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下的火車站格外安靜。由干現在沒有火車在站甲停墮,花車站里也看不到什么乘客,只有一些勤快的小販還在車站外頭守著攤位,現在沒有什么生意,小販們要么聚在一起聊天。要么干脆就在攤位邊鋪上涼席,躺在上頭打盹。
這里是大前門火車站,現在的大前門火車站早已不走過去的樣子了,就在去年。一幫山西商人在總統的號召下捐了一筆款子,用于改造首都火車站基礎設施,出于跟風,或者走出于炫耀,一幫安徽商人也捐了一筆款子。用于火車站建設,有了這兩筆捐款,這大前門火車站很快就渙然一新。不僅站內設施全都更換,而且站外頭的設施也都進行了更換,現在。這深夜十一點,火車站前的廣場上仍然是透明,那些路燈桿正是火車站的附屬基礎設施。
現在天氣越來越熱,再過幾天就是夏至,這廣場路燈桿一亮,在這里納涼的市民也就多了起來,即使是現在,這里仍不缺納涼的人,不過多半也都已躺在涼床上入睡,廣場上靜悄悄的。
這里畢竟是國家的首都,火車站前也有不少巡警在巡邏,不過現在夜已深,又沒什么事情,所以,多數巡警也都坐在路燈桿下,拿警棍撐著下巴打盹,只有當火車進站的時候,他們才會提著警棍在周圍晃上幾晃,以震懾那些扒手和騙子,現在經濟發展迅速,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都找到了生財之道,其中有些是不合法的,所以,這就需要警察予以
十一點半的時候,火車站外頭傳來幾聲汽蔣,一列火車即將進站停靠,于是,打盹的販和巡警紛紛翻身起來,伸著懶腰,而那些潛伏在陰暗角落的扒手和騙子也紛紛打起了精神,開始琢磨如何與巡警捉迷藏。
就在這時,一輛國產轎車悄然來到火車站前,從車上跳下一人,身穿高級警官服,腰間掛著手槍,腳下皮鞋在燈光下閃閃反光,讓人一看就心生敬畏。
幾個距離比較近、而且眼又尖的巡警看見來人下車。急忙跑了過去,腳后根“啪”的一并,然后立正、敬禮,絲毫不敢怠慢。
“局長好”。
巡警們巴結著上司,而那位上司顯然也很滿意部下的盡忠職守。
這位深夜過來巡視火車站的警察局副局長不是別人。正是江朝宗,前清時候以及北洋政府時期,他是京城典軍統領衙門的頭頭,也就是所謂的“九門提督
聯合陣線上臺之后,江朝宗原本是打算告老還鄉,去辦辦實業的。可是民國總統趙北親自出面挽留,于是,他也就半推半就的繼續留在官場里混日子。后來步軍統領衙門被撤消,于是,他江朝宗也就順理成章的做了警察局副局長,協助局長統管這全城警務,雖然官不大,可是權力不對于目前的地位,江朝宗本人是比較滿意的。
本來。趙北讓江朝宗繼續呆在官場里,本意是利用他的威望主持京城內的治安工作,按照以前的打算,江朝宗只是一個過渡人物,與段棋瑞的作用類似。現在全國局勢已經穩定下來,與那個段棋瑞一樣,江朝宗現在的利用價值已經不大,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和段棋瑞都會滾蛋的。
但是在他們滾蛋之前,必要的姿態還是要做足。總統依然是“信任”這幫北洋遺老的。
對于總統的“信任。”江朝宗心里也很清楚是為什么,既然總統,信任他,那么。他也就顧不上那些冷嘲熱諷了。警察局副局長怎么了?副局長一句話,那幫滿清余孽、北洋遺老還不得老老實實夾著尾巴做人?這官場上、商場上混的人,哪個是干凈的?哪個沒點把柄落在警察手里?不是江朝宗不敢管他們,實際上是為了顧全大局,這是總統的安排,也是江朝宗的情誼,畢竟,當年大家都是滿清、北洋一派的時候,低頭不見。抬頭還是要見面的。
當然。該抓的人還是要抓,該肅清的“敵對分子。要堅決肅清,這也是總統的政策,所以,這夜半三更,江朝宗還是親自趕到這火車站,一來是監督部下,免得他們偷懶,二來也是為了方便總統監督,因為據說總統有“夜巡京畿”的習慣,說不定兩人什么時候能在這大前門火車站碰面。見江朝宗半夜巡視,到時候總統一高興,不要說是正局長的位子。便是那個“內政總長”的位子,說不定他江朝宗也能坐坐。
現在正趕上一列客車進站,這火車站頓時熱鬧起來,治安情況頓時變得復雜起來,江朝宗不敢怠慢,拿起銅哨,用力吹了吹,將現場的巡警都集合起來。然后,揮舞手臂,這里指指,那里點點,于是,巡警們頓時精神抖擻。如猛虎下山一般到處搜索,如電目光掃來掃去,如此情形之下,那些扒手、騙子頓時收斂起來,這火車站前的治安也就讓人放心多了。
不過。這種情形之平,敢于摸虎皮的人還是有的,那都是藝高人膽大的家伙。就在列車到站不過幾分鐘后,火車站前的東廣場上就發生一陣小小的騷動,等一名巡警慌里慌張來報,江朝宗就決定親自趕去看看。
其實也沒什么,不過就是幾名乘客與幾個潑皮糾纏上了,那幾個潑皮捧著茶水販賣,但是這實際上只是掩護,當有人來跟他們買涼茶喝的時候,他們就會故意將茶壺碰到對方身上,摔在地上,將那茶壺摔個。稀爛,然后以此為借口,讓買涼茶的人賠那茶壺錢,也不多要,一個。茶壺一塊銀元。紙鈔也行,這個他們倒是不講究。
但是巡警們知道,那個茶壺最多值一毛錢。所以,這是敲詐,用行話來講,這叫“撞猴子”以前是天津衛混混兒們的買賣,但是現在,已傳到了京城,按說這是犯法的,但是一來涉案金額不大,二來許多被敲詐的旅客不愿多事,于是,對于這種潑皮無賴,巡警們頗覺有些棘手,最多只能給對方一個拘留數日的懲罰,所以。目前而言,尚無好的治理辦法,畢竟,如果沒有證據,也是不能定罪的,現在講究“法治
等江朝宗趕到事發地點的時候,那幫潑皮已經被人摁到了地上,而且似乎還吃了些打,正蹲在那里。享哼,領頭揍劇月剛乎是個軍官,但是見江朝宗討來,那軍官古玄閃鯽,邊所以江朝宗也沒看清他的軍銜、番號。
“帶走,帶走!”
江朝宗倒也不含糊,那幾個潑皮都是熟面孔,一看就知道是慣犯,現在市政府正在制訂一部專門的法律,以應付這類無賴慣犯。但是在法律正式公布實行之前,如果沒有原告的話,江朝宗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將這些潑皮關進警察局,讓他們刷馬桶。
“朝宗,是你?。
一人喊了一聲,讓江朝宗有些驚訝,舉目望去,卻見那人有些眼熟,仔細想了想,猛然認出。
“喲!這不是詹總長么?”
那人正是詹天佑,以前。兩人倒是見過幾面,關于中樞即將任命詹天估為鐵道部總長的消息。江朝宗也聽到過,而且他知道,這絕不是傳聞,這是事實,段棋瑞親口告訴他的。
“總長?八字還沒一撇呢。”
詹天佑氣得臉色鐵青。向那幾個潑皮一指,說道:“朝宗,這幾人想敲詐我,你如果需要證人,我就是證人。
另外,我還要告他們,告他們故意損壞私人財產。”
“詹先生,他們損壞了你的什么再西?”
江朝宗一驚,詹天佑眼看就要做總長,今后就是高高在上的人物,這種時候,可愕巴結緊了才是,于是急忙追問,詹天佑便將剛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述一遍。
原來,那幫“撞猴子”的潑皮不僅敲詐詹天佑,而且還撒潑搶了他助手的皮包,狠狠摔在地上。那皮包里裝的可不是普通玩意,那是送給總統的禮物。
“混蛋!竟敢摔總統的東西!活膩味了!”
江朝宗這一驚之下。可是氣急敗壞,跳上去扇了那幾個潑皮一人一記耳光,然后又跑了過去。從那名助手那邊接過那只皮包。打開一看,里頭裝著一只木盒子,四四方方。
“這里頭裝的是什么禮物?若是古玩珠寶什么的,咱們現在就去大柵欄,我認識幾個高手。如果損壞得不厲害,還是可以修的。”
江朝宗捧著木盒子。小心翼翼的對詹天佑說了幾句。
“他們可修不好這東西。真要是被摔爛了,只能叫他來修。”
詹天佑指了指身邊那名助手,然后將那只木盒子從江朝宗那邊接了過來,打開亮給眾人看。
“火車?這么小的火車。”
江朝宗目瞪口呆,原來。那木盒子里裝的是一只金屬制作的火車模型,惟妙惟肖,非常逼真。
“其實,這不是送給總統的,這是送給總統那位公子的周歲禮,前不久,聽說總統公子過周歲。我也沒什么好送的禮物,總統也不喜歡古玩珠寶,于是思來想去。干脆,做一臺小火車,送給總統公子,這不,我叫助手忙了個把月,這才做好一臺小火車,可是誰曾想,這一下火車,就被一幫潑皮給摔了。將來總統問起,為何我送的小火車不能在小鐵軌上跑,我可就得實話實說了。朝宗,你食著國家的俸祿,可不能對這幫潑皮心慈手軟啊。今天他們可以敲詐我,明天他們就可以去綁票,對于這種人,絕對不能放縱。”
詹天佑是連說帶嚇唬。他也是生氣,這堂堂天子腳下,首善之區,卻如此潑皮橫行,說起來。就是這警察頭頭的責任,如果他們能夠盡心盡責,總統又何必經常過問這些細微末節呢?
中樞政令的暢通離不開下屬的配合,如果下屬的心思都放在如何升官發財上,那么,中樞政令又怎么可能暢通呢?像江朝宗這種一心在官場里鉆營的投機客,詹天佑一向是看不起的,所以,這言語之間不免就多了些譏諷。
江朝宗心思亂成一團,哪里聽得出詹天佑話里的真正意思,只道是那潑皮已將火車模型摔爛。于是上去又朝那幫潑皮一人踢了幾腳。
“好了,好了。帶回警察局再說。反正天這么晚了,我也懶得找旅館,干脆,我就在你們警察局里過一夜好了。”
詹天結倒是有心去看看江朝宗怎么收拾這幫潑皮,他是個追求完美的人,工程專家的脾氣就是這樣,眼里不揉沙子,正好他這次要去拜見總統,順便看看這警察局里的做派,是不是像報紙上吹的那樣克盡職守。
江朝宗無奈,只好領了詹天佑和他那幾名助手去了警察局,以便錄證詞,順便也看看,那送給總統公子的禮物到底摔爛了沒有。
讓江朝宗放心的是。那只尖車模型沒有摔爛,只是那木盒子摔得不成樣子,實在拿不出手。于是,江朝宗干脆連夜跑去找段芝貴。將這位已快成古玩商的北洋遺老叫了起來,向他要了一只大小正合適的裝青銅器的錦盒,然后又匆匆跑回警察局,交給了詹天佑,讓他裝火車模
好不容易忙完了這一切,江朝宗又操心為詹天估和他的助手們安排住處,警察局是不能住的。除了拘留所之外那里根本沒地方可住,于是只好跑去街對面,聯系了旅館,等他趕回警察局的時候,他才發現詹天估可以不必在他的監督下住宿了,因為總統已經派了一名副官來接詹天估去總統府,隨同趕來的還有一名工程兵少將,名叫熊秉坤,他是與詹天估一同乘火車趕到北京的,詹天佑被人敲詐的時候,也正是他帶著幾名士兵將那幾個潑皮拿下的,后來詹天結跟著江朝宗到警察局的時候,熊秉坤卻去了總統府,詹天佑的行蹤也正是他告訴總統的。
“詹先生,詹總長。到了總統那里,多多美言幾句,多多美言幾
江朝宗滿頭是汗的捧著那只錦盒,將詹天佑等人送上轎車,然后將錦盒遞進車里,并點頭哈腰的恭維了幾句,他知道,總統本人并不在乎部下送不送禮物,總統在乎的是部下是不是盡忠職守,所以,他所要做的也僅僅只是讓詹天佑轉告總統先生,他江朝宗半夜親自趕去火車站巡視警務工作,確實是個盡忠職守的部下。
但是詹天估會不會說江朝宗的好話呢?這一點,連詹天佑自己都沒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