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遠東狂人第320章南與北的不眠之夜
第320章南與北的不眠之夜
黎元洪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就在他跟王占元和盧永祥扯皮的時候,在漢江邊上的湖北鋼藥廠,一個身穿巡防隊號褂、吊著膀子的人在幾名湖北新軍士兵的掩護下靜靜潛入了鋼藥場,在一座放棄已久的倉庫里找到了自己的同志。99
這個化裝成巡防營兵的人正是群治學社的鄧剛,作為一個被總司令解除了軍職、并且等候軍事法庭審判的前軍官,他之所以能夠自由舉動,完整是楊王鵬努力的成果。
得知鄧剛被趙北免職后,第一梯隊司令楊王鵬親自到顧問處求情,再加上藍天蔚從旁勸解,而且也必須考慮到群治學社的情緒,所以最終趙北還是批準讓鄧剛“戴罪立功”,派他前去聯絡湖北新軍第八鎮的余部,假如能夠策動這支清軍起義,就可以減輕對鄧剛的處分,假如工廠也能掩護好的話,甚至可以免于軍法審判,當然,即便如此,鄧剛也不可能再回共和軍擔負軍職了。
鋼藥廠是漢陽兵工廠下屬分廠,以煉鋼、制火炸藥為主。駐守鋼藥廠的清軍多半是湖北新軍第八鎮的部隊,雖然這些部隊在共和軍抵達之前就被湖廣總督調出武昌城,但當時群治學社的幾個干部已奉命從太湖潛回,并及時在第八鎮里埋伏下來,趙北帶領共和軍攻占武昌,這些革命者立即通過聯絡站與共和軍方面取得了接洽,隨即奉命持續埋伏,等候聯絡員的到來。
鄧剛就是那個聯絡員,他的任務很簡略:策動這支新軍起義,并配合共和軍攻擊清軍,守衛兵工廠和鋼鐵廠。
黃泥港起義后,湖北新軍第八鎮遭到清吏不公平的看待,軍中怨氣很重,群治學社的干部充分利用這種情緒鼓動軍心,但由于軍中混編了一些旗人軍官和士兵,一直沒有找到機會發動起義,共和軍進抵武漢后,他們立即進行了策動,軍心已站在了革命者一邊。
雙方接頭之后,對了暗號,稍微寒暄片刻,隨即切入正題。
“軍心如何?”鄧剛問道。
“可用!”對方的答復很簡略。
“士氣如何?”
“很高!”
“有何艱苦?”
“第一,缺乏子彈,彈藥都由反動軍官把握;第二,軍中混編有少數旗人步隊,彈械精良,耳目眾多,是起義的最大障礙。”
“彈藥不成問題,到時派人到龍燈堤去,自有人送子彈過來。至于旗人,只要槍聲一響,區區蚍蜉怎可撼得大樹?武昌城里的旗人都降了,漢陽的旗人難道多長個膽?但要記住,不可濫殺,這是總司令的軍令。”
“總司令未免過于婦人之仁。”
“婦人之仁?恰恰相反,他是剛愎跋扈!”
“此話怎講?”
“唉,一言難盡。”鄧剛摸了摸肩膀,嘆了口吻,顯然不愿多講。現在他已不可能回部隊任職,以后只能負責群治學社的日常事務,對于一個投身大時代的青年來說,這簡直比把他押上軍事法庭還要苦楚,但既然楊王鵬用自己的前途替他擔保,那么這個任務也絕不能失敗。
“總司令不是群治學社的人吧?”
“不是!他是收復會的。”鄧剛搖了搖頭,有些欲言又止,但到底沒有再說什么,仔細吩咐幾句,便換上軍裝,帶著幾十名士兵扛著槍離開了鋼藥廠。
一個小時后,共和軍氣球隊在夜幕中將那具氫氣球再次升起在空中,球筐下吊著一串燈籠,紅綠相間,夜幕中格外明確,即使遠在漢口的觀戰者也能望見。
在這種光線下,氣球不可能履行校射任務,這只是一個信號而已。
氣球升起來后,駐守鋼藥廠的湖北新軍一部擅自調動,向東邊的鋼鐵廠挺進,聞訊趕去阻攔的旗兵和軍官被一陣亂槍打散,隨后,這支新軍部隊的士兵在左臂綁上了白毛巾,豎起一面紅旗,正式頒布起義,參加共和軍序列,并持續向東運動,與聞訊趕來阻攔的北洋軍產生激烈交火。
與此同時,底本停泊長江的兩艘共和軍炮艦也航向漢江,在黑暗中投入了戰斗,艦炮不斷的轟擊沿江清軍營壘,漢陽一側硝煙彌漫,爆炸聲此起彼伏。
聽到炮聲,趙北立即下達了總攻擊令,早已蓄勢待發的共和軍主力部隊立即由漢陽城集結地向北挺進,在炮兵的掩護下,迅速突破了北洋軍在琴臺、龜山一線的防御陣地,隨即分兵兩路,成扇形展開,東路由趙北帶領,直撲龜山,西路則由第二梯隊司令楊王鵬帶領,在琴臺建立前進基地之后,持續向北穩步推動,依附數百只木筏、舢板趁夜橫渡東月湖,直接跨湖攻擊在鋼藥廠阻擊起義部隊的北洋軍側翼,切斷了他們與鋼鐵廠、兵工廠守軍的接洽。
戰斗在夜幕中進行,交戰雙方根本就不必分辨對面的是敵是友,共和軍一律向北開火,北洋軍則一律向南開火,爆炸聲、槍炮聲此起彼伏,夜空被那炮火映得忽明忽暗,如同雷暴一般。
經過數小時鏖戰,鋼藥廠之敵全部就殲,西路共和軍隨即向東挺進,與東路共和軍部隊聯手,對清軍實行鉗形夾擊,至此,防守兵工廠和鋼鐵廠的清軍已被完整包圍。
稍后,龜山北洋軍的炮兵陣地也全部落入共和軍手中,數十門新舊大炮被革命軍把握,隨即調轉炮口,居高臨下向據守鋼鐵廠和兵工廠的清軍轟擊,雖然因天黑看不清目標而很快結束了炮擊,但仍摧毀了清軍的斗志,戰至深夜九點半,鋼鐵廠和兵工廠已先后易手,駐守清軍全部被殲,清軍第二十一混成協統帶官黎元洪和北洋軍標統盧永祥、王占元均被革命軍生擒。
包圍圈西北方向的殘余清軍僥幸逃出,沿著漢江向西北方向潰散,牽動黑山清軍陣腳,清軍至此潰不成軍,已不敢持續留在漢陽,紛紛由上游掠奪船只度過漢江,向漢口逃竄,漢陽一帶已無成建制的清軍部隊。
稍后,以革命衛隊為主力的共和軍部隊向西北方向逐次展開,在零碎的戰斗后,先后占領了黑山、扁擔山、溫家山、鍋底山、仙女山、美娘山等制高點,在漢陽的西北方向建立起牢固的防線,天亮之后,漢江右岸已是紅旗漫山,連營處處。
至此,漢陽戰斗全部結束。
此戰殲滅清軍一萬五千余人,緝獲步槍四萬余桿,機關槍二十挺,管退式野戰炮二十門,日制山炮四十門,舊式大炮近百門,緝獲的彈藥無法正確統計。而且由于漢陽兵工廠落入共和軍把握,這座工廠立即成為了共和軍的大型軍火庫。
天亮之前,戰場全部打掃完畢,又拾獲步槍兩千余桿,大炮五門,彈藥若干,收編零碎清軍兩千余人。
武漢三鎮,除了漢口尚未收復之外,已大部落入共和軍把握之中,革命的紅旗飄搖在長江兩岸。
戰斗結束當天深夜,趙北召集武昌、漢陽的士民紳商代表,齊集漢江與長江交匯處的南岸嘴,一聲令下,所有被共和軍緝獲的清廷官員所乘官轎堆成了一座小山,和那些官員的頂戴、官袍一起澆上洋油,全部付之一炬,熊熊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無論是武昌、漢陽還是漢口的居民,均能望見那沖天的火焰。
站在一輛彈藥車上,趙北手舉鐵皮喇叭,向眾人大聲頒布:
“帝王將相的時代結束了!以后的時代,就是共和的時代了!從現在起,破除一切不平等的稱呼,再也沒有什么‘大人’、‘小人’、‘奴才’、‘主子’了!從現在起,所有的人就都是共和國的‘國民’了!讓我們齊聲高喊:革命萬歲!共和萬歲!國民萬歲!”
“革命萬歲!共和萬歲!國民萬歲!”
數萬將士齊聲高呼,雖然未必都能懂得這幾句口號的深入意義,但至少是將那橫掃一切迂腐的氣勢喊出來了。
伴隨著國民們的歡呼聲,江面上涌現了一些紅色的河燈,越來越多,越來越密,成千上萬,就像夜空的星辰,數也數不過來。那是剛成立不久的“共和軍時政宣講委員會”的手筆,在趙北的命令下,漢陽戰斗尚未完整結束時,宣委會干事長兼總代表張激揚就召集武昌全城百姓,手提趕制的紅燈籠,在城外舉辦了聲勢浩大的收復慶祝運動,并在鸚鵡洲點燃河燈,順江投放,為共和吶喊,為革命助威。
看到那長江上的點點紅燈,武昌、漢陽軍民無不精力振奮,“共和”、“革命”的呼聲響徹天地,全城沉浸在成功的情緒中。至于尚未收復的漢口,則是一片逝世氣沉沉,盤踞于此的清軍殘部無不戰戰兢兢睜大了眼睛,緊張的向武昌、漢陽方向窺測,生怕革命軍趁夜強渡,襲擊漢口。
漢口租界當局也緊急加強了戒備,各國領事紛紛拍發電報,請求本國政府立即派兵聲援漢口租界,武裝中立。
對所有人來說,這都是一個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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