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蒙笑呵呵地擺擺手:“不用客氣,剛好我也要來看看你。最近過得怎么樣?我看到你送上來的報告了,不知現在有什么新消息沒有?啊,我可以進去喝杯茶嗎?”
“當然。”安隆將他請到客廳里坐下,示意剛才有些失態的馬歇爾帶著孩子下去泡茶,但明娜這時候表現得十分依戀他,飛快地抱住他的手臂不肯放。安隆不禁有些心急,埃蒙的立場還弄不清楚,如果自己等會兒露出了馬腳,女兒在場實在是太危險了。
埃蒙仍舊笑呵呵地:“算了,讓孩子呆在這里吧,顯然她很需要父親的安慰。是嗎?小寶貝?”他向明娜親切地笑了笑。明娜縮到了父親的懷里。
安隆不想表現得太過刻意,只好沒再堅持,馬歇爾便退下去了。安隆看了看上司,謹慎地說:“我一直都沒有……那邊的消息,或許您可以下令讓其他人參與搜索?”他刻意隱藏了維羅妮卡的名字,免得女兒泄露出什么消息來。
“唉,親愛的安隆,你大概無法想象我們有多忙,我們的人手太少了,而且分散在各地,很難展開大規模的搜索,而且這種事也不好公開,畢竟我們安全署在公眾眼中的形象不太光明正大。再說,維羅妮卡和先前去的加瑪,都是總署派來的人,我們對他們要執行的任務一無所知,根本不知該從哪里下手查。或許,你知道一點內情?”胖子埃蒙邊說邊留心明娜的反應。他注意到,明娜在聽到“維羅妮卡”這四個字時,略動了一動,只是被安隆壓住了。
安隆心中有些無奈,但面上仍舊若無其事:“事實上……我只聽維羅妮卡說過她是接替加瑪來的,那位先生似乎有些玩忽職守。”他心中暗暗對那位不幸身死的同事說了聲對不起,“她的任務只是到麥城的情報站去把加瑪帶回來,如果需要,也許還有最新的情報。這只是很尋常的任務,最多三四天就能解決,可她至今還沒有消息,我實在很不安。”
“哦?”埃蒙挑挑眉,“我聽說……你太太跟你吵架,是因為維羅妮卡的緣故?顯然,你跟那位美麗的小姐有著非同尋常的交情啊……”他給了安隆一個所有男人都能會意的笑,突然冒出一句:“我聽說你們正打算一起出行?”
安隆心下一緊,連忙笑道:“其實是我太太誤會了。當初維羅妮卡出發去梅頓前,曾經要我陪她走一趟,純粹只是出于工作的需要。但我太太堅決反對,我只好讓步了。可自那以后,她就總是提起這件事。老實說,如果不是因為署里的保密守則,我真想把真相都告訴妻子,可惜這是不可能的。所以,當我們……因為別的事吵起來時,我太太就再度提起了這件事,然后……”他聳了聳肩,“她就氣得要回娘家了。”
埃蒙很理解地點了點頭:“其實這也是我們這些人的悲哀,以前我太太也不能接受我總是半夜里回來,身上還帶著傷,不過現在已經好很多了,慢慢來吧。”
安隆謹慎地受教,腦中忽然有了個主意:“維羅妮卡失蹤,既然您無法派出太多人去搜索,或許,我可以趁著五月節時到梅頓和麥城去打聽一下她的消息?您能否批我幾天假?”
明娜一聽這話,立馬睜大了眼:“爸爸!你不能去!媽媽說了……”
“明娜!你回來了?真是太好了,爺爺真的很想你。”蕭天劍在走廊里已經聽了一會兒了,一見孫女有泄密的傾向,立刻走出來救場。
明娜看到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撲了過去:“爺爺!”蕭天劍一臉慈愛地抱起她,親了小臉蛋一口:“有沒有想爺爺?”“有,很想很想。”明娜很快就告了父親的狀,“爺爺,爸爸剛才……”她張了張口,忽然發現自己出不了聲,然后身上漸漸軟了下來,只能趴在爺爺的肩膀上。這是怎么了?她生病了嗎?
蕭天劍笑著拍拍孩子的背:“別擔心,我會跟他說的。可憐的孩子,昨晚上一定沒睡好吧?現在到家了,你就放心睡吧。”
明娜心中有些慌張,爺爺到底在說什么呀?但她現在動都不能動,只有一對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蕭天劍沒看孫女的眼神,只是對埃蒙笑笑:“讓你見笑了,小孩子不懂事。”
“不……怎么會?”大胖子顯然十分驚訝,“您……您是蕭伯爵閣下?光明神在上!二十八年前我加入安全署時,曾經見過您一面,沒想到您如今的模樣一點都沒變!難道說……”他壓低了聲音,“那個傳聞是真的?您真的跟龍島的主人有過交易?”
蕭天劍哈哈大笑:“那只是流言而已,如果真有那種藥,我倒不介意跟龍打打交道呢。事實上我只是比較會保養而已,身體健康,心情愉快,自然就顯得年輕。”
“噢……是嗎?”大胖子禮貌地笑笑,臉上的神情卻顯示他并不相信這種說法。
安隆輕咳一聲,待埃蒙轉頭看向他,便問:“方才我的請求,您覺得怎么樣?”
埃蒙有些遲疑:“呃……我覺得不太好。要是讓別人察覺到,會引發種種不實流言的。而且,梅頓就算了,麥城恐怕有些危險,要知道,我們的每一個人手都是寶貴的。”
“我不會讓人發現我的行蹤的,哪怕只是到梅頓去,問問當時參加集市的商人也好。正因為每一個人手都很寶貴,我才希望能把事情查清楚。畢竟總署派來的人出了事,我們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話,將來也會被認為有瀆職之嫌的。”
“這……說得也是……”埃蒙沉吟道,“好吧,但我希望你只在梅頓范圍內搜索就好,一但有了消息,就立刻告訴我。”他露出一個誠懇的笑容:“我希望能盡可能幫到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說。”
安隆面上展現出感激的笑容:“您真是太好了,如果不麻煩的話,能否告訴我駐守梅頓的人員名單?或許我可以向他們求助,可我對其他地方的同事一無所知。”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氣,總算有了光明正大可以離開其頓卻不會引起埃蒙懷疑的理由。
埃蒙很快給出了兩個名字,安隆用心記下了。這時,在門外等待已久的馬歇爾送上了紅茶和糕點。大胖子很高興地品嘗了些許,就開始大贊蕭家茶行的出品以及蕭家秘制的美食,繼而開始恭維蕭天劍的種種功績。
馬歇爾表現得十足象個貴族的管家,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靜靜退下,只是路過蕭天劍身邊時,小聲問了一句:“請讓我把小小姐送回房間去吧。”
蕭天劍笑了笑,輕輕把明娜遞給他,又拍了拍她的頭。明娜仍舊睜著一雙大眼,軟弱無力地被馬歇爾抱出了大廳。
馬歇爾把她抱回了她的房間,輕聲問著:“小明娜,你怎么了?”明娜不能出聲,又動不了,焦急得眼淚都冒出來了。馬歇爾見狀,忙檢查了一遍,想了想,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別怕別怕,這是伯爵大人的獨門武技,只會讓人動不了和出不了聲,但過半小時就會恢復正常了,就算不能,伯爵大人也有辦法解決,我以前見過伯爵大人用這種法子捉弄別人。”
明娜紅著眼圈,心里覺得很委屈,爺爺為什么要這樣捉弄她?
此時的客廳中,三個男人已經展開了新的話題。埃蒙十分熱情地邀請蕭天劍前往北方要塞過五月節,并且稱他為所有安全署人員心目中的偶象。
蕭天劍淡淡地拒絕了:“我記得你曾說過,你轄下的安全署人員都分散各地,就算我去了,他們也見不到我的。”
“呃……說得也是……”埃蒙輕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個嘛……雖然按照規定每個人都要堅守崗位,但老實說,我們這樣的人,平時是很孤獨的,所以總盼望著能偶爾跟同伴們聚一聚。事實上五月節前我們正好有這么一個聚會,北方轄區內的人大部分會到我那里去,他們一定也很希望能目睹您的風采,更渴望能聆聽您的冒險故事。”
他又轉向安隆說:“如果你也去的話,或許能請求大家幫忙找一找維羅妮卡小姐,你對她的情況比較了解不是嗎?雖然派出人手去搜尋有些困難,但如果各地的人員都自愿幫你的話,說不定會有用處呢。”
安隆努力讓自己做出猶豫和盼望的神情。老實說,如果他不是早就聯絡上維羅妮卡的話,說不定會對此心動的,畢竟那跟他先前“提議”的差不了多少,而且效果可能更好。他實在沒理由拒絕這種安排。
埃蒙繼續勸著:“去吧,就算安隆你要去找人,至少伯爵閣下可以參加,大家多半沒見過那位小姐的模樣,實在不知該如何找起呢。伯爵閣下見過那位小姐的不是嗎?您不想去,是不是因為有什么要緊事要辦?”
“盛情難卻,我想到時候陪大家喝兩杯還是能辦到的。不過安隆很快就要動身去找人了,恐怕等不到那個時候。畢竟維羅妮卡是我好朋友的女兒,我們都很擔心她的安危。”蕭天劍飛快地應下了。
埃蒙臉上發光:“噢,那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回去通知大家,所有人都會興奮得睡不著覺的!哎呀,您會給我們講什么呢?是精靈森林里的見聞嗎?還是在圖雷山的冒險?”
蕭天劍笑笑,對兒子道:“送送埃蒙先生。”
“您真是太客氣了。”埃蒙道,“不過我實在不想耽誤同事的時間,我認得這里的路,自己走就行了。”
蕭天劍不為所動:“讓他送你吧,你把我們家小明娜送了回來,就是我們最感激的事了。安隆,請埃蒙先生在北方要塞的好館子里吃頓飯,當作報道他的好心吧。我知道那里有家不錯的店,小牛排做得很好。”
埃蒙高興得胡子都快要吹起來了:“我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您真的用不著這么客氣。”
安隆雖然不太明白父親的用意,但還是照做了。他送埃蒙出了家門,又騎著馬一直送對方回到北方要塞,并且在最好的餐館里請對方享用了美味的小牛排和高級葡萄酒。他萬分慶幸,早上才剛剛領回了這個月的薪金,不過接下來的日子恐怕就要省吃儉用了。
吃飽喝足,埃蒙滿意地打了個嗝,親切地搭著安隆的肩膀道:“安隆兄弟,我知道你一定生我的氣了,事實上并不是我不愿意幫你找那位小姐,事實上我比你更不希望她出事。但是,你要理解我的處境,我也有我的難處啊。”
安隆挑挑眉:“請您說說吧,或許我能為您分點憂。”
“好兄弟,你真的很好!”埃蒙大力拍著他的肩膀,打量了一下周圍,便湊到他面前小聲說,“我想你大概也聽說了吧?署長年底就要退休了,副署長麗亞女士理所當然就是繼任者,但副署長的位子,據說要從各區主管里挑。我啊,因為資歷最老,自然也是熱門人選之一。老實說,我對那個位子是沒什么興趣,但別人卻未必這么想,所以總把我當成是眼中釘。最近半年,我已經被扣上不少罪名了。雖然都是小打小鬧,但如果他們有心陷害的話,我恐怕連現在的位子都保不住啊。”
安隆慢慢地“哦”了一聲。
埃蒙繼續大力拍打他的背部:“你大概認為這都是骯臟的政治斗爭吧?年輕人,不是我想跟人斗,而是別人不肯放過我啊。這次的事,我也有些拿不準,說不定那位加瑪先生和維羅妮卡小姐是發現什么重要情報了,才會擔擱了歸期,如果我們輕舉妄動,破壞了他們的計劃,說不定反而會被嫌誤事呢。照理說諾嘉不是敵國,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才對,他們長期沒有回音,實在是太奇怪了。我是不想揣測兩位特使到底在做什么,不過,他們都是總署派來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別的打算,還真不好說。你在我手下干活也有幾年了,我的為人你是知道的,雖然我不奢望你的家族會支持我,但至少我希望你不會因為聽了別人幾句閑話,就站到反對我的人那邊去。”
安隆皺起了眉頭,看著仿佛有些喝醉了的上司。而埃蒙則不經意地掃過餐廳,打了個響指招來侍應,又點了一杯酒。最后在安隆忍痛掏出三分之二的薪金后,他們才離開了餐廳。埃蒙一直都笑呵呵地,心情十分愉快。
安隆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一進門,就看到父親在屋里等自己。蕭天劍抬頭道:“我把維羅妮卡悄悄接過來了,免得被那胖子查到她的下落。她現在睡在保姆的房間里,看她的傷勢痊愈得不錯,估計過幾天你們就能動身了。”
安隆點點頭:“原來您讓我送埃蒙回去,又請他吃飯,是為了支開他好辦這件事?應該沒問題,他一直都沒跟其他人有接觸。”想了想,他還是把先前埃蒙對他說的話告訴了父親。
蕭天劍聽完后皺起了眉:“這什么亂七八糟的?他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