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
噶然而止的音樂,使得宴會廳中安靜的聽眾們在一瞬間都有些錯愕,靈靜本想繼續彈下去,聽見家明也停了下來,連忙不好意思地揩掉臉上的眼淚,隨后,家明拿起彩球,笑著站了起來。
“呃,抱歉,到這里了,那么……下一個誰來”
他在臺上笑得燦爛,臺下的人倒已經反應了過來,連聲喊著:“還沒唱完呢,還沒唱完啊……”
“這首歌的感覺太好了……”
“再唱一遍!再唱一遍!”
呼聲嘈雜中,家明笑道:“呃,抱歉,我是過來接人回家的,忙到現在都還沒吃晚飯呢。呃,誰要唱的對了,我剛才看見那邊那位美女把手舉得很高,我好像就是無意中搶了她的表演機會,嘿,接著。”
下面沒人舉手,他笑著將彩球扔到了不遠處東方路的那邊,董丹雯還在驚訝和發呆,彩球飛過來,下意識地接住,然后為難地看看周圍的幾個人:“這個……那個……”她原本也是想拿自己寫的東西在兩位音樂人面前表演的,但從聽了那首《東風破》后,就實在不敢再出來獻丑了。
不過,現在倒也確實沒有人理她,前方半數以上的人都在要求家明將這首歌唱完或者再唱一遍,東方路面容有些苦澀地望著臺上的那人,鄭則培與黃老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緩步向舞臺那邊走去。不過,家明本就不是在意別人看法的人,話一說完,絲毫不管下方人群的要求,回頭伸出左手:“我們走吧。”
靈靜臉上淚痕未干,卻也是掩飾不住的清麗笑容,小跑過來,將右手放進他的手中,不可否認,方才的這次演奏,恐怕是任何女孩子都無法抵擋的浪漫。
還好這只是簡單的狂歡宴會,家明與靈靜兩人也不算成名的偶像,走下舞臺,不少人雖然還遺憾地要求再唱一次,但阻攔的并不算多,就算有一兩個人跑在身邊詢問這詢問那,順便介紹自己身份的,家明也是隨手撥弄開了,現在人群擁擠,他就算稍微用大一些力也沒有人能察覺到不對,不過,快到門口時,兩個中年人從旁邊擠了過來,家明正要去推,東方路卻忽然閃了出來。
“家明,靈靜,等等,等等……”
陌生人可以亂推,然而對于熟人,以后在學校里抬頭不見低頭見,就只能保持禮貌。東方路雖然在唱歌方面被家明幾乎是多角度全方位的壓了下去,但此時依舊笑容燦爛,看來沒有什么太過在意的地方,先是對家明大加贊揚了一番,隨后開始介紹這兩個中年人的身份。他們都是歌壇的知名人物,中國這片但凡詞曲作者,不知道他們簡直就是一種罪孽。靈靜不清楚這一塊,但看東方路介紹兩人姓名時的恭敬態度,也是很禮貌地打了個招呼,說聲:“你好。”家明卻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呃,兩位好,那么……我們趕著回去吃飯,是不是……”
這態度擺明就是在叫兩人讓路,兩人的臉上頓時有些不悅。歌壇的水是很深的,就算你寫歌作詞再出色,如果沒有人幫忙,如果別人根本不要你的歌,那也是廢品,而作為詞曲作者,有誰不想出名這兩個人,恰巧可以說是出名的最快途徑
作為歌壇的泰斗級人物,他們如果對某位歌手或是作者感興趣,對方就算三五天沒吃飯,恐怕也會正籍危坐聆聽教導,然而眼前這個少年,竟然輕描淡寫地讓兩人滾開!那鄭則培笑了笑:“呃,其實,我們首先想問一下,這首歌……真的是你寫的嗎”
家明笑了笑:“這個我沒必要解釋,抱歉,九點十多分了,為了忙今天晚上,我還沒吃什么東西呢,靈靜,你餓嗎”
“我也餓了。”靈靜的語氣有些生硬,因為鄭則培的那句話,她現在生氣了。
“嗯,那么……”伸手撥開前方的鄭則培,還沒收回來,一旁的黃老已經伸手過來握住了家明的手。家明之所以沒有躲開,是因為他已經在考慮該不該在今天晚上把這兩個家伙全都干掉。
“嗯,抱歉,但是既然這首歌是顧家明同學你寫出來的,你就應該知道這首歌對于當今樂壇的意義。”黃老的語氣,此時有些激動,“我聽得出來這首歌是經過你改編簡化后的版本,你說了,歌里還會有琵、二胡等樂器參與其中……呃,抱歉,我今天沒有帶名片出來,但是我們可以約個時間進行一次詳談,這首歌的風格將引發目前歌壇的一次風暴……”
“呵,我明白,我明白……”家明不耐煩地點著頭,“你喜歡的話下次把這首歌賣給你,但是現在……我們真的要走了,再見。”掙脫他的手,家明領著靈靜走向門外,在門口那兒,回過頭來揮了揮手:“那么再見了,東方學長,平安夜玩得愉快。”靈靜也笑著揮了揮手,隨后,玻璃門將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乍然出到冰雪覆蓋的街道上,靈靜在手上拼命哈著氣,家明打開自行車鎖,隨后從口袋里拿出一副手套遞過去:“吶,剛才補胎的時候經過一個小商店,正好想起你的手套已經小了,圣誕禮物,別嫌棄。”
“呵呵,謝謝。”就算并不名貴,收到家明的禮物,靈靜仍舊顯得很是高興,將手套戴上,大小正合適,五指前端露出來,是戴上之后也能夠彈奏鋼琴的類型。
靜靜望著開心的靈靜,玻璃門內,東方路的目光有些悵然,自己費盡心思送給她的手套,據說她一轉手就慷慨地送給了別人,眼下收到這樣的一副手套,竟然選擇馬上戴上,高興無比。不多時,靈靜坐上自行車的后座,雙手親昵地抱著家明的腰,路燈、車燈、霓虹與積雪的輝映下,自行車沿著街道逐漸遠去。
雙手插進家明的衣服口袋里,靈靜親昵地靠在他的后背上,回想起演奏時的情景,心中仍是甜絲絲的,過了許久,感覺戴著手套反而隔絕了家明的體溫,她將新手套取下來放進口袋里,好奇地問道:“家明,那首歌真的是你寫的嗎”
“當然啦,不是我還會有誰”
“我在猜是不是雅涵姐寫的,你……哼哼,也難怪那個難看的中年大叔會懷疑你呢……”
“呵呵,那你又那么生氣”
“有人懷疑我老公,當然要生氣啦!不過,真的不是雅涵姐回去之后我要問她。”
“拜托,靈靜你要侮辱我也不要侮辱那首歌好不好,就雅涵那個幼稚加神經質的女人也能寫歌……其實你也知道我啦,一遇到危急情況,我的小宇宙就會爆發,說過啦,有人覬覦我老婆,我當然也只能趕鴨子上架了……”
“嗯,抱歉。”靈靜將臉頰靠在家明的背后,輕聲說道,“他當時說要感謝我,然后送給我一朵花,下面那么多人,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啦……而且我也沒看清那是玫瑰花……”
“下次不許再收人花了。”
“嗯。”
“下次他跟你說話,你就跟他說,你是個好人,你一輩子都是好人,你全家都是好人……知不知道”
靈靜噗嗤笑出聲來,輕輕打了家明一下:“好吧,我就坦白跟他說,人家以前是家明的童養媳,現在是家明的小老婆,每天晚上都要侍寢,已經被用過很多次,是殘花敗柳了,東方學長你是個好人,我配不上你……這樣好了吧”
“他會自殺的,你記得上天臺跟他說,然后他就跳下來了,我正好在下面看著……我還沒看過別人跳樓的情景呢……”
“你這個壞蛋……”
一路上說說笑笑,大概九點四十的時候方才到達雅涵住的小別墅。這一片公寓在學校側面依山傍水的一處富人區,圣心學院財大氣粗,給教學員工臨時的住宅都能用別墅,但當然也是類似于雅涵這種家族在學院占有股份的重要員工才有可能。
道路旁邊,白色的木質柵欄圍起一個個獨立的小院落,綠蔭草地,紅瓦白墻的歐式風格建筑——當然現在都已經覆蓋上了厚厚的白雪,圣心學院的外籍員工多半都住在這邊,自行車一路駛來四周都是一片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景象。雅涵的別墅上也繞滿了漂亮的彩燈,門前的雪地上兩棵漂亮的圣誕樹,推開小門,靈靜嘆道:“好漂亮啊,雅涵姐還說是隨便聚聚,她一定花了很多時間吧。”
她下午沒有過來,因此才會對這副情景表示感嘆,家明卻是早已看過,指了指周圍的那些房子:“看看他們多漂亮,在這一片要么不過,馬馬虎虎可是會被鄙視的……而且也不是雅涵姐動手,她都找的臨時工……”
靈靜白他一眼:“你老是會編排人。”話還沒說完,只見別墅上的無數彩燈忽然閃了幾閃,發出“滋滋”的聲響,隨后,整棟別墅陡然間黑了下去,廚房的窗口處,隱隱傳出火光及慌亂的聲音。
拉住靈靜的肩膀,家明已經拔出了匕首:“我進去看看,你先躲起來……”
讓靈靜躲到旁邊一個院子的圣誕樹后,家明從沒有鎖緊的客廳窗戶一躍而入,桌上碗筷已經擺好,火光及雜音從廚房那里傳來。
此時別墅里雖然沒有燈光,但有外面的積雪反射出其余房屋間的光芒,對家明來說,光線仍舊很充足,躡手躡腳地走出幾步,身邊的浴室里陡然傳來人身墜地的聲音,隨后是“啊”的一聲輕呼,那是雅涵的喊聲。
右手之上匕首一轉,他已經捏住了匕首的刀尖,左手伸出兩根用來開鎖的鐵絲,插進浴室的鑰匙孔,猛地一轉,身體往門邊一縮,隨后才撲出去想要揮刀。算上反應時間,他的揮刀速度,不會比一般殺手的子彈慢。
片刻,浴室里傳來雅涵的另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