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這天下最善變的就是人了。而在人當中,一般認為,最容易善變的就是女人了。不過恐怕這么說的話,女人會不服。
然而實際上,女人的確不是人當中最會善變的。最為善變的,應該是政客,而且由于在這個父系社會當中,做官的也大都是男人,所以可以說,男人其實比之女人是更加善變。
不過這里,咱們不需要去討論男人和女人的問題,這個問題也討論不出來什么結果。這里要說的,其實就是政客這兩個字。政客之間的關系,就如同國與國之間一般,沒有永遠的愛與恨,只有永遠的利益。就算是大明朝和北方的那些元蒙殘黨所建成的韃靼之間,打了一百多年的仗了,但是這不,只要是能夠找到和平互惠的方法,那么兩邊這不就不打了嘛。而且這一次不僅不打,還兩方合作了起來。
而張凡現如今也是如此。他以前也的確是覺得馮寶為人不錯,不僅能識大體,而且政見也是頗為清明。可是如今,張凡也要站到葛守禮這一邊來反對馮寶了。雖然說張凡還沒有做什么,但是起碼他心里面是反對馮寶的。
或許有人要問,這所有的不都是利益使然嗎?可是為什么張凡如今這么做,卻是仿佛是站到了道義的那條路上面。其實只要反過來想想就可以了,張凡這么做也并不是絲毫沒有利益牽扯到當中的。
倘若現在張凡不管不問,或者說是幫著馮寶的話,那么如今不管是葛守禮,還是說什么其他的人站出來,也是絕對阻止不了馮寶的。可是張凡同樣也明白一個道理,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雖然說的有些太過了,但是也就是這么個道理。
若是以前,張凡自然是不必害怕,畢竟以前是手中握著實權的隆慶照著他。而如今,雖然坐上皇位的朱翊鈞對于張凡依然是信任無比,甚至比之隆慶之前還要信任張凡。但是如今,是李太后掌權,而最得李太后信任的是馮寶這個太監。
當然,朱翊鈞雖然如今年紀太小了,但是他總有長大親政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張凡自然是不用再害怕馮寶什么了。但是,朱翊鈞如今才十歲而已,而且李太后如今的身子也著實是不錯,沒病沒痛的。不管是誰來看,李太后再活上個幾十年是絕對沒什么問題的。
那么,朱翊鈞什么時候能夠親政,這可就當真是一個難以作答的問題了。
實際上,想要明白這件事情也并不困難。畢竟,李太后雖然愛權,但是并不專橫,即便現在的國家大事是她說了算,而且馮寶和張居正兩人也算是依附在李太后之下才得以上位。
實則不然。要知道,李太后他畢竟是個婦人。婦人當朝亂政的事情,在中原幾千年來的大大小小的王朝中,實在是太多了。而當年朱元璋為了避免這種事情,后宮不得干政這一條那可是清楚地流傳了下來的。
所以,即便想現在這樣,李太后最大,也最有權力,但是她想要親自對朝廷發號施令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她需要借助別人的力量,說白了,就是馮寶和張居正兩人。而相比較起來,馮寶如今雖然是比之張居正還要大,但是馮寶他是個太監。倘若是為了東廠這種監察機構的話,張凡的錦衣衛也就夠用了。而且如今后宮中,陳皇后本就體弱多病、少言寡語,自從隆慶駕崩了之后,就更是如此。因此整個后宮之中,也是李太后說了算。
而她真正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做她的喉舌,向外發號施令的人。而這個人,自然就是張居正了。所以說到底,張居正才是李太后所真正需要依仗的人。只不過,這件事情雖然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包括張居正在內,不過卻沒有人打算擺在明面上。李太后和馮寶從來不會對張居正服軟,而張居正也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受過什么委屈,從來都不提。
所以可以說,倘若張居正只要不在朝中了,那么李太后可能也就不再會過問什么事情了。
而恰巧的是,張居正如今年紀雖然還不大,但是卻也是病體纏身了。只不過如今,外面還看不出來什么,但是內里卻也的確是如此。
總之,如今就是這么回事。
現在,馮寶和張居正了兩人,這算是聯合起來,想要給葛守禮一個下馬威,要他順從他們的意思了。
張凡就在一旁坐著,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他心里頭對于眼前的事情,并不是太過擔心,畢竟他已經弄清楚了馮寶的打算。不過說真的,這種事情,以如今馮寶和張居正的身份,這里要是換了其他的人,恐怕都已經答應下來了。
不過葛守禮是什么人,張凡也是明白的。倘若就這么兩句話就能夠將葛守禮給嚇退了,那葛守禮也就不是葛守禮了。
果然,面對馮寶和張居正的兩句詩,葛守禮那當真是坦然自若,面色無懼。
此時春季已過了大半,院中有幾棵榆樹,卻也是早已開枝散葉了,有幾片榆莢是落在地上。葛守禮也當真是應景的很,指著地上的幾片榆莢,吟詩道:“滿地榆錢不濟貧,你使不得我也使不得。”
葛守禮的這番話一說出來,當場的馮寶和張居正兩人是面色難看無比。
葛守禮所說的榆錢就是榆莢了。榆樹在長葉子之前,首先會長榆莢。這榆莢,其形狀就如同銅錢一般,所以稱之為榆錢。
葛守禮的這句詩意思是,滿地都是長得像銅錢的榆錢兒,但是這玩意不能當錢使,你馮寶和張居正用不了,我葛守禮同樣也是用不了。說到底,葛守禮的這句話其實是對張居正說道,將馮寶比作這只不過是像銅錢卻又不是銅錢的榆錢兒,比喻他如今的權利也只不過是過眼云煙而已,我葛守禮自然是不屑與之為伍,但是你張居正也不能自甘墮落。
雖然葛守禮并沒有正面回答馮寶的話,但是他已經交代的非常清楚了,他不會順從馮寶的。
對此,馮寶自然是不高興,面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的不好,雖然還不算太過惡毒,但也絕對是一副對葛守禮非常不爽的模樣。而張居正,倒也算是多年的在朝為官練就了一副好臉皮,葛守禮如此說他,他倒也是能夠“忍辱負重”,面上一點羞愧的意思都沒有。
不過此時,馮寶是有些惱怒地看著葛守禮,而葛守禮也是爭鋒相對地看著他,兩人在無聲交戰,卻是沒有功夫注意張居正罷了。但是一旁的張凡卻是能夠看得出來,雖然對于葛守禮剛才的那番話,張居正的臉面上是一點表示都沒有,但是他絕對是有些愧疚了。最明顯的就是那一雙眼睛,有些亂飄,而且在張居正發現了張凡正在看著自己的時候,他是稍稍將頭轉動了一些。雖然這些動作實在是不大,但是張凡也已經是發現了。
“葛大人不愧為執掌過戶部的大才,這榆錢兒不能當錢來使,的確是如此啊!”馮寶盯著葛守禮,不咸不淡地諷刺了他一句。
“馮公公說的是啊,這也算得上是葛某人的本分事。”葛守禮也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他這么一句,“只不過倒不是葛某人自負,只是覺得這種事情,也不用一個戶部尚書萊維公公解答,三歲小兒是人盡皆知的。”
好嘛,葛守禮這又一次跟馮寶卯上了。而且,說話之中也不再帶有任何的情面,絕對是只要能夠抓到一點漏洞,就絕不會放棄,大肆嘲諷一番。
而這一次,顯然馮寶是徹底被葛守禮給激怒了,從他那雙充滿了怒火的雙眼中就能夠看得出來。但是,馮寶這一次卻是沒有像以往那樣,馬上就爆發出來,而是忍住了。沒有對葛守禮說什么,只是哈哈大笑一番,還招呼葛守禮坐下來喝酒。
見馮寶如此,葛守禮倒也是沒有拂袖而去的意思,順著馮寶的意思坐了下來。之后,幾人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融洽模樣,說話聊天飲酒,那是相當的“愉快”了。
不過張凡雖然也是跟著他們一同談笑風生,但是他心里面可是擔心的很,就是因為今天的馮寶實在是太過讓人覺得詭異了。
倘若剛才,馮寶是像以前那樣,只要是稍有不順就就大聲吼罵的話,這在張凡看來反倒是沒有什么事情。但是馮寶這一次卻是一反常態,什么都沒有說,忍了下去。
收了如此屈辱,卻沒有當場發作,反而是忍在心中,這絕對不會是什么好兆頭。這種屈辱而又無法發泄所產生的怨念,會一直留在人的心中,慢慢地醞釀著。知道變成了更加深厚而又無法讓人忘卻的怨恨之后,那么接下來所要帶來的,絕對不是幾句吼罵就能夠解決的事情了。
張凡是在擔心,馮寶忍下了今日,日后卻是會不會用什么別的招數來報復葛守禮。
為了方便下次訪問,請牢記,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