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紹儀等人拿著四川各勢力的聯名通電發呆的時候京的總統府里,共和中國的臨時大總統袁世凱也正拿著一封同樣內容的通電抄稿發呆。
通電的內容并不復雜,一則是要求總統府撤消對趙爾巽的任命,同時也撤消對趙爾豐的任命,二則是請求制憲會議組建一個特別法庭,以“戰爭罪”的罪名公審屠夫趙爾巽,還四川百姓一個公道。
這是以下犯上啊,袁世凱氣得渾身哆嗦。
沒錯,他袁某人任命趙爾豐做“川西都督”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分趙總司令的權!憑什么你趙北做了“湖北王”還想做“四川王”?要是真讓你將湖北、四川給一勺燴了,你就真成尾大不掉的軍閥了,袁大總統怎么可能睡得安穩?
可是袁世凱確實沒有想到,他的任命電剛剛拍發出去不過兩天工夫,這四川上上下下的人都來給他臉色看了!
這要是擱在過,那就是造反啊。
可是人家革命黨人就是得這碗造反的飯,把人家逼急了,大不了造完了滿清的反再來造你袁項城的反!
這叫“二次革”,上次蘄州事變的時候,共和軍的報紙上就是這么叫囂的!不過當時,人家是要造日本的反,造英國的反。
袁世凱有些后悔了,但是既然大統的任命電已經拍發,這面子可就拉不下來了,若是在這件事上對革命黨妥協,那么下一次就不知道這幫惟恐天下不亂的家伙會不會殺到總統府了。
拿著通電抄稿呆了刻,袁世凱定了定心神,將那通電抄稿往面前的書桌上用力一拍。
“智庵。你馬上草擬電報。告訴制憲會無論如何也不許建立什么特別法庭!趙爾巽和趙爾豐既然已經反正。現在就是共和功臣。他們都是旗人。如今共和政府講究‘五族共和’。政府里不能沒有旗人。趙氏兄弟做了共和政府地官。旗人就不會再敵視共和政府。此事勿需再議總統心意已決。制憲會議現在只管憲法地事情。別地事情就不必置喙了。”
侍立一邊地趙秉鈞聽見凱發話了忙拿出紙筆。但不等他開始擬稿。書桌上地電話響了鈴世凱拿起話筒。耐著性子聽了幾句后。不耐煩地呵斥道:“你告訴他。不必到總統府了不必管這事。交卸了交通銀行地差事后馬上南下去上海。這公債地事情一等一地要緊。半點馬虎不得。差事辦得妥當。這財政總長地位置就是他地了!”
袁世凱氣哼哼地壓了話筒了在座眾人一眼。
底下地人都是屏息凝神。正襟危坐出一副聆聽大總統教誨地模樣。
“有事沒事都打電話過來問。左一個請示一個請示。離開了大總統道你們就不會做事了么?”
袁世凱氣還沒消。站起身背著手在窗前踱了幾步。望著這班親信、幕僚發了通牢騷。這段日子來。他地脾氣暴躁了許多。或許他本人沒有意識到。但是手下人都注意到了袁大總統情緒地宣泄。
前幾天因為北洋軍擴軍遲緩的事情,袁世凱特意將幾個北洋小站老人叫到跟前數落了一通,這在以前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北洋中人大多知道,北洋軍里軍紀森嚴,但那是指中下級軍官和士兵,對于高級將領,袁老帥向來是和氣相待的,尤其是那些小站練兵時的老部下,袁老帥更是加意籠絡。
袁世凱心里不痛快,北洋軍的高級將領心里也不痛快,便是那軍隊里的小兵卒子這些日子里也是壓著火氣呢,前幾天南苑的駐軍還鬧了回餉,亂兵們竟然還放了槍,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因為以前的北洋軍餉都由清廷撥發,無論這軍餉是借洋債借來的還是刮地皮刮來的,都不關北洋軍的事,北洋軍只管領了軍餉發給官兵,但是現在,清廷既然已經倒臺,那么這籌措軍餉的難題就歸北洋來解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財政,這是個大難題,不僅難倒了熊希齡,也難倒了袁世凱,洋債借不到,地方上的稅款也收不上來,袁世凱就是那沒米下鍋的巧婦!
到底,現在北洋上下的這股憤懣之氣都是叫南邊那幫革命黨給鬧的,州事變的中日交涉現在還沒結束,這四川的政局又讓袁大總統心煩起來,也難怪他會沖著部下發火。
“剛才的電話是梁士打過來的,現在這種時候,熊希齡居然還有閑心去管趙爾巽的事情,難道在他看來,私誼竟比國家大事更重要么?”袁世凱走回書桌,并未坐下,繼續發牢騷。
聽了袁世凱的這幾句牢騷,眾人
剛才電話里說得是什么事。趙爾巽以前做過東三省希齡則在他手下做過財政監理,趙爾巽是熊希齡的頂頭上司,當年清廷派五大臣出洋考察憲政,趙爾巽推薦了熊希齡做隨員,因此他對于熊希齡來講有知遇之恩,也難怪熊希齡現在會關心趙爾巽,其實前些日子熊希齡寫過信、拍過電報,敦促趙爾巽盡快轉變立場,贊成共和,但問題是趙爾巽冥頑不靈,旁人也只能徒換奈何。
不過趙爾巽是趙爾巽,熊希齡是熊希齡,袁世凱現在最關心的是公債的發行問題,相比之下,趙爾巽的事情不過是細微末節而已,之所以要爭,不是為了趙爾巽,而是為了大總統的面子,更是為了北洋的利益。
現在的北洋利益是什么?就是財政!
公債能否順利發行,直接關系到北洋軍的穩定,沒有軍餉,不惟新軍沒有著落,就連現在的這些部隊都難以維持,公債就是目前北洋政府政務里的重中之重,袁世凱甚至用梁士取代熊希齡主持交通銀行整頓的事,目的就是為了使熊希齡能將全部精力放在公債的事情上。
共和政府草創,諸事千頭萬絮,理也理不清,偏偏南方的革命派跟袁大總統不是一條心,這更讓袁世凱憔悴不堪。
“蘄州事變”之后,的地位就變得有些微妙,在這件事上,袁大總統失分太多,便宜都叫趙總司令去了,中樞只落下一個對日交涉的任務,而偏偏這個任務不好完成,弄不好就是罵名滾滾,中樞得背黑鍋,袁大總統也得背黑鍋,到時候便宜的還是南方的那幫革命黨人。
現在,不僅中樞急著確立的威信,袁大總統也急著確立總統的權威,對于地方實力派,必須采取分化瓦解的措施,防止他們趁著局勢混亂進一步坐大,成為割據一方的軍閥。
所以,才會出“川西都督”的任命,當然,這個任命的背后還有文章,但是這個文章就沒有幾個人知道了。
雖然當時有一些幕僚曾經反對個任命,擔心給人攻擊總統的借口,進一步削弱總統的威信,但是由于英國公使的支持,在這件事上袁大總統頑固的堅持自己的立場。
趙爾豐是旗人,任命個旗人做川西都督,這是在激怒那些激進的革命派。
現在,那些幕僚的擔心已經變成了實,四川的實力派明確反對趙爾巽和趙爾豐的任命,袁大總統的臉叫人打了,那么袁大總統就很有必要再打回去。
但是僅靠一封通電反擊乎遠遠不夠,因為對方的通電是聯名通電,在聲勢上可比北洋的通電強得太多。
而且眾人都注意到,這封聯名通電上并沒有“湖北王”趙北的名字,這很令人費解,按說“川西都督”的任命是在分趙北的權,他的“四川總督”也做不成了,那么,對于這個任命他肯定很不滿,可是,為什么他現在沒有在聯名通電上署名呢?
正當眾人各自揣測時,書桌上的電話鈴又響了起來,這一次袁世凱沒有接,蔡廷干壯著膽子站起身,拿起話筒,面無表情的聽了片刻,放下話筒,走到袁世凱跟前耳語幾句。
“區區一個喇嘛,你跑一趟就是了。”袁世凱擺了擺手,蔡廷干心領神會,匆匆離開了會議室。
這時趙秉鈞已擬好了電報稿,拿給袁世凱過目。
“就這樣拍發,一個字不改,另外,再催催制憲會議,憲法遲遲不立,不僅本總統不滿,就連那位同盟會的宋教仁先生也很是不滿。
袁世凱拿起毛筆,在電報稿上修改了幾處,叮囑幾句。
趙秉鈞拿著電報稿離開會議室,會議室里又安靜下來,一堂和氣。
“你們幾個也別坐在這里發呆了,趕緊去大沽,那兩艘英國船快到了,日本的那兩艘船也已從旅順起航,船上裝的都是軍火炸藥,馬虎不得,這可是北洋軍十個師的裝備,重金訂購,若是有個差池,你們就提著自己的腦袋來見我吧。”
袁世凱向幾名身穿軍裝的將領望去,那幾人急忙站起身,唯唯諾諾的退出會議室。
這幾人前腳離開,蔡廷干后腳就走回了會議室,手里還拿著一張電報抄稿。
“電報房剛抄來的電報,是湖北都督趙北拍來的密電,不知大總統是否親譯?”蔡廷干問道。
“你來譯吧。”
袁世凱拿出鑰匙,將書桌后的那只英國保險箱打開,取出密碼本交給蔡廷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