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訂下的?
在場幾人都將掌柜的話聽進耳中。一齊扭頭去看戴在長孫夕手上無比貼合的指套,長孫嫻臉色一緊,冷哼一聲:
“不給我面子也罷,眼下還來糊弄我,這指套分明是小姑娘家用的,魏王府訂這東西做什么!”
掌柜的用手背抹了抹額頭的汗,吱唔道:“這皮料子確是魏王府送來的,小店只是出了些手藝,也不清楚魏王府訂這精細的小物件做什么,許是、許是贈人?”
贈人?掌柜的最后一句話落,幾人面上皆閃過異色。
長孫嫻待要再問,卻被長孫夕一把拉住,嬌聲道:“大姐,別為難掌柜的,我看他說的是真話。”
“嗯?那你不要了?”長孫嫻問。
“也不是不要...”長孫夕的小臉不知為何有些泛紅,她極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說什么?”長孫嫻沒有聽清楚。
“我說咱們別買了,畢竟是四哥訂下的。”長孫夕笑著伸手摸了摸指頭上的鹿皮指套后,一根根取下來,規整地放進盒子里,遞給掌柜的。
“大姐,咱們走吧。”
“東西還沒買。你不要那個,就挑別的好了。”
“不用,家里那套鹿皮的,我用著就很好,想想還是不換了,咱們走吧。”
長孫夕笑著挽了長孫嫻的胳膊,同盧智和遺玉道別后,一齊朝立著兩名丫鬟的門外走去。
遺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長孫夕的背影,還有捧在掌柜手上的那只盒子:五院藝比將近,長孫夕早就被肯定能入選,魏王府訂下了指套,和長孫夕的手指很是貼合......
她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彎了彎,將這些信息連在一起,很容易便得出一個結論來:魏王殿下特意讓人制了射箭用的指套,贈給長孫夕。
沒想到那么沉默的一個人,也會做這等體貼和討女孩子歡心的事情。
遺玉壓下心中冒出的怪異之感,遺玉伸手扯了扯盧智,他便對剛剛松了口氣的掌柜說:
“我訂的東西呢?”
掌柜忙道了聲歉,低聲訓斥了幾句那個叫溜兒的伙計后,親自上庫里去東西。
盧智送遺玉的也是指套,放在一個同剛才那個差不多顏色的盒子里,只是少了玉扣搭和細密的黑色流紋。
同樣的是鹿皮的指套,卻明顯不如剛才那套精致,但遺玉還是歡喜的,戴上后擺弄了一陣子,笑瞇瞇地對盧智道過謝。
兩兄妹又轉到別的街上逛了小半個時辰,遺玉在秘宅住,一應事物都很妥當。可盧氏才到京中,盧智那宅子好些東西都是缺的,兩人從坊里出來時,皆提了大包小包的東西。
坐上馬車后,遺玉從袖袋中掏出將才買東西時候盧智給她的錢袋,倒在手心墊了墊,就剩下可憐的幾兩銀子。
家里的經濟大權掌握在盧氏的手里,每個月她都會提前給孩子們發下數量不等的銀錢作為他們平日花銷,為了不養成他們大手大腳的習慣,盡管盧家如今一年也有上錢兩銀子的進項,但給的最高的也就是盧智的每月三十兩銀,遺玉有十五兩,盧俊最少,只有十二兩,當然不包括偶爾給加的那些。
兄妹三人的錢袋和荷囊不是遺玉那就是盧氏縫制的,遺玉知盧智的習慣,用順手的東西很少去換,像她手上現在拿的錢袋,就是他慣常裝月錢用的,買東西前還鼓囊著,這會兒就余幾小塊碎銀。
“大哥。這該不是你這個月的月錢吧?”
見盧智點頭,遺玉便從腰帶里摳出自己的小荷囊,取出里面裝著的一張折疊起來的貴票,就要往他錢袋里塞。
“不用,”盧智出聲制止她,“外公上次給咱們的錢,我還有余的。”
初次和盧中植見面,在呈遠樓住了一夜,第二日早上走時,盧老爺子在給兄妹倆的披風里分別暗藏了一千兩銀子,盧俊和盧氏都有,前陣子家里修宅,便將這筆銀子拿了多半出來,只有盧智的那份盧氏讓他自己留著。
可依著遺玉所想,歸義坊的宅子分明就不是盧老爺子贈的,雖然住的還算舒適,卻連件像樣的擺設都沒有,書房更是空蕩蕩的,除了桌椅書架再沒它物。
她知道盧智現在是在幫著皇上做事,但顯然補貼沒有多少,她大哥許還在試用期呢,甚至可能還要他自己搭了錢進去。
盧智從沒伸手向盧氏要過,更不可能再去拿盧中植的錢,那一千兩銀子又不是使不完的。
這么想著,遺玉還是將那張五十兩的貴票塞進他的錢袋里遞還給他,直接問道:“大哥現在做的事很費銀錢吧,可是夠用的?”
盧智沒再拒絕,將錢袋收好,笑道:“中午請你們上鴻悅樓時。也沒見你替我省錢,這會兒倒操心起來,錢暫時還夠用,毋須擔憂。”
暫時夠用——遺玉留心了他的話,取過剛才買的東西查看,暗自卻在琢磨著,雖然他們家如今一年千兩的進項算是不少,可她卻清楚,賣山楂絕不是長久之計,他們家只是占著稀缺二字。
大興干果行面對這高昂的利潤,想必早就暗地開始種植山楂,待到他們的果樹長成,就算不似自家的多季結果,也可以在植株數量上彌補不足,山楂這東西,做個零嘴點心不錯,又不是糧食那種必需品,需求一旦飽和,那價格便會一落千丈。
原本她是想著不求大富大貴的,可眼下看來,還是要盡早想出些別的進項才好。
遺玉在歸義坊待到傍晚,早早用了飯,盧氏是知道他們這兩日不用到學里去的。但盧智卻打了馬虎眼,說是讓遺玉落下的課已經夠多,還是照常上課比較好,便把她送到坊市門口,坐上等在那里的馬車,回了秘宅。
遺玉在秘宅花廳中便被銀霄截住,因她隨身的袋子里放有中午特意留下的小點心,銀霄是生冷不忌,葷素不避的,聞到氣味兒便直往她腰上拱。
這些點心她原本是預備帶回來給李泰嘗嘗鮮的,但這會兒卻改了主意。見銀霄嘴饞的模樣,便從袋子里掏出裝點心的紙包,將薯蕷糕掰成小塊喂給它,嘴上道:
“阿生哥昨日才交待過,要少喂你點心吃,所以你乖乖地,不要叫哦。”
銀霄吃的樂呵,哪里記得住她的叮囑,便“喲、喲”地叫著往她身上蹭,遺玉連忙將遞到它嘴邊的點心收了起來,一指比在唇邊發出“噓、噓”的聲音。
奈何銀霄今日出奇地不配合,撲騰著翅膀就要去夠她手里的點心,遺玉起初只是躲它,后來一人一鳥便玩鬧了起來。
這邊弄出來的動靜的確不小,李泰正在書房拆著信看,頭也不抬地對阿生道:“帶銀霄去進食。”
阿生聽命地走到院中的花廳門前,一掀簾子便見到遺玉正舉著手里一塊金黃色的點心,咯咯笑著來回轉著身子,逗弄因不敢撲她而急的直在她腳邊打轉的銀霄。
真是個吃貨...阿生心中暗罵,臉上掛著笑喚道:“盧小姐回來啦,怎么不進去。”
遺玉正得玩的高興,冷不丁聽見這么一聲,趕緊放下胳膊往背后一藏,轉向阿生,干笑答道:“我這就進去。”
剛剛說完,銀霄便趁這機會,很是輕巧地繞到她背后,拿腦袋一拱她手心,便將那塊點心蹭落,在空中一嘴叼住,遺玉察覺到回頭去看,就見它橫跨了兩步里她遠了些,才仰了幾下腦袋將那一大塊薯蕷糕咽下去。
“......”遺玉尷尬地瞄了一眼看到這一幕的阿生,偷偷瞪了一眼得意洋洋的銀霄,便抱著裝有剩下點心的袋子回房去,銀霄還沒來得及追上,便被阿生攔下。
銀霄對他可不像對遺玉那么客氣。直接揮了翅膀就要打過去,阿生毫不示弱地一臂揮去,一人一鳥在花廳中過起招來。
照舊在李泰晚膳后,遺玉掛上弓箭,被他指點著練了片刻,經過這幾日的訓練,她的進步不可謂不大,狀態最好時,十箭可以中上個五六支,當然只是勉強扎邊而已。
李泰回房后,遺玉自己又練了一小會兒便覺得準頭有些不對,她停下來盯著拿箭的那只手看起來,準確來說,是盯著那三只指套看,同樣是鹿皮的,適合姑娘家用的,這又是誰曾經用過的?
“平彤!”閉了閉眼睛,遺玉高喊一聲,西屋便鉆出兩道人影,小跑到她身邊。
“去將我書袋里那只紅色的盒子拿來。”遺玉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用了多日的指套取下來,遞給平卉,“拿去收好。”
“小姐您不練了?”平彤見到她的動作,便問。
“練。”
兩個丫鬟心有疑惑,卻機靈地沒有多問,一個去屋里拿盒子,一個去弓架下放東西。
遺玉將平彤手里的紅色木盒打開,取出嶄新的指套戴上,活動了一陣后,重新舉弓搭箭,剛才那股子不適頓時消失不見,她眼中閃過一抹慮色,扣弦的三指飛快地松開,羽箭筆直地插在了靶垛的邊緣。
(二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