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1150加更)
“嘶,娘、娘,您先動我,痛死了。”
“好、好,娘不動,你這是摔著哪兒了,真不叫人省心,一會兒不瞧著你就磕磕碰碰的。”
“娘——我又不是故意的,是那個野貓叼了我的墜子,那可是蒙德大叔送我的烏蠻舍托,怎么可以弄丟。”
“你這孩子,那么多人幫忙抓,你去湊什么熱鬧,你......”
篝火旁一對母女的相處,看在外人眼中,自然是一副溫馨,可是落入一雙含著霧氣的眼睛,卻是三百多個日夜,只有在夢中才會出現的畫面。
“啊嗚——”花面貍被抓痛身子,低叫了一聲,仰起腦袋,卻被一滴水珠濺在頭頂,它眨眨小眼睛,盯著頭頂主人的臉,歪起脖子,抬起一只爪子按在她的手上,又低低叫了一聲,卻不得半點反應。
“娘...”一聲低啞的叫喚出口,迅速被淹入周圍的喧鬧中,腦中突然掠過幾道念頭,遺玉抬手緊緊捂住了嘴,扭頭過頭不再去看那日思夜想的人影,止不住的淚水卻從眼角涌出。
祖父沒了,大哥死了,娘知道了該有多傷心,不能認。
一雙手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李泰看著她的反應,便知她此刻想法,心中一聲輕嘆,憐意頓生,攔在她肩頭的手緊了緊,低聲道:
“回去吧。”
遺玉點頭不語,生怕泄露了苦澀的哽咽聲。
“喂——你們別走啊,先把東西還我”
遺玉沒回頭,李泰從她懷中的花面貍嘴里,扯下一條墜著黑石頭的項鏈,反手丟了過去,準確地落在“阿詩瑪”伸出手掌上。
“那位小姐,你沒事吧?”關心的詢問聲出自婦人之口。
遺玉背對著她,搖頭不語,手將嘴捂的死緊。
“我娘同你說話呢,你怎么不吭聲啊,好沒禮貌。”
“玉兒,不許無禮。”
聽著這熟悉的稱呼用來喚另一個人,遺玉心中不知是何種的酸澀。左腳一動,刺痛襲來,讓她的腦子又清醒了幾分,想要趕緊離開,可卻挪不動半步,私心想再聽她的聲音,哪怕多一句也好。
說話的功夫,大帳又有幾個人趕了過來,身后的彝語夾雜著唐話,是幾個男人的聲音,短暫的交談后,叫住了欲離開的李泰和遺玉。
“兩位留步,在下呂望,同你們一樣是中土人士,即是相見便是有緣,不妨同入賬飲一杯?”
這彬彬有禮的問詢,叫李泰蹙了下眉頭,透過面罩看著對面一身儒雅的中年男子,略變了嗓音,道:
“不必。”
“呵呵,原來是你,常公子既然不愿,那呂某也不強求,再會了。”
這中年男人顯然是認出李泰的面具,想起他就是這陣子總在烏蠻舍求見周夫人的外商常四,對李泰拱手一揖,便伸手去扶起自己的女兒,領著幾個人一同回大帳。
遺玉聽到身后離開的動靜,總算忍不住回過頭去,可這一眼看去,望著那婦人火光下的側臉,竟是再難挪開目光,心中千百個聲音在教唆著她:
喊啊,快喊,那是你母親啊,那是你母親
“娘,您別擔心,我就是摔了一下,這會兒已不如方才痛了,可惜,人家今天的舞還沒跳完呢。”
“還跳什么,趕緊回家去。”
“啊?不行,等下還有吹火表演呢,我要留下來看——爹,您倒是幫我說說情啊。”
“說什么,不聽話的丫頭,就會闖禍,聽你母親的。”
“叫你爹也沒用,乖乖地同娘回去,叫周夫人來看看,是不是哪摔出毛病了。”
“娘——”少女一聲撒嬌地拖長了字音,怎知耳邊,竟響起了回音?
起初只是一聲含糊不清地低語,再聽時,卻變成了沙啞的哭音,少女方才知這不是她的回音。
“娘......娘,娘”
聽見這聲呼喚,將近大帳的幾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回過頭去,最快是那少女“阿詩瑪”,最慢是她挽著的中年婦人。
不遠處的篝火旁,兩道人影相依站著,個頭只及她身邊男子肩高的姑娘,穿著一身草綠色的襦裙,頭發挽成雙髻,發絲有些微亂地貼在側臉上,被火光映的通紅的臉龐,一雙明眸閃著水光,緊緊地望過來,訴著難言的思念和委屈,叫人莫名感到心揪
“...玉兒,”婦人愣愣地望著那綠衫的姑娘,嘴里呢喃了一聲。
“娘,您怎么了?”
“我、我的玉兒...是我的玉兒...”
“娘?”被叫到名字,沒注意到一旁父親的色變,少女“阿詩瑪”輕晃了下婦人,卻在下一刻被用力撥開了手,就見婦人哭喊著,跌跌撞撞地沖向火光那頭。
“玉兒、玉兒”
“娘”
看著朝自己奔過來的盧氏,遺玉的思念徹底垮掉,松手讓貍貓跳了下去,掙開李泰的懷抱,顧不上腳腕的痛,哭著迎了上去,三兩步撲進了盧氏的懷中。
“娘、娘、娘......”不再熟悉的香氣,可依舊有娘的味道,遺玉死死地摟住盧氏的腰,趴在她懷里,流著淚,一聲聲地叫著,活像是要把這三百多個日夜欠的,都補回來。
“玉兒、玉兒,好孩子,你、你真是我的玉兒么,”盧氏雙手摟著她纖細的身軀,語無倫次地在她身上來回摸索著,哭聲中盡是辛酸,生怕這又是一場夢,醒來人就會不見了。
這母女團聚的一幕,落在旁人眼中,感受卻是各不相同,不說周圍在場數千普沙羅城民不明所以的騷動,化名成呂望的韓厲,靜靜地看著那對相擁而泣的母女,儒雅的面孔上,陰晴不定。
“爹,”少女“阿詩瑪”視線不離那對母女,眉頭皺起,輕聲對一旁的韓厲道:“這便是娘的女兒嗎?”
“嗯。”
她皺起的眉頭漸漸松展開口,似笑非笑道:“就是她同我很像啊。”
一只搗亂的貍貓,引得失散一年多的母女團聚,躲在暗處的黑底袍少年搖頭輕笑一聲,轉動了一圈手中的短笛,轉過身,沒入人群中。
篝火附近,一間房屋里,寬敞的大廳中,坐了五個人,遺玉被盧氏摟著在毯子上坐下,母女倆這會兒已沒了淚,眼睛都紅紅的,握在一起的手緊緊的,誰都不肯先松開。
“孩子,叫娘好好瞧瞧,不過一年,叫娘都有些不敢認了,看著個子是長了,怎么愈發瘦了?”
“娘......”
自坐下起,盧氏就這么不斷地念叨著,眼睛不離遺玉,不住地上下打量她,一會兒在她頭上摸摸,一會兒在她肩上掐掐。
李泰坐在兩人對面,看著遺玉不語,他身邊的貍貓知道闖了禍,縮成一團。韓厲輕咳了一聲,遞了個眼神給身邊的女兒,對方意會,便笑著出聲打斷了盧氏的絮叨:
“娘,瞧您高興的,都不知怎么好了,也不給女兒介紹一下,這便是妹妹了吧?”
遺玉對她那一聲“娘”很是敏感,握緊了盧氏的手,抬頭看向出聲的人,方才在外頭沒有細看,這屋里燈火明亮,離近了看,不覺驚奇地愣了下。
黑袍彩絲銀甲的“阿詩瑪”,果然有著同歌聲舞蹈一樣漂亮的臉蛋,彎彎的柳葉眉,直挺的鼻梁,明亮的眼睛,同是“玉兒”,這是相較遺玉更明媚的長相,但是此時笑起來,卻是像極了她
這像,并非樣貌,而是神情,熟悉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這份相似來。
“娘?”遺玉輕喚了盧氏一聲,只等她解釋,這是怎么一回事。
“哦,玉兒,娘同你說,這是——”
“還是我自己介紹吧,”少女“阿詩瑪”又是一笑,看著遺玉,聲音清亮:
“這里也沒外人,便不用假姓了,我爹姓韓,我同你的名字一樣,都帶個玉字,不過,我不叫遺玉,我是韓拾玉。”
盧遺玉、韓拾玉,遺玉、拾玉。
默念了這兩個似乎別有含義的名字,遺玉沖她點點頭,道:“韓姑娘。”
不等她應聲,便一轉頭,對上韓厲溫文帶笑的眼睛,臉上神色一變,年輕的面孔上,帶著極不相稱地嚴肅和冷漠,叫人不覺就會想要避退,這是只有歷經了嚴酷的生死之后,才會有的強硬氣勢。
“韓厲,”遺玉直呼他姓名,“我要同我娘單獨談談。”
“可以啊,”韓厲好脾氣道:“嵐娘,你帶玉兒回你房里去說話吧。”
盧氏皺眉,遺玉冷聲道:“你沒聽懂我的意思,不是在你這里談,是要去我那里。”
說完,便起身,拉了盧氏起來,沖李泰使了個顏色,便率先朝門外走去,余光瞄見門口堵上來的兩個烏蠻武人,便聽韓厲朗聲道:
“來人啊,送夫人。”
李泰手腕微晃,指間的瓷珠便消失不見,他側頭看了一眼韓厲,走在母女倆身后,出了大門。
“爹,您怎么能讓娘同他們走了呢?”望著盧氏沒有回頭的背影,韓拾玉不滿地扭頭沖韓厲道。
“不然呢?”韓厲神色從容地端起案上的茶杯,道:“普沙羅城的武人本就少,不能再損失了。”
(晚了,先抱歉,祝大家身體健康,健康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