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玉紫,已回到了側殿中。
把父親弄回來后,玉紫一時之間,還真說不上是歡喜還是不安。
公子子堤那人,能力一般,身處高位,又長得這么美,實在不是一個投靠的好主子。就算他過了這一關,下一次有個什么事,他照樣束手無策。父親的性格又這般愚忠,很容易出事。
不過,在這個世界,哪里還有什么凈土?父親現在與自己賣漿,行商,一樣也得承受重重風險。世事無常啊。
想到這里,玉紫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嘆出的白氣吹入空氣中,轉眼散去。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一個劍客的聲音傳來,“玉姬,公子有言。”
公子出?
玉紫吹著吹著,變成吹泡泡的動作一僵。她連忙站起來,朝著門外盈盈一福,道:“稟受令。”
“公子言:一連數日,她行蹤忽忽似兔,飄飄如云。我真不知,世間有這等隨身姬侍乎?”
啊?
玉紫竟是啞住了。
瞬息,她清醒過來,連忙對著暈黃的銅鏡梳理了一下頭發,扯了扯衣袍,曼步向外走去。
那劍客見她出來,轉身便向外面走去。
玉紫碎步跟在后面。
不一會,玉紫來到公子出所在的玉軒殿中。
走到臺階下,玉紫吸了一口氣,清聲喚道:“玉姬見過公子。”
半晌后,殿中傳來公子出淡淡的聲音,“進來吧。”
“諾。”
玉紫一進去,便看到三個姬妾圍坐在公子出身邊,那個伏在他的左側腿旁,正給他有一下沒一下捶著腳的,可不正是韓公主?
看到一直都不近美色的公子出,居然召了三位美姬相陪。玉紫悄悄吐出一口氣,想道:莫不成,公子要開除我的貼身姬侍之位,讓我全力經商?想到這里,她的心砰砰急跳起來。只是,在這種歡快期待中,多多少少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失落。
玉紫一進來,公子出便抿著酒水,抬眸盯向她,而玉紫的神色變化,也一一落入他眼底。
殿中只點了三盞牛油燈,投射到石壁上,有點幽暗的光,把公子出修長的身影拖得老長老長。
玉紫走到公子出身邊,略怔了怔。以往,她總是跪在公子出的腿邊,可現在,那兩個位置上,都有了人。她怎么辦?
玉紫想了想,慢慢地向來到公子出身后,在離他一步的黑暗中跪坐下。
她剛剛坐好,公子出低沉的聲音,在石殿中悠悠傳來,“玉姬。”
“在。”
玉紫連忙傾身一禮。
“此處無客人。”
玉紫呆了呆,直想了一會,她才明白過來,公子出是在說,她坐在他身后一步處這種行為,是有客人在場,且客人正與公子出討論比較嚴肅的話題時地坐法。現在沒有客人在,她再這樣坐,就不合理了。
玉紫瞬時苦了臉。
她慢騰騰地站了起來。在她站起之時,連同韓公主在內,三女同時抬頭向她盯了一眼,頗有點虎視眈眈。看來,她們怕她搶位置啊。
對上眾女警惕的眼神,玉紫真是哭笑不得:那位置,很光榮么?值得搶么?真是的。
不過,這時候,玉紫還真的左右為難了。
公子出的身邊已沒有她的位置,他又不允許她坐在他身后,那她該如何是好?
玉紫的眼珠,滴溜溜轉動起來。
轉啊轉,想啊想,玉紫走到公子出身側,盈盈一福,清脆地回道:“妾錯矣。”這是回復他剛才地質問。
回復過后,玉紫走到殿中角落處,搬起酒甕,開始倒酒煮酒。至于焚香,已經不必了,幾女早把這些話都干好了。
事實上,公子出前面的幾上,也已擺足了溫好的酒。
三足青銅炭爐前,玉紫跪坐得筆直,她很是專心地拔位著炭火,動作優雅而嫻熟。
公子出朝她瞟了一眼,上揚的嘴角有點硬。
他閉上雙眼,在三女環繞中,靜靜地體會著夜的寧靜。
他不開口,這殿中,便變得安靜之極。只有呼吸聲,捶擊聲,混合著炭火劈劈啪啪地燃燒聲在響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動的韓公主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癡迷地看向公子出的側面,低低的,聲音嬌軟地埋怨道:“夫主怎地讓那玉姬,也住在側殿了?”說到這里,她又連忙補充道,“妾,是公主呢。”
公子出慢慢睜開眼來。他朝著安靜地,認真得近乎虔誠地煮著酒的玉紫瞟了一眼,淡淡地說道:“玉姬甚得我心,她之所求,望公主能容忍一二。”
回到偏殿,什么時候成了我要求的了?
玉紫嗖地一聲回過頭去,她睜大眼,直直地瞪著公子出。見公子出依然是那副風淡云輕,悠然自得的貴公子派頭。突然間,玉紫很是惱火了:他,他怎么能把假話說得比真話還真?
與玉紫同樣惱火的,還有韓公主,她轉過頭來瞪著玉紫,銀牙暗咬,圓潤的小臉上,已隱然可見跳動的青筋。
玉紫看到這樣的韓公主,心中砰地一跳,她收回瞪向公子出的眼神,朝著韓公主討好的一笑。可這一次,韓公主在對上她友善的笑容時,仿佛看到蛇蝎一樣,反射性地防備起來。
想來也是,一個看起來總是很友善,還挺有點無辜的美姬,居然欺騙了她。這種人,要是她她也會防備。
想到這里,玉紫恨得牙都癢了。她朝著韓公主咧開八顆白牙的笑容,小嘴動了動,正準備開口。
這時,公子出淡淡的聲音傳來,“不過戲耳。公主因何動怒?”
韓公主臉一白:可不能讓公子出以為自己善妒啊。她急急地回頭辯解道:“妾怎會動怒?妾斷無怒意呢。”她不是一個有急智的人,說來說去,只是這一句話。
嘴里說著不動怒,可韓公主抽空投向玉紫的眼神,依然是含著怨氣。就算玉紫不曾撒謊,可就是因為她,公子出才會不滿,才會認為她善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