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桃花峪黃河鐵路橋的一座橋墩被撤退的北洋軍炸毀,使得整斤,京漢鐵路交通中斷,火車已無法通過,黃河兩岸的交通又回到了從前那種原始狀態。
木船、羊皮筏,這就是現在桃花峪黃河兩岸的主要交通工具,大量的聯合陣線部隊就是利用這種落后的交通工具渡過黃河,繼續向北進軍。后勤輻重也是通過這種方式從南岸運送到北岸的,而且由于北岸的鐵路車皮嚴重匿乏,即使在北岸。也必須依靠騾馬大車進行后勤保障。
現在的桃花峪人喊馬嘶,一片喧鬧。因為鐵路通車而失去用途的黃河渡船再次派上了用場,那些丟掉手藝多年的船工也被召了回來,繼續著那黃河之上喊了幾千年的號子。現在是汛期,黃河水流湍急,不然的話。聯合陣線甚至打算在這黃河之上架設一座浮橋呢。
聯合陣線原本打算就在那座鐵路橋旁邊架設一座以木船、木板為基礎的浮橋,但是當那個意大利橋梁技師得知之后,立即阻止了這一行動。他用計算公式和草圖說服了那些軍官,讓他們明白,漢江上可以架設浮橋,但并不代表著黃河上也可以這么照葫蘆畫瓢,聯合陣線的工兵部隊嚴重缺乏歐洲軍事強國的工程設備和機器,在汛期是不能蠻干的。
現在,那位意大利橋梁技師正指揮工人和技術人員在鐵路橋上忙碌,這既是為了修復這座鐵路橋,同時也是為了給這位麥利那多先生掙一筆可觀的酬金,為了掙到一萬英傍,而不是五千英傍,這位意大利橋梁技師甚至就在橋上搭了座帳篷作為自己的寢室,吃住都在大橋上。
現在,又到了吃午飯的時候,當那開飯的軍號聲響起之后,麥利那多先生不得不留下幾名工人看著那橋墩上剛剛澆注的混凝土,用溫度計測量混凝土的溫度,然后讓其他工人趕緊到岸上吃飯。
工人們走后,麥利那多不甘心的也離開了橋墩。上了一艘木船。負責保護他的那幾名士兵劃起船槳。將船刑向南岸。
到了渡口,那里已擁擠不堪。麥利那多焦急的看了眼掛表,然后吩咐士兵將船劃向蘆葦蕩,他要從那里上岸,然后再去引橋吃飯。
顯然有人與麥利那多做著同樣的打算,所以。當麥利那多的船駛進蘆葦蕩之后,另一艘木船也跟了過來。幾乎同時在淺灘上擱淺。
麥利那多扭頭看了眼那艘木船,發現船上有幾個小販打扮的漢子。這與這里的氣氛格格不入,自從南北開戰以來,這種肩挑負販的小販幾乎在豫北消失了,現在戰爭實際上還沒結束,這些小販怎么有膽量到這里做買賣呢?
作為一個意大利橋梁技師,麥利那多只關心技術上的問題,商業問題他并不懂,所以并沒有在那幾個小販身上浪費時間,上了岸后,便帶著兩個貼身保鏢向引橋方向走去,而那幾個小販也一直跟著麥利那多。直到接近引橋的時候才分開,向鐵路橋管理處方向走去。
這幾個小販到了鐵路橋管理處。立刻被尖兵攔了下來,搜身之后被帶往渡口指揮部。
渡口指揮部司令是總參謀部派來的一個上校參謀,見了那幾個小販。只談了幾句,便批了條子,讓一名參謀領著他們去了車站,半個小時后。一列運送輻重的火車被搬空了車廂,調頭往南行駛,這幾名小販就跟著參謀上了火車,坐在守車里直接就趕到鄭州城。
離開鄭州火車站,那參謀領著這幾個小販先去了城防司令部,然后又在一名副官的陪同下帶著這幾名小販去了城北一處兵營。
現在,這座兵營戒備森嚴,因為總司令趙北就在這里視察,并慰問官兵,所以,這幾名小販就只能在兵營外頭等候,這一等就是半個多小時。直到總司令一名貼身衛兵趕來,才將這幾名小販帶進了兵營。
“這位長官,見了總司令的面,俺們是叫“總司令。好,還是叫“委員長,好?”其中那名看上去像是領頭的小販問那具兵,這一開口,就是山東口音。
那衛兵抓耳撓腮,想了想,說道:“叫“委員長,好了,你們雖然是兵,可是現在不是咱們聯合陣線的,叫“總司令。好象不方便
那小販急忙從褡褳里摸出幾塊鷹洋,塞給那衛兵,笑味咪的說道:“兄弟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還望長官多多提攜,這點小意思,長官拿去喝酒。”
衛兵急忙將小販的手推開,說道:“這可使不得。咱們共和軍軍紀森嚴,跟你們北洋軍可不一樣。”
販急忙收回鷹洋,仍舊是一副笑臉,說道:“兄弟不懂規矩,得罪之處,長官海涵。其實啊,俺們十七師也不能算北洋軍,俺們師長說了。俺們現在是北洋的皮、革命的心,不然,也不會派俺們幾個來給委員長磕頭了。對了,不知長官如何稱呼?聽口音,似是四川人?”
“我叫秦四虎。你別一口一句“長官”叫我“秦少尉。就可以了衛兵哼了哼。
“長官姓秦?那可巧了,俺也姓秦,聽祖輩們說過,俺們祖上是四川人,唐朝的時候才遷去山東的,說不好啊,俺們五百年前還是一家人呢
販套著近乎,秦四虎也沒當真。跟著總司令這么長時間,這中國的歷史還是學過一些的,不說別的。就是唐朝和現在,那距離也不是五百年啊,不過他這個人倒不是話匣子的性格,也沒跟那小販羅嗦,只是在前頭領路,將他們一直領到了總司令面前。
趙北現在正站在一門新式德制山炮前!與幾名炮兵指揮官交談。秦四虎就領著這幾個小販等在一邊,直到趙北向他望了一眼,他才帶著幾個小販走了過去。
“就是你們要拜見我?”趙北打量著那幾個小販,他也知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于是手一擺,吩咐秦四虎將他們領進了一座帳篷。
趙北隨后也進了帳篷,命令一下,帳篷四周警戒嚴密,無關人員不得靠近。
趙北在上前選了把椅子坐了,又指指另外幾張椅子,示意那幾斤小小販坐。
但是那幾名小販卻是先在趙北跟前跪下,規規矩矩磕了幾個響頭,然后才在椅子上落座,這舉手投足之間到是干脆利落。
“你們給我磕頭,這是什么意思啊?難道你們北洋陸軍新編第十七師里不是按照北洋軍禮行禮?。
趙北倒也沒覺詫異,畢竟他的情報部門也不是吃閑飯的,北洋陸軍新編第十七師是個什么來頭,他也略知一二。
北洋陸軍新編第十七師是馮德麟的部隊,這馮德麟又叫馮麟閣,本是遼西地區地方衙門里的一個衙役班頭,黑白兩道通吃,后來勾結土匪的勾當曝光,在衙門里混不下去了,索性干脆拉了一票人落草做了土匪。由于他落草較早,又有官府背景,在整個東北地區的綠林中,這馮洲的輩分很高,橫行一時的遼西巨匪杜立山、金萬福、甩義本等人都算是他的晚輩,當年張作霜被人告發勾結土匪,遭到官府追輯。無處可去,本欲投奔這馮德麟,但卻沒被接納,因此也只好另外拉桿。卻不料竟成就了自己的事業。與馮德麟一樣,都由匪變兵,成了滿清官府的爪牙,在遼西一北一南,坐地稱霸后來共和建立,他們更是被袁世凱收編為北洋軍,番號分別是每個六師、第十七師。
因此,這北洋陸軍新編第十七師就是一支由土匪改編而成的部隊,這幾個來給總司令磕頭的小販,說不定就是當年那呼嘯白山黑水的土匪小頭目,能被馮德麟派來給總司令磕頭。就算不是左右手,恐怕也是親信一類人物。
“回委員長的話,俺們馮師長說了。俺們第十七師是受編不受調,是北洋的皮,革命的心,北洋軍的規矩在俺們第十七師里是不招待見的。俺們還是講江湖義氣,這三跪九叩是給大當家的禮數,一跪三叩是給軍師的禮數,剛才俺們給委晏長行得是一跪九叩,這是俺們出門前師長特意叮囑過的,這意思是,委員長雖然不是俺們第十七師的,可是這地位卻不在大當家的之下。”
那帶隊的頭目規規矩矩回答。其他人也是連連點頭,努力做出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
“原來如此。那么,你們大當家的不就是那位馮師長嘍?此次他派你們幾位過來,是想干什么啊?”趙北拿出官腔。
“回委員長的話。俺們師長派俺們幾個過來,是想投誠,用貴軍的話來講,那就是“起義對方的回答倒是不出趙北意料。
“馮師長能夠深明大義,我是很欣慰的,前幾天北洋軍的那位李厚基旅長也派人過來,向聯合陣線輸誠,現在馮師長也做出了明智的選擇,這就說明聯合陣線是眾望所歸。聽說現在你們第十七師就駐在彰德,如果你們能夠在彰德起義,配合革命軍占領那里的話,你們就為革命立下大功了,將來革命成功。馮師長也是要論功褒獎的。”
趙北先敷衍了幾句,然后立刻言歸正傳。
根據審訊北洋軍戰俘得到的情報,馮德麟的第十七師原本是打算開到鄭州,加入馮國璋的北洋南進第二軍的,但是因為鐵路的運力不足,直到北洋第二軍在豫南全軍覆沒。這第十七師也沒開到黃河南邊來,這行動之遲緩,既有北洋軍指揮混亂的原因,但未必沒有馮德麟保存實力的原因,或許他的那句“北洋的皮、革命的心”可以從側面反應一下他的真實想法。
“革命的心”那是扯淡,這支土匪部隊能有什么革命的斗志,革命是破壞與建設雙管齊下,而土匪只會破壞,不會建設,而且,去年年底同盟會在東北策動綠林響應南方革命。這馮德麟和張作霜不僅沒有響應。反而跟著曹锃一同將革命的火苗踩滅,這可不是革命行動;“北洋的皮”這句話到是入木三分,這第十七師僅僅只是穿上了北洋軍的軍裝。拿起了北洋軍的步槍而已,骨子里還是那支綠林武裝,無論是從戰斗力來看,還是從軍紀來看,這第十七師就是袁世凱送到河南戰場上的炮灰,只不過馮德麟運氣好,而且小算盤也打得精,這才避免了全軍覆沒的下場。
對于聯合陣線來說,這第十七師就是一盤菜,吃起來很容易,總參謀部甚至已經將該師列入了下一步軍事打擊方案,畢竟,如果要北伐,首先必須占領彰德,那不僅是京漢線上重要交通樞紐,同時也是直隸南部的門戶,控制了彰德,北京和天津就是囊中之物了,更為重要的是,現在炮貴卿的部隊就在彰德南邊布置防御,如果馮德麟能夠在彰德倒戈的話,無異于在鮑貴卿背后捅了一刀,能進一步減輕革命軍進軍阻力。
現在,馮德麟主動派人前來示好。此舉固然是他投機政治的需要。但對于聯合陣線來說,如果能夠兵不血刃拿下彰德,這將大大加快北伐進程,甚至可能會對整個戰局和戰略造成深遠影響。
“委員長說得是,俺們馮師長向來心向革命,當年同盟會在東三省建立分會,俺們師長也走出過力的,若不是日本人和俄國人,此次革命在南方發動之后,俺們師長也是打算扯旗造反的,可是那個張作霜卻派人過來威脅,說如果俺們師長造反。他就帶人來打,再加上袁世凱很快就發動兵變,結果俺們師長到底是沒有動手。”
那帶隊頭目聲情并貌,一邊給馮德麟涂脂抹粉,一邊給張作霜下爛藥。當初張作霜投奔馮德麟未果,后來卻自己拉桿成就了一番事業,現在與馮德麟同為北洋軍師長,這軍事實力也是不相上下,對此,馮德麟除了后悔之外,剩下的就是嫉妒。此次派人過來與聯合陣線取得聯系。也沒忘了給對方下爛藥,不管將來怎樣,至少現在,馮德麟是抓緊一切機會詆毀張作霜這個競爭對手,除了在聯合陣線和總司令這邊下爛藥之外,在北洋那邊,他也同時對張作霜使絆子。
也就是說,現在的馮德麟不僅與聯合陣線取得聯系,同時也繼續維持著北洋方面的聯系,他是想兩面下注。邊走邊看,不過相比北洋,他還是更看好聯合陣線一邊。
現在的馮德麟,與其說是一個軍閥,不如說更像一個政客,哪邊贏的機會大他就向哪邊靠攏,這不僅是生存的謀略,更是發展的謀略。
如果袁世凱沒有病倒的話,馮德麟不會這么快就向聯合陣線方面示好,但是隨著徐世昌“代理大總統”任命的公布,馮德麟立囊派出了聯絡特使,向聯合陣線方面輸誠。
因為他不看好徐世昌,在東三省與徐世昌打了兩年交道,馮德麟自問已經看清楚了徐世昌的底,那位東海徐帥玩弄政治手腕可以,但是若說到力挽狂瀾,就有些強人所難了,雖然徐世昌號稱“北洋新軍元老。”但是馮德麟卻從曹鋌與徐世昌之間的微妙關系中領悟出了一斤,道理:徐世昌指揮不動北洋將領。所以。徐世昌只是一個北洋政客,他的手里沒有直接武力,對于北洋軍的控制力,徐世昌遠不及袁世凱。
豫南一敗,袁世凱威望大減。現在袁世凱病重,說不好什么時候就一命嗚呼,如果袁世凱死去,就憑徐世昌現在的威望,很難再將已有些人心渙散的北洋團結起來。
更加復雜的情況是,南北之間的戰爭還沒有結束,面對咄咄逼人的聯合陣線,北洋集團很可能四分五裂,甚至全面崩潰。
現在這種局面,不是政治手段可以解決的,只有軍事手段才能解決。徐世昌不是軍閥,他是個政客。趙北不僅是個政客,他更是個軍閥。
軍閥對政客,馮德麟買軍閥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