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北走到屋檐下,望了眼不遠處的那盞路燈,一隊士兵正從路燈下走過,身上的雨衣還沒有脫下。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拖得很長,腳步聲也很清晰,遠處傳來的槍聲也更零星了。
這間屋子原本只是火車站候車室旁邊的一間茶館,現在已成為平叛部隊的指揮部,趙北就坐鎮這里指揮平叛行動,同時這里也充當著平叛部隊參謀部的角色,而就在半個小時之前,當藍天蔚指揮的西路縱隊沖進市區之后,總參謀部就妾即恢復了完整建制,現在,蔣方震和張孝準就在這間茶館旁邊的候車室里協調平叛各部隊的行動。
參加平叛的部隊中,以國防軍陸軍第六裝甲師為基干力量,但是這支部隊并不是唯一的平叛部隊,京畿衛戍部隊中的其它部隊也正在陸續投入平叛作戰中,只是部隊數量眾多,為防止混亂中發生誤擊,總參謀部必須仔細的安排各部隊的進軍路線和警戒區域,這需要時間,也需要耐心,其實按照趙北的意思,平息這場軍事政變根本用不著這么大的動靜,但是蔣方震和張孝準則堅持認為有必要顯示一下軍方的力量和決心,所以,最終趙北還是同意了調遣京畿衛戍部隊大舉參與平叛行動的方案。
現在,京畿衛戍部隊序列中的第一摩步師已經進至昌平,先頭部隊已與第六裝甲師的聯絡官取得聯系,天亮之后,第一摩步師將抵達火車站,并從第六裝甲師手中接管火車站的控制權,而在此之前,第六裝甲師或許已經攻占國會大廈了。
實際上,自從藍天蔚指揮的西路縱隊抵達城市西郊之后,第六裝甲師就已經開始向國會大廈方向推進了,現在他們已經占領了第一座廣播電臺,并與在北城反戈一擊的內務部隊取得了聯系,目前正在向國會大廈方向繼續推進。
藍天蔚在將西路縱隊的指揮權移交給裝甲旅旅長田苗之后也已向火車站這邊趕來,目前距離火車站只有幾分鐘的路程,一旦藍天蔚趕到總參謀部,趙北就會將軍事指揮權全部委托給總參謀部,而他本人則將率領一支小部隊前往國會大廈方向。
這場平叛行動進行到現在,基本上可以說已經接近尾聲了,剩下的工作中。最重要的是兩件事情,一件事情是穩定民心,畢竟城里爆發了戰斗,雖然戰斗不激烈,也基本上沒有造成平民生命財產的損失,但是這里畢竟不是普通城市,而是這個國家的首都,政治中心,民心穩定是重中之重,另一件事情就是搜捕那些參與政變的叛亂分子,必須確保沒有漏網之魚,而為了做到這一點小城市的各交通要道都必須嚴密的封鎖起來,這也正是為什么趙北決定先外后內、徐徐進軍的主要原因,先把城市圍起來再說,而一旦天亮之后,政變分子的逃亡難度就更高了。
“這雨停了,天也該亮了吧蔣方震走到趙北身后,看了眼那黑沉沉的天,咕噥了一句。
“南苑空軍基地那邊,聯系過沒有?。趙北扭頭問道。
“五分鐘前剛剛聯系過,那邊說,只要天氣允許,可以起飛作戰飛機。不過我看懸乎,這雨雖然是停了,可是天還沒轉猜,說不好什么時候又會下雨,所以,空軍那邊。我們到是不必掛太多心思。”
“你派一支摩托化縱隊去西山乖邊,務必圍殲那支攻擊宅廬的叛軍部隊
“我已經派人過去了。”
蔣方震點了點頭,見趙北扭頭走進指揮部,于是急忙跟了進去,由于這間茶館已被軍方征用,茶館的老板和伙計也就不用操心開張迎客的事情。屋子里亂糟糟的,地上茶杯的碎片都沒收拾,想來是昨天晚上政變發生之后茶客們慌亂走避所致,一些桌子上還散落著報紙。
蔣方震走到一張桌子邊,拿起一張報紙。卻是一份《先鋒日報,現在這份報紙仍然是聯合陣線的黨報,只是文風卻是與幾年之前大不相同,以前,這報紙以官方消息和報道為主,但是現在,這報紙的報道也是充滿了娛樂風格,明星趣聞、文人斗嘴,到是與那些不入流的小小報頗有幾分相似。
在這張報紙上,蔣方震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了一篇很嚴肅的世界形勢報道,一看編輯署名,果然是張激揚,于是會心一笑,拿著報紙走到趙北身邊,將報紙遞給趙北,指著那篇文章小聲說了幾句。
“張石人現在還在關心世界局勢,倒真是難得。”
趙北看了看報道,笑了笑,說道:“他這叫做先天下之憂而憂,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自從黎元洪解散了政宣委總部之后,張石人就成了閑人了,常往宅廬那邊跑,每次過去總是要對我發些牢騷,我就建議他多研究研究世界局勢,全當消遣了。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他的這篇關于阿比西尼亞的報道還算中規中矩,戰略分析也對頭,與我的分析一致,意大利很快就會對阿比西尼亞下手,墨索里尼既然要恢復古羅馬的光榮,那么肯定不會先去打法國的主意,他只能先從弱小國家下手非洲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說起阿比西尼亞,我想起來了,去年國防部妾了一批舊飛機給阿比西尼亞的皇帝,說好了,這批賣飛機的錢一半歸總參謀部,用來購置新飛機。可是到現在,總參謀部連一分錢都沒見著,這事可不能這么算了。”蔣方震突然想起一事。
趙北說道:,“這事你跟我說沒用,我現在是一介布衣,這事你要去跟黎元洪說,他才是總統,要不,你干脆去司法部告一狀,就說你們被人騙了
蔣方震搖頭,說道:“你若是布衣,那我們豈不是布衣指揮的私人武裝了?這話說得不妥,不妥。要不,等平必叭亂之后。你恢復記政?那樣的話。這軍費就不是問題引乒…
聽到這里,趙北算是明白過來了,原來這蔣方震是在繞著彎“勸進趙北擺了擺手,找了條凳子坐下,架起二郎腿,說道:“政?政已經結束了,以后那就是憲政時代了,我要參加總統競選,不是去競選政總統,而是競選憲政總統。這憲政是歷史大勢,你阻擋不了,我也阻擋不了,我們只能順應這個歷史大勢。此次我之所以起兵平叛,就是為了順應歷史大勢,如果我平叛之后,再搞什么壬政,那是打自己的臉,以后誰還相信我的話?不要怕憲政體制會損害國防,美國也是憲政體制,可是真要打仗了,那軍隊一擴充也是上百萬人的規模,那飛機、坦克一造就是幾千幾萬小這說明什么?這說明,只要國家工業和經濟沒有問題,那么國家的軍事潛力就不會受到影響。怎么保持國家工業與經濟的健康發展呢?這首先需要一個穩定的國內政治環境,而人心穩定了,這政治也就穩定了。”
這話說得漂亮,可是蔣方震是什么人?那是總參謀部的參謀次長,響當當的謀略家。趙北當初在國會發表“煽動性演說”的那時候起,人家蔣次長就已經猜到他想干什么,雖然當時還不知道總司令會如何干掉國會,可是從那時候開始,蔣次長已經在為“鷹派”重新掌權做準備了,不然的話,憑什么這次平叛命令一下達,軍隊就會如此高效率的動員起來?
既然總司令要立牌坊,那么這做部下的也得跟著立牌坊,于是蔣方震也拉了條凳子,在趙北對面坐下,摸出盒“老炮臺”香煙,先遞了根紙煙給總司令,然后自己也點上一根,抽了幾口,接著就是一番漂亮話。
“憲政,我也支持。不過,這軍費靠黎元洪和國會那幫人不成,他們目光短淺,只看到現在的和平小沒看到未來的戰爭。現在日本、意大利都在蠢蠢欲動,德國那邊也是激進勢力抬頭,再加上那個跟美國眉來眼去的蘇聯,現在啊,這世界局勢就跟張石人在報紙上評論的那樣,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就差幾個點火的國家了。所以啊,咱們還是要未雨綢繆,等黎元洪下臺之后,好好把這國防上的事情理一理,那些被撤消的軍事研制項目馬上恢復,那些被閑置的軍工技術人員馬上起用,跟德國、意大利的軍事技術交流也必須立刻恢復,不能叫歐州列強控制的那個國聯給嚇唬住了,國聯那玩意就是嚇唬人用的,嚇得住國會,嚇不住您總司令,要我說,國會要是再這么軟骨頭的話,干脆就關門算了
最后那幾句話說得露骨,就差直說解散國會、沖進總統府了。聽得趙北眉頭直擰。
“話不能這么說,這國會還是要保留,畢竟這是憲政的象征么。不過國會必須接受國民的改造,不能只為財閥服務,必須為全體國民服務,只有為國民服務的國會才是愛國的國會,才是團結的國會。所以啊,我打算,等平息拋匕之后,就建議國會進行改組,擴大國會的規模,增加議員名額,至少要有一千名議員,而且其中至少要有一半以上的議員當過兵!”
趙北這話也是干脆,蔣方震一聽,立刻樂了,他終于完全領悟了趙北的意思,按照這個思路的話。那這國會以后基本上可以說就是軍方的朋友了。
“如果國會不同意你的這個建議,怎么辦?”
蔣方震急忙追問,這問的也是很有些道理,國會是立法機關。所有法律的修訂都必須通過國會,這也是憲政與政的根本區別。
“你以為,我集合退伍軍人小在十二點以后進城是為了什么?。
趙北不緊不慢的哼了哼,抬眼望見茶館門口人影一晃,卻是藍天蔚走了進來。
“秀豪,你遲到了幾分鐘。剛才接到西路縱隊報告,他們已占領了警察總局,現在正在與東路縱隊合圍國會大廈。”
蔣方震先站了起來,迎上幾步,詢問藍天蔚遲到原因。
藍天蔚說道:“才才過來的路上,碰見了一幫國會議員,正被人押著往國會大廈那邊走,我給救了下來,這才耽擱了,不然,五分鐘前我就已經趕到這里了
“你是從市區中間穿過來的?”趙北有些驚訝。
“是啊。穿了好幾條街,那路上冷冷清清,叛軍的影子都瞧不見幾個,我說,這次咱們還真是拿牛刀殺雞了。聽說叛軍專門派人攻打西山,我還以為他們真是藝高人膽大呢,原來只是紙糊的老虎。”藍天蔚苦笑。
“那是當然,烏合之眾么
趙北笑了笑,不過沒再多說小這其中的關鍵,只有他自己知道,田勁夫、楊度也多少了解一些,至于其他人。或許根本就不會想到其實此次”軍事政變”只是趙北的一個陽謀罷了,總司令的“受害者”形象完全是一個障眼法。
幾人就坐在茶館里聊了片刻目前的軍事形勢,參謀們忙著清理茶館的桌椅,不久之后,天終于亮了小于是趙北吩咐警衛為他準備車輛,他要前往國會大廈那邊主持大局。
這里的指揮權就移交給了總參謀部的這幾位大佬,早上七點半鐘,當前鋒部隊報告已經看見國會大廈前的旗桿之后,趙北就坐著裝甲車出發了,與他一起行動的還有藍天蔚在半路上從叛軍手里解救出來的那十幾名國會議員,能與總司令一起平叛,議員們看上去都很高興,并且很慶幸自己住的離國會大廈比較遠。
此時,雨又開始瀝瀝啦啦的下了起來。看起來,空軍的飛機是別想起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