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還是三更,這是第一更。之前欠下的兩更也會盡快補起來。有些朋友在說這個事,所以俺在這邊再做個保證,這個月總計八十章不會少。
呂惠卿即將抵達京城,朝堂上的氣氛稍稍變得有些詭異了起來。
不管怎么說,那都是擊敗了遼軍,將靈武故地徹底收歸中國的功臣。大宋開國以來,能與他相提并論的帥臣屈指可數。
如果以奪占下來的土地和斬首數目記功的話,呂惠卿絕對是在韓岡和郭逵之上。
而這樣的功臣,莫說晉身東班,成為宰相,更是被朝堂上的宰輔們聯手拒之于京城之外,誰都知道他的心里會有多窩火。
萬一到了殿上,指著韓絳、蔡確、章惇一頓罵,那就誰也沒臉了。
盡管那樣的情況可能性不大,但還是那句老話,事有萬一。
在京的朝臣們,有對此擔心的,也有準備看好戲的,更有人拜遍諸天神佛,希望他能跟蔡確、章惇拼個你死我活的。
不過呂惠卿回京之前,郭逵倒是先回來了。
他比呂惠卿要早一部回京,但朝堂上的官員幾乎都把他給忘掉了。不再于京外掌兵,郭逵在朝堂上就沒有太多的發言權——盡管本來也沒有多少——相比起呂惠卿來,還是差了那么一點。能添亂
這一日,知樞密院事的章惇奉太上皇后之命,與幾位在京的三衙管軍,一并出城郊迎。
蘇頌逃過了這份差事,心情輕松的跟韓岡道:“不知道郭仲通敢不敢受這份禮。”
“他有什么不敢的?”韓岡道,向皇后那邊應該沒有特別的想法,如果當真想將郭逵給架起來,盡可以遣宰相去迎接,絕不會只用一個章惇,“又不是當不起。更是太上皇后旨意,當然可以接受下來。倒是呂惠卿回來,按照禮數,又是該誰去出迎?”
“韓子華不可能去,不過絕少不了蔡持正。還有玉昆你,肯定也脫不了身。”
“當然脫不了身,誰讓是下屬呢?該盡的人事,還是要盡一盡。”韓岡笑道:“宣徽院雖然是南北使并稱,但南院使的地位還是在北院使之上,就是押記、蓋印,兩使皆在京中的時候,都是蓋的南使之印。”
“幸好呂吉甫回不來……”
蘇頌向廳外看了一下,宣徽院沒有正經事務可做,占地比起樞密院要小許多,呂惠卿要是回來了,剛剛搬過來的《本草綱目》編修局就必須要搬走了。
“回來倒好了,宣徽院的事也可以推到他身上。”
蘇頌笑了一聲,卻也不回韓岡的話。
見蘇頌的反應,韓岡也只能搖頭。他不希望呂惠卿回來,這件事人盡皆知,看來掩飾也沒用。如果呂惠卿回來只是跟蔡確爭位子,韓岡真的不介意,但呂惠卿一回來,少不得會在新學上發力,這就讓他心里不舒服了。
“火炮什么時候能好?”過了片刻,蘇頌又問道,
“快了,前兩天模范已經做好了,明天后天就該澆鑄。不過鑄好只是開始,要實驗的地方太多。畢竟是新東西,要改進的地方很多。使用上,也得有一套規程出來。”
“前日聽子厚說了,這件事是打算讓令表兄來做?”
韓岡點點頭,“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京了。”
樞密院的調令才發出去,送到李信手上還要時間,再等他回來,又不知道有多少時間過去了。
在戰爭結束后,李信這個敗將第一時間被召回京城,功過相抵之后,被晾在了審官西院。不過韓岡硬是回京,半道上就受到了彈劾,連同李信一起遭殃。向皇后見狀,直接讓審官西院將李信調去了荊南,免得成為池魚。
之前韓岡和章惇就商議過,要將李信調回來,安排他去負責火炮實驗,以及火器局的保護工作。
火炮畢竟是金屬所鑄,其使用和保養,并不比竹木角筋所制的弓弩要復雜,更比床子弩、霹靂砲要簡單得多。但過去使用床子弩,很少窮究細節,而霹靂砲,更是隨造隨用。
但火炮由于使用的是爆炸性的火藥,保養保存不好,危險性比床子弩大得太多。而且精銳的炮兵是技術兵種,為了能將火炮的威力盡情釋放出來,韓岡覺得至少要編訂出一套合用的炮兵手冊。
這是李信的任務。等到他能夠在這件事上能夠圓滿完成,之后他就能在軍中居于優勢地位了。盡管有韓岡的緣故,使得他無緣三衙,甚至橫班,但他在火器上的資歷,隨著時間的過去、火器的普及,就會越來越重要起來。
“應該也快了,用的是馬遞啊。”蘇頌感慨著,“現在朝廷發文,除了邸報以外,幾乎都不用步遞了。”
“不打仗哪能來這些好處?”韓岡笑著道。當年蘇頌也曾反對過用兵于外。
“是不打勝仗。”蘇頌更正道。
這些年輕人,是沒經歷過當年被西夏、遼國兩頭欺壓的局面,更不知道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連續慘敗之后,京城中哀鴻遍野的慘狀,當然不知道朝臣們那時候對貿然用兵的顧忌,那不僅僅是新舊黨爭的問題。
蘇頌心情有些郁悶,不再說閑話了,低頭看他手中的文稿。
這個《本草綱目》編修局一直在運作中,就是韓岡在外地的時候,也沒有停下來過。但韓岡制定的分類標準太過獨樹一幟,編修局中的成員整理起各色藥材來十分吃力。
倒是準備附在藥典最后的上千藥方,卻都整理得差不多了。看情況,在《本草綱目》編成之前,新版本的《太醫局方》要先出來了。
蘇頌正在審定的就是這總計三卷的藥方集,這是第二遍校訂,等三校完畢,就可以付梓去印刷了。
不過這一版的藥方集與過去的書本都不一樣,是加了標點。而且不是常見的在句末字的外側加個點作為標識的那種標點,而是有逗號、冒號、句號、引號這樣初成體系的標點符號。
在韓岡的主持下,過去幾年,厚生司和太醫局所出版的有關醫療護理方面的著作,全都在句末加了句點。以防錯認,傷人害命。韓岡正是用這個理由,讓趙頊同意了他的做法。甚至之后還慢慢的加入了逗號、句號和問號的區別,使得更加不易錯認。
等到這兩年,就連兩家報社,也在報紙上采用了句點逗點來標識句讀。他們的報紙是用來給百姓看的,不是為難百姓的,明白了這一年,沒人會與錢過不去。
但完整的標點符號體系,韓岡從來沒有公開拿出來使用過。不過蘇頌看得很習慣,此前的三期《自然》,全都主動加入了標點符號一起印刷。
韓岡這是希望能夠通過潛移默化,改變幾千年來的傳統,免掉日后學生學習句讀的苦惱。
這跟簡化字一樣,都是普及教育的第一步。這不是僅僅是加個標點,少寫幾筆的問題。更是文字書寫正規化的一部分。只有有了簡單易懂的通用規則,才方便文化對普羅大眾的普及。文字規范后,認識五百個字,就能連蒙帶猜的看懂報紙,能認識一千五百字,日常運用就不會有問題了。
而不能像甲骨文那樣,一個字出現在這里是一種意思,出現在那里又是另一種意思。或是看著字形顛倒的兩個字,其實卻是一個字。這樣的情況,殷墟出土的甲骨和器皿上很常見。
最典型的就是那一具巨型的青銅大方鼎,上面的字銘,看著應該是司,但以金石聞名于世的呂大臨卻硬說是后。反正這件事在士林中沒爭出結果來,韓岡也不理會這點事。
現在民間通行的俗體字,有很多跟后世的簡化字相同,但也有很多不正規和不一樣的地方。如果能夠打著俗體字的名義,以后世規范過的簡化字為核心編訂字典,韓岡對未來的計劃會更容易成功。
要知道,如今書籍的價格太貴了,而報紙的發行量之所以不能再擴大,也是因為印刷上的問題。只有簡化字,才能更進一步的縮小字號,才能在同樣大小的紙張上印出更多的字來。而且使用正規化的標點之后,一頁書上能印出的文字會少上許多,不將字號縮小,所有的書籍都要加厚許多。
此外由于文字上的因素,使得校訂是個苦活,福建版的書籍比不上國子監版或是京城版,就是校訂上省了太多功夫。但這樣也讓福建版圖書的價格降了下來。福建一路,每一科的進士數量都遠遠超過其他各路,甚至京城都比不上,這其中,以粗制濫造聞名的福建版圖書也有很大的功勞。
但如果能換做是簡化字,校訂上就要省去大半的人工。書籍的價格就會大大降低,讓更多的人能夠買書讀書。
吃飽喝足的老爺,想玩玩古董珍玩很正常,但苦哈哈的窮人呢?先填飽肚子再說!更何況,沒有古董珍玩,那又不會死人,吃不飽飯才會。
不過這件事,韓岡暫時還沒打算著手去做,只是讓橫渠書院那邊進行前期準備。蘇昞雖然有些意見,但在韓岡的堅持下,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韓岡現在就是在等待時機,將他的計劃一點點的給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