稍有不慎那就可是大麻煩了。只要罪名落實,那可不是說一句丟官就能了事的,絕對是性命不保。然而面對這種情況,張四維都鎮定無比。
當真是因為不怕死嗎?孫丕揚覺得不是,不管如何,或者總比死了要好。而且他也不相信張四維就看不出來這其中的道理,在這件事情上面,他不能輸給馮寶,必須要勝利。從張四維自身來說自然是不必解釋,而從大道義上來說更是如此。這件事情一旦馮寶能夠成功地將張四維拉下來,那么后果不堪設想。
現在雖然是馮寶一家獨大,但是說到底,朝廷里面還有一股能夠跟他抗衡的勢力。站在中間的那幫人人數眾多,雖然不管是,卻也不會喜歡馮寶。如果以后遇到了什么情況,這些人還是能夠站出來反對馮寶的。
但是如果這件事情一旦讓馮寶得逞的話,情況就會大不相同了。不說就不會有人敢站出來反對馮寶了,但是也絕對會少了很多人。這么一來的話,這絕對是一件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情形。
而張四維這么一個人,對于國家大事也是極為關注的,他不可能考慮不到這種情況。所以即便是對于張四維自己來說,這一次他也是不能夠輸掉的。
那這么來說,張四維本人必然也應該是無比緊張才對。可是現在的張四維卻是一臉輕松的模樣,絲毫不像是有著性命和那種道義重任壓在身上的模樣。這讓孫丕揚不由得自嘲一番,人家身在其中的人都能如此灑脫,自己這個局外人,緊張個什么勁。
“對了,會審之日不知在何時?”張四維問了一句。
“明天。”孫丕揚說道,“之前陛下的圣旨下來之時就說過了,當張大人到達京城之后,便立刻開始審理此案。張大人也知道,這件事情的發生很嚴重,不僅僅是皇上,李太后也很是關注,還是早點解決的為好。”
“嗯。”聽了孫丕揚的話,張四維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而張凡卻是低下了頭,在思索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