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劍客見狀,連忙應道:“諾!”
他們剛剛跑出幾步,趙出突然叫道:“且慢!”
在眾人地注視中,他走出幾步,聲音低啞地說道:“此處秦人易至。玉姬若是已經落到秦人手中……”他的聲音顫抖起來,“記住,萬萬不可聲張!要暗中尋找于她!”
“諾!”
趙出望著眾劍客領命而去的身影,不知為什么,一股寒冷突然襲來,那寒意是如此強烈,直讓他打了一個哆嗦。
他抿著唇,一動不動地望著大門處,暗暗想道:我寧愿她是趁我一時之察,悄悄與亞的人會合出了城門。只要她在亞那里,我隨時可以把她尋回。可是,可是,她若是落入秦人手中,或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手中,那可是兇多吉少啊!
想到這里,他伸手撫上額頭,久久久久,都一動不動。
此時此刻,他覺得很冷,很冷,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冷……上一次,玉紫因他娶了王后,半夜從王宮中奔出,他雖然氣恨,卻也沒有這么冷。因為他知道,他的婦人早就籌畫著離開他,她已為自己留有了后路,不會出事。
可是這一次,她消失得這般倉促,而且,她那么愛著大子,若不到最后,她是不會棄大子而去的……他不敢想象下去,光是一想,那習習而來的秋風,便刮著骨的寒,刮著骨的傷!
房間中,玉紫還在用木頭磨著那洞口。隨著夜色漸深,那一點點摩擦音顯得越來越刺耳。
玉紫停下動作,皺了皺眉頭,再次四下搜尋起來。
如果能搜到一個鐵器和銅器,那她工作的時間又會大幅度減少。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玉紫一凜。
她閃電般地站到了門后,一個破木幾便放在她的身后。
那腳步聲出現在門口處時,頓了頓,刺客的聲音傳來,“婦人可在?”
玉紫向后退出兩步,站在這個位置,她隨時隨刻,可以一個箭步沖到門后,舉起木幾。
站好后,她壓低聲音,遲疑的,弱弱地應道:“在。”
“滋滋——”兩聲,房門被打開了一條縫,緊接著,一片樹葉包著的東西‘砰’地一聲扔了進來,還在地上滾了兩滾。
從那散開的一角看來,這是一塊烤好的肉。那人的聲音傳來,“吃飽后睡一覺,明早動身罷。”說罷,他‘吱呀’一聲,帶上了房門!
就在這時,玉紫低低的,弱弱地說道:“妾,妾腹中急。”
那人一怔。
片刻后,他聲音冷中帶著一絲不耐煩,“婦人,那房中一角是有一個馬桶的,雖然破舊,卻還能用。少用這等小事煩我!”
玉紫一驚,她沒有想到這個人具有這么強的觀察力。當下她弱弱地應道:“然,然。”
那人轉身離去。
明早便要離開啊?看來那個洞是沒有必要磨了。
玉紫一邊把那些破爛的厚緞鋪在地上,一邊暗暗尋思:這人看來對自己沒有起色心,這也好,這也好……
一夜轉眼便過去了。
第二天,一陣腳步聲傳來時,玉紫已經站了起來,站到了房中。
‘吱呀’一聲,房門再次打開。
馬臉秦人再次出現在她眼前,不過這一天的他,穿著最普通的趙式深衣。天下諸國的深衣,式樣都是大同小異,不過趙國不同。趙國因為趙武靈王曾對服飾改革,舉國都提倡胡服,所以連這深衣,也注重修腰束袖,顯得人很精悍。
“呼”地一聲,馬臉秦人扔來一套深衣,喝道:“穿上。”
玉紫低低地應了一聲,“然。”
馬臉秦人瞪著她,“怎地遲疑?”玉紫低著頭,訥訥地說道:“君,君請背過身去。”
馬臉秦人一愣,轉眼他哧笑一聲,冷笑道:“婦人而已,軟趴趴的,有甚動人處?”說罷,他右手一揚,把房門給帶上了。
玉紫眨了眨眼,她一邊給自己套上深衣,一邊暗暗好笑:婦人軟趴趴的不動人,難不成這個秦人刺客,喜好的是男色不成?
她想著想著,不由搖頭失笑。
不一會,玉紫便打開了房門。
馬臉秦人正雙手抱劍,聽到房門聲,他轉過身來。朝著玉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他順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泥,一把扯過玉紫的手臂,朝她的臉上胡亂抹了幾把后,滿意地點頭道:“走吧。”
“諾。”
從側門離開時,那個馬臉秦人牽來了一輛驢車,驢車上堆得高高的,盡是竹簡之類。他瞟了一眼玉紫,喝道:“步行在車后。”
“然。”
玉紫低著頭,跟在那慢騰騰的驢車向,向著南城門方向走去。
城中安靜了些,因為不知道秦人下一波攻擊是什么時候開始,此時此刻,趙人都在休養。
那秦人一邊走,一邊暗暗皺眉,他望著寥寥無幾地行人,忖道:沒有想到出城的人這么少。他回頭朝著灰頭土臉,相貌毫不顯眼的玉紫瞟了一眼,便不再多想:就算她儀容修潔,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婢。至于自己,更是不曾暴露。
想到這里,秦人揮動長鞭,吆喝出聲,“速行!”
玉紫輕應一聲,加快腳步,跟在那老驢后面向城門跑去。
兩人轉過一條街道,南城門高大的城墻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這一抬頭,秦人猛然一勒,驢車停了下來。
他倒抽了一口氣,喃喃說道:“怎么回事?”
出現在他們視野中的,是一支百人隊!這一百人分成兩列,整整齊齊地站在城門兩側。森森的寒戟,面無表情的軍卒,怪不得南城門處只有十數個人排在那里。
玉紫抬眼看去,遠遠一盯,她便發現那百人隊中,有好幾張熟悉的面孔。
她抬頭看向那馬臉秦人。
馬臉秦人猶豫了一陣后,低聲喝道:“回罷。”
“然。”
玉紫弱弱地應了一聲,跟在他驢車的后面,低著頭向回返去。
直到這個時候,她還在猶豫。
她知道,她只要叫上一聲,馬上便會脫離馬臉秦人地控制,回到趙出的身邊。可是,可是,她不想回到他的身邊了……
這個機會很難遇到,只要借此脫離了趙出,也許終有一天,她還能想法子把孩子弄出來的。可是,如果再回到趙出身邊,她這一生,便會這么不甘不愿地過下去。她,不能。
驢車‘支格支格’地行駛在街道上,去時還不曾發現,這一往回走,馬臉秦人赫然發現,路上的趙卒越來越多,走在這些趙卒前面的,都是一些趙出身邊的親兵。他疑惑地左看右看,轉眼望向玉紫,見這婦人老老實實地跟在身側,也不東張西望,也沒存想逃的僥幸,不由暗暗點了點頭。
兩人再次回到了那院落中。
隨著‘吱呀’一聲院門關上,馬臉秦人盯著玉紫,突然說道:“你在趙人身邊,是不是備受欺壓?”眼前這個婦人姿色不錯,應該是個受恩寵的。可她現在說走就走,沒有做半點僥幸之事,看來在趙人那里過得不好啊。
玉紫詫異地抬頭看向他。轉眼,她便明白過來,當下她擠出一滴淚水,以袖掩臉,喃喃說道:“玉姬她,甚是防備我等。不僅如此,她還盛氣凌人,手段苛刻,處事狠毒。”
不等她說完,那馬臉秦人便點頭道:“她一個無根無底的婦人,可以獨得趙王恩寵,自然會有些手段。”
他朝著玉紫上下打量了一番,暗暗忖道:這婦人看來是真地想離開這里,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防她了。
想到這里,他點了點頭,道:“你便呆在這里吧,我且去打聽一番。”他轉身就走,才走出兩步,那馬臉秦人朝她一望,說道:“我有一族人,是秦相國府里的管事。婦人,你若安心呆在此地,我會將你售于楚國相國,從此后,你遇見的都是權貴,今日玉姬之榮寵,你也可享受到。可知?”
玉紫盈盈一福,感激地說道:“妾知。”
馬臉秦人點了點頭,大步向外走去。
玉紫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雙眼亮晶晶的。
就在這時,那馬臉秦人再次腳步一頓。他站在那里,伸手撫著下巴,暗暗忖道:這個婦人價值百金,如此珍貴之物,還是防著點的好。
想到這里,他呼地轉過身來。
他對上玉紫詫異的目光,大步走來。一把抓住玉紫的手臂,馬臉秦人惡氣惡氣地吼道:“瞅什么瞅?速速回到那屋子里去。”
在玉紫低低地應承聲中,他把玉紫朝著那間雜屋一推,啪地一聲把木房關上。
聽著那人遠去的腳步聲,玉紫暗嘆一聲:終究是不容易啊。
她再次來到那角落里,繼續掏起狗洞來。目前看來,那馬臉秦人一心想把自己換錢,并無惡意,可是信人不如信己,還是抓緊時間獲得自由之身的好。
這一天,也是到了傍晚時,那馬臉秦人才回來。他一回來便把房門打開,不但扔給她一塊肘子,還許她把雜屋清理一下,把自己清洗一下。
轉眼間,又是一天了。
那角落里的洞,已被玉紫弄得有大人頭顱來了。想來到得晚上時,那洞便可以容她自由出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