際的原野,條鐵路橫百其上,從北系南摯直的唾。占,鐵路的兩旁是膏腴的土地,土地上麥浪滾滾,烈日下泛著淺淺的金黃。
快到收獲的季節了,田間地頭可以看見一些農夫,田邊的土路上偶爾會駛過一輛驢車,駕著驢車的小販將來自遙遠天津的各色雜貨販運到鄉下,因為這些人的存在,美國的洋油、日本的花布、英國的農具、德國的染料才能出現在這直隸平原的農村。
田園牧歌的生活早已遠去,在現代工業技術面前,傳統的農家生活早已變得面目全非,人還是那些人,只是討生活的手段已完全變樣了,隨著這條京奉鐵路的修建、完工。越來越多的華北農民背井離鄉,通過這條橫亙在原野中的鐵路前往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東三省“闖關東。”原本平靜的鄉村也妾得越來越喧囂。
隨著幾聲長長的汽笛,原野的平靜又被打破,田間的農夫們連頭都沒有抬,僅憑那車輪與鐵軌的撞擊聲他們就能判斷出這輛列車是一列客車,而不是有油水可撈的貨車。
英國制造的蒸汽火車頭噴著滾滾黑煙,拖著數十節車廂,在那起起伏伏的麥浪中面目猙獰的咆哮著,很快就將那些對它不屑一顧的農夫們遠遠的拋在身后了。
這是一列專跑奉天至北京的旅客列車,由于闖關東的中國人很多,這條鐵路運營線有個很大的特點,那就是往北行的車次總是人滿為患。而往南行的車次卻總是旅客寥寥。而且南下的旅客多半衣著華麗。這也可以理解,畢竟“闖關東”的人不可能經常返回家鄉,對于他們中的多數人來說,如果不能在東三省發財致富、衣錦還鄉的話,那么還不如不回來。
這趟列車也同樣旅客寥寥,只有打頭的幾節頭等車廂坐滿了人,而且都不是普通人,甚至連中國人都不是。
這幾節頭等車廂里的旅客都是日本人,為首的人是日本帝國樞密院議長伊藤博文,其他的人則多半是他的隨員和保鏢,其中還有幾個日本、朝鮮的藝妓,是專為伊藤博文閣下排遣旅途寂寞而準備的。
不過現在的伊藤博文卻并沒有將心思放在那幾個藝妓身上,他正由幾名親信隨員陪同,站在車廂后的登車臺上,手扶欄桿,迎著風向那金黃的原野眺望。
“中國的國土真是遼闊啊!”伊藤博文發自內心的感慨引起身邊這幾名隨員的共鳴。
“是啊,從奉天到這里,除了山脈就是平原,山上的木材,平原上的大豆,這些都是寶貴的資源啊
“守著這么遼闊的國土卻不能很好的保衛,支那人實在是可憐啊,與其讓俄國人、英國人拿去,不如讓我們大日本帝國利用這些資源。”
“帝國的命脈就在這里,就在遼闊的支那大陸上!朝鮮已經是帝國的囊中之物,現在輪到支那了,吞并朝鮮之后,再吞并支那。帝國就能蔑視歐洲列強了。”
“伊藤閣下,請率領我們共同為大日本帝國的利益努力吧!”
聽著隨員們的表白,伊藤博文內心卻是有些苦澀。
伊藤博文前幾天剛剛交卸了“朝鮮統監”的職務,改任樞密院議長。雖然表面上看是他的任期到了。但是實際上這卻是一次激烈的政治較量的結果,作為對朝政策的“緩進派”代表人物,伊藤博文被“激進派”排擠到了一邊。他的緩進政策也遭到了對方的粗暴批評。
與伊藤博文不同,山縣有朋、寺內正毅等人為代表的對朝激進派堅持認為現在就是吞并朝鮮的最好時候。對于伊藤博文的緩進主張嗤之以鼻,他們聯起手來將伊藤博文從朝鮮統監的個置上趕了下去,準備通過釜底抽薪的手段實施所謂的“日韓合并”。
其實作為日本的殖民地,朝鮮作為一個主權國家早在臨年就已不復存在了,一個《日韓協商條約從法理上將朝鮮變成了日本帝國的保護國,雖然朝鮮國王仍以“大韓帝國皇帝”的稱號繼續住在王宮里,但是國際社會已將它視為日本的殖民地,作為直接證據”07年的海牙國際和平會議拒絕朝鮮國王的代表出席會議,這可以看作是一個標志性事件。
受此事件的刺激,日本政府的部分高官堅持認為正式吞并朝鮮的時機已到,強烈主張立即以法律的形式確定日韓合并之事,而伊藤博文本人卻對這個主張持反對立場,他認為時機還不成熟,他還在等待,雖然他早已為“日韓合并”做好了一切準備。
伊藤博文雖然是緩進派,但并不是反對派,他也認為吞并朝鮮是日本向東亞大陸擴張的必要步驟,不過理必一現實總是有差距的。因為誰也不知道歐洲列強會對日本甩采取什么樣的立場,至于那個咄咄逼人的美國,更是讓人放心不下。
不過日本國內的激進派已等不及了,他們堅持認為全權主持朝鮮事務的伊藤博文擋了大日本帝國的道,于是他們扳倒了伊藤博文,踢走了這塊絆腳石,而且作為輔助手段,他們還通過外務省制訂了《對韓政策的方針、《對韓施政大綱。為吞并朝鮮的步驟定下了日程表。
剩下的就是找個借口了,至于是什么樣的借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將是日本國力的一次飛躍,如果日韓合并之后歐美列強并不強烈反對的話,那么無疑是對日本實辦的承認。
但伊藤博文本人并不這么看。他仍然覺得有些冒險,畢竟俄國還在一旁窺伺,雖然卿年日本與俄國已飾結了協約,從法律上解決了朝鮮爭端,但是國際政治總是變化多端,再加上去年底爆發的中國南方革命。使得本就讓人眼花繚亂的遠東局勢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
所以,伊藤博文決定以樞密院議長的身份與沙皇俄國政府的高級官員舉行一次正式的會晤,討論一下現在的遠東局勢問題,如果可能的話。借此會晤徹底解決朝鮮問題和滿洲問題,并將會議的結論形成協約。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將是日俄第二次協約,日本和俄國將借此協約由準盟國變成正式盟國。
不過到底該和沙皇陛下的哪位寵臣會晤協商,這還需要與俄國方面接洽,日本政府決定雙管齊下,一邊與俄國駐日公使協商,一邊派伊藤博文去北京,與沙皇俄國駐華公使廓索維茨接觸,議定雙方的會談地點。
其實這只是伊藤博文北京之行的目的之一,他的另一斤小目的是與俄國、法國公使討論對華國際貸款的事情,這件事僅靠英國、日本是不行的。必須拉上俄國、法國,如果四個國家聯合組成國際財團的話,那么協約國集團的“友誼”將進一步加強,有利于日本在朝鮮和滿洲采取“斷然行動。”
于是伊藤博文交卸了朝鮮統監職務之后,根本就沒有回日本,而是直接由仁”上船,先趕到中國遼東半島的日本租借地,“關東州”會晤了關東都督大島義昌,然后由旅順坐火車北上奉天,拜訪了中華民國東三省總督徐世昌,之后又前往哈爾濱,對那里的俄國橋民聚居地進行了“友好訪問。”離開哈爾濱后。他又乘上火車,南下北京。
這一路過來,伊藤博文好象是在日本國內旅行一樣,連簽證都不用
正當伊藤博文望著那一眼望不到邊的田野發呆的時候,一名隨員從車廂里走出。
“閣下,離北京車站只有二十多分鐘的路程了,您該整理一下儀表了
伊藤博文回過神,默默走廂,將那身寬松的和服脫去,由藝故伺候著穿上了那悶熱難當的燕尾服。
名隨員將整理好的文件呈了過去,伊藤博文一件一件的翻閱著。始終保持著沉默,僅僅在翻閱到一封通電的澤稿時才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這個趙北很難對付,我們必須時刻注意這個人。現在他拍通電,重申自己的立場,要求袁世凱對此次四國聯合借款一事向南方做出鞘釋,這是他向袁世凱發起的又一次挑戰,或許,他已經下定決心要與袁世凱決裂了。”
聽了伊藤博文的見解,一名隨員說道:“伊藤閣下,依在下之見。如果此次袁世凱真的與南方開戰的話,或許是帝國在南滿地區采取斷然行動的大好機會!現在滿州地區已經沒有了支那的正規軍,只有一些地方部隊,而且其中很多都是由馬賊演變而成的軍隊,對付他們,只需要最低限度的武力就可以了,甚至可以采取金錢收買的方式瓦解他們的抵抗意志。不知伊藤閣下意見如何?。
伊藤博文遲疑了一下,并沒有正面回答。
“事情不是那么簡單的,國際政治變化無常,帝國能否在南滿地區采取斷然行動,主動權并不在帝國手里,而在歐美列強手里,甚至俄國也有理由置喙。不過我以為,以目前的中國局勢而論,帝國不一定要采取直接行動,或許可以利用一下那些清國的殘余勢力,只是他們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對于他們,我沒有太多信心,倒是山縣閣下對他們寄予了過多期望
“那備,是否應該與山縣閣下聯手呢?”
“我現在還不想插手,上次那幫人找了一個西澤聳雄做替罪羊,雖然勉強應付過去,可是現在他們仍然是議員們注目的焦點,我們沒有必要攙和進去,辦好朝鮮的事才是我”識責。而且。如果此次四國聯合對華借款成古。夭疑將七八”強帝國在滿州事務上的發言權,或許就用不著利用那幫清國殘余勢力了。”
幾聲汽笛傳來,列車減慢速度,緩緩駛進了北京大前門火車站。
伊藤博文適時的結束了他的政治演說,坐在真皮座椅上,閉目養神。思考著與俄國、法國駐華公使見面時的問候語,并考慮如何將兩國拉進四國聯合借款計劃。
俄國好說,它的問題主要在于財政緊張。一時拿不出足夠的資金。與日本政府現在的情況有些相似,不過英國政府已經表示,如果俄國愿意參加對華聯合借款計刑的話。那么英國將向俄國提供貸款,然后再由俄國向中國轉借。
關鍵是法國政府的態茄
由于前幾年的經濟疲軟,法國國內的經濟狀況很糟糕,工會與企業主的矛盾加深,法國的社會形勢也是一團糟,克萊孟梭內閣炭發可危,面臨看到臺的危險,現在的法國政府和財團是否還有意愿繼續向遠東地區投放巨額資本確實不好說,畢竟,法國距離中國太遙遠了,而且在華勢力也遠遠比不上英國。
沒等伊藤博文想好拉攏法國的辦法,列車已停了下來。
伊藤博文站起身,接過一名隨員遞過去的禮帽,對著藝妓手里的一面鏡子戴好,將那蒼蒼白發掩飾起來,然后跟著隨員走下車廂。
站臺上已有不少人在等候伊藤博文,多數都是日本駐華公使館的工作人員,剩下的人均是中華民國總統府派過來的禮儀官。
此次來京,伊藤博文決定順便拜訪一下那位袁大總統,就南方的局勢交換一下意見,并為久拖不決的“薪州事變”談判做一些轉圈工作。
當然,考慮到現在中國的強烈反日氣氛,伊藤博文此次北京之行格外低調,既沒發政府公報,也不是以官方身份拜會袁世凱,純粹是以“私人身份”前來,為了表明此次訪京的“私人性質”他甚至沒有乘坐為他準備的專車,而是搭乘了一輛運行在京奉線上的普通旅客列車,和一幫衣錦還鄉的“關東客”一起來到了這座古都。
雖然是“私人拜訪”用不著什么外交禮節,不過袁世凱還是很重視此事,以僅次于外交禮儀的歡迎儀式迎接伊藤博文。
袁世凱派來的人里以他的長子袁克定最為引人注目。因為在場所有人都穿著洋裝,惟獨他袁公子仍然是一身長衫,手里還拿著把京城榮寶齋的折扇,一副鶴立雞群的模樣。
為了迎接這位日本特使,袁世凱還派來了軍樂隊,列車進站之后。軍樂隊就開始了演奏,再加上那些前來迎接伊藤博文的人。這站臺上一片鼎沸。
伊藤博文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袁克定,雖然以前兩人從來沒有面對面的見過,不過日本駐華情報機關的工作效率很高,袁克定的照片伊藤博文是見過的。
所以,伊藤博文決定先去與這位袁公子說幾句話。
但網小走了沒幾步,站臺上的歡迎人群突然一陣騷動,斜刺里沖出一人,幾步跨到伊藤博文跟前,抬起了手。
“啪!,,啪!
連七聲槍響,伊藤博文應聲而倒。
那名刺客用得是一支俄羅斯納干左輪手槍,他一口氣打光了槍里的全部七顆子彈。
其中五顆子彈打在了伊藤博文身上。另外兩顆子彈擊中了他的一名
事發突然,所有的人都是目瞪口呆。
“抓刺客!”
有人喊了一聲,那些呆若木雞的北洋軍士兵這才一擁而上,將那名站在伊藤博文身邊的刺客摁在了地上。
“大韓國家獨立萬歲!”那刺客用朝鮮語大喊了一聲,但沒有幾人聽得慨
伊藤博文聽懂了,他的幾名隨員也聽懂了,幾個日本人走上去,從北洋軍士兵手里搶過那名刺客,拳打腳踢的呵斥,但那刺客只是痛罵。
伊藤博文被人抬到了車站值班室。奄奄一息的等待著大夫的到來。
名日本使館工作人員匆匆奔到值班室,向仰面躺在桌上的伊藤博文說道:“閣下!刺客是朝鮮人,是斷指會的成員,名叫安重根,他是和閣下乘坐同一列火車到北京的
伊藤博文哼了一哼,試圖抬起手,但只抽搐了一下,頭就歪向一邊咽了氣。
死不瞑目。
站在值班字門口的袁克定臉色煞白的退了出去,對等候在門外的蔡廷干說道:“速派人稟報大總統。伊藤博文遇刺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