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燕王府。內殿旁的花廳外群花怒放,爭奇斗妍,時值盛夏卻仍春色滿園,一簇簇的牡丹芍藥萬紫千紅,將花廳的墻壁襯映得愈發光亮鮮艷。花廳內,朱棣滿臉驚訝的站起來,急聲問道:“什么?京師派出了巡北欽差?”道衍和尚面色沉靜,不喜不怒,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茶,道:“不錯,京師探子傳來快報,天子即位,為安撫天下百姓和各地藩王,特命欽差代天子巡視各藩,犒賞藩王和邊軍,現在欽差儀仗出了京師,已到了江北徐州府了……”朱棣深深皺眉,面色凝重道:“巡視各藩,犒賞藩王?哼!這是什么理由?”道衍和尚怡然笑道:“朝廷向藩王主動示好,說什么犒賞云云,無非緩兵拖延,
以慢各藩軍心而已,王爺,由此可以看出,天子削藩勢在
必行了,朝廷已走出了第一步,欽差示好藩王之后,想必接下來的第二
步,朝廷便要充各地各府軍備,操練軍士,囤積糧草,準備為削藩
提借武力后盾,那個時候,哪個藩王敢不遵削藩號令,等待他的,將是
朝廷大軍的迎頭痛擊……”
朱棣臉色漸漸變了,他緊緊握著拳頭,咬牙切齒道:“朱允炆,這
個黃口小兒!你安敢如此對你這世皇叔!讓你這不孝不仁之徒當皇帝,
簡直是老天瞎眼了!”
道衍看著朱棣怨忿的神色,悠悠道:“王爺,先帝在世時,貧僧曾
聽過朝中大臣關于削藩的爭論,當時錦衣衛指揮使與帝師黃子澄意見相
左,蕭凡主張先難后易,黃子澄主張先易后難,二人當時爭得不可開
交,最近京師傳來消息,黃子澄于朝爭之中失利,被天子遠貶登州
府……”
朱棣眉梢一跳,沉聲道:“如此說來,京師朝堂里,蕭凡占了上
風?那么天子必然采納了他先難后易的削藩之策……”
道衍點頭道:“不錯,王爺可以再往深處想一想,天下二十余位藩
王,孰強孰弱?朝廷若著手削落,誰會首當其沖?”
“天下諸藩,強者不過寥寥,無非本王,寧王,晉王而已……”
道衍道:“寧王年少,有勇無謀,晉王新甍,其子承繼王位,上下
尚不能歸心,二王對朝廷皆構不成大患,剩下的……”
朱棣眼皮一跳,沉默了一會兒,陰森道:“剩下的,便是本王
了。”
道衍點頭道:“欽差巡北,明是撫慰各藩,實際上他是沖著王爺你
來的,朝廷第一個安撫你,恰恰說明朝廷將來第一個要削的,就是王
爺你啊!”
朱棣冷硬的臉色已變得鐵青,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恨聲道:“本王
已經料到了,朱允炆,蕭凡,真歹毒啊!先生,如今我們……”
道衍很快打斷了朱棣的話,道:“如今我們不能反!”
朱棣沉默不語,他也明白自己的實力尚不足與朝廷大軍一戰。
“王爺,朝廷需要時間準備,我們何嘗不也是一樣需要時間?王
爺如今麾下雖握十五萬大軍,可新募軍士操練不足,今年開來將采購糧
草的買賣全部托付給大豐米行的王貴,如今囤積各千戶所的糧草足夠我
燕軍將士半年之用,可是……這些糧草還是遠遠不夠啊,與朝廷為戰最
少要耗幾年時間,糧草不夠,軍士操練不足,我們準備得很倉促
啊!”
朱棣皺眉道:“先生的意思是……”
道衍笑道:“朝廷拖延時間,我們不妨將計就計,時間若能拖上一
年,我燕軍將士操練成軍,糧草囤積足夠,那時我們尋個借口舉義
旗,兵出北平,往南先占山東河南,朝廷粹不及防之下,我們定可占得
此役先機。
朱棣點頭笑道:“先生既然早有謀劃,本王便不急了,哼!朝廷那
幫腐朽無能的大臣,撐著個昏庸無知的天子,這樣的孱弱朝廷,彼焉能
不取而代之?”
道衍看了朱棣一眼,慢吞吞道:“王爺,還有一事……”
“何事?”
“這次奉詔巡北的欽差大臣,正是與王爺結下深怨的……蕭凡!”
朱棣身形暴起,又驚又怒的猛拍一下桌子,大聲道:“蕭凡?他是
欽差大臣?他要來我北平府?他不要命了嗎?’
“找到江都郡主的下落了?’’
徐州城欽差行轅,蕭凡長身而起,滿面驚喜的問道。
“是!大人,現在郡主殿下正與一女子在徐州大彭鎮的彭祖廟中拜
祭,錦衣衛已發出消息,分散徐州各地的緹騎正火速趕往大彭鎮聚
集。”
蕭凡大喜道:“總算找到了!從搶欽差的差使,到出京,再到去北
平,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啊!沒想到剛到徐州便發現了她的蹤跡,來人!
速備儀仗,去大彭鎮!”
校尉抱拳領命而去。
曹毅猶疑道:“蕭老弟,弟妹已找到,咱們是不是……”
蕭凡一楞,接著緩緩搖頭:“曹大號,我明白你的意思,北平還是
要去的,理由我已跟你說過了……”
曹毅道:“要不這樣吧,咱們入了山東之后,欽差儀仗分為兩部,
你領儀仗往山西而去,犒撫晉王,我領百余校尉去北平,犒撫燕
王……”
蕭凡一聽便明白了曹毅的意思,不由感動道:“曹大號,你對我講
義氣,我又怎能讓你孤身犯險?那我還是人嗎?別忘了,你雖曾是燕王
麾下將領,可你早已他恩斷義絕,而且在京師時,你為了我,與燕王
也結下了深仇,你非欽差身份,若去北平,燕王沒有顧忌,必然殺你。
不行,要去咱們一塊去!”
曹毅急道:“你得罪燕王也不淺啊,欽差的名分難道就能保你性命
了?”
簫凡笑道:“燕王軍備不足,他若敢現在殺我,等于是向朝廷宣
戰,這個時候宣戰,燕軍必敗,燕王乃梟雄之輩,私仇與大業,他分得
出輕重的,想要我的命可沒那么容易……”
“可是……”
蕭凡胸有成竹的道:我手里若沒幾張王牌,敢頂著欽差的名分一個人往他的地盤上
鉆?我又不是傻子,曹大號你放心吧,此去北平,定然有驚無險,平安無事。”
曹毅長長一嘆,搖頭不語。
徐州欽差行轅一陣忙亂之后,蕭凡的欽差儀仗快速啟行,城外扎營
的三千親軍飛快,然后隨著蕭凡的車駕,一行人浩浩蕩蕩向徐州城
西面的大彭鎮開拔。
徐州知府衙門的大小官吏遠遠站在城頭,望著欽差儀仗絕塵而去,
眾人面面相覷,發現彼此額頭的冷汗潸潸而下,目光中皆帶著掩飾不住
的驚恐之色。
欽差三天不出行轅,一出來便是如此浩大的聲勢,也不說要去做什
么,這位蕭大人……真讓人捉摸不透啊!也不知哪位同僚要倒霉了……
大彭鎮屬彭縣所轄,在蕭凡的儀仗啟行,離彭縣尚有二十余里路
時,早有縣衙衙役飛快報知彭縣知縣陳安義,陳安義聽說欽差居然動
用了儀仗,浩浩蕩蕩沖他彭縣而來,不由嚇得面如土色,驚恐絕望之
余,陳安義不由悲憤萬分,一一我不就是多貪了點銀子,判了幾件冤案
嗎?你至于動用儀仗擺這么大排場親自來找我麻煩嗎?
錦衣衛第一號人物直奔他的轄縣而來,在這個殺人魔王的手下誰
能落得善終?誰不是血肉模糊,斷手斷腳受盡折磨?
于是,在蕭凡的儀仗離彭縣只十余里時,萬念俱灰的彭縣知縣陳
安義在縣衙二堂找了根結實的麻繩,上吊自盡了…
誰也沒想到,就在陳安義斷氣的那一剎,蕭凡的儀伏忽然在官道上
一拐彎,徑直轉往大彭鎮,根本連彭縣的縣城都沒進去。
衙役們驚喜萬狀向知縣報信時,才發現陳安義早已氣絕身亡……
這家伙死得那叫一個冤枉……
快到大彭鎮時,蕭凡得到錦衣衛緹騎的快報,說彭縣知縣陳安義聞
知欽差親自前來,許是以前做過什么虧心事,居然搶先畏罪自殺了。
蕭凡張大了嘴,愕然了很久,最后沉沉嘆了口氣。
轉過頭看著曹毅語氣沉重道:“這件事教育我們,遇事淡定,不慌
不忙多么的重要,凡事沒到最后關頭,一定要鎮靜,讓子彈多飛一會
兒……”
曹毅似懂非懂的撓頭:“……”
蕭凡望向天空,目光深遠而凝重,沉聲道:“……同時也教育我,
做官就要像柯南那樣,有一種走一路死一路的霸乞!”
曹毅:“……”
先行開路的是百余名錦衣校尉,他們穿著飛魚服,腰間繡春刀出
鞘悄無聲息的便往大彭鎮彭祖廟潛行而去,很快便將彭祖廟包圍了起
守在廟外的是江都郡主的數十名貼身侍衛,見廟外不遠處人影幢
幢,眾人一驚,急忙拔出刀來警惕的注視著四周,并毫不猶豫的迎上
前去,雙方越接越近,情況不明之下,眼見便要火拼一場。
“干什么?你們這世混帳!敢對我動刀嗎?”一聲沉喝令雙方止住
了去勢。
護衛的人群散開,蕭凡身著飛魚服,俊臉含霜的走了出來,目光狠
狠瞪著江都郡主留在廟外的侍衛們。
侍衛們自然是認得蕭凡的,見他到來,眾人同時嚇得一激靈,急忙
收刀入鞘,紛紛下跪行禮,齊聲道:“屬下參見蕭指揮使!”
越接近江都,蕭凡心中便越氣,腦子里總在想著該如何收拾這個不
聽話的媳婦兒,見侍衛行禮,蕭凡哼道:“江都可在里面?”
“回指揮使大人,郡主與陳掌柜正在里面拜祭彭祖。”
蕭凡氣得直咬牙,我都急得快上吊了,她們還有心情拜神……
“你們都守在外面,我一個人進去!”
彭租,廟正殿內。
江都憐憫的看著泣不成聲的陳鶯兒,心中泛起復雜的滋味。
她沒想到,與她相識日久的陳鶯兒居然是相公曾經的未婚妻,更
沒想剄她與相公解了婚約之后對相公念念不忘,她并沒有嫁給別人,
反而小姑獨處一直等到如今,這個傻女人,可憐而又可嘆,這樣默默在
心里愛著他恨著他,一片單相思盡付東滾水,值得嗎?
若非今日無意間說漏了嘴,這個秘密她還才打算在心里埋藏多久?
相公啊相公,你招惹了這份情債,如何償還得了?
江都幽幽一嘆,道:“鶯兒,我實沒想到,你對相公用情如此之
深,他……值得你這樣又恨又愛嗎?”
陳鶯兒抬手擦拭腮邊的淚痕,垂瞼幽怨的道:“郡主,你是他的妻
子,你自己說,他……值得你愛嗎?”
江都被反問得一楞,接著嫣然一笑,目光漸漸迷離:“他……其實
不算個好人……”
陳鶯兒仿佛也想起蕭凡以往往做過的種種惡事,破涕笑道:“他豈止
不是好人,他簡直就是個壞人,惡人,他披著斯文的外衣,骨子里卻
是個十足的混帳……”
江都見她將自己的相公說得如此不堪,俏目不由忿忿的瞪著陳鶯
陳鶯兒笑道:“郡主你別不高興,你嫁給他之后深居府中,不曾出
去行走,你可知你相公如今在京師的赫赫惡名?”
江都吃驚的捂住嘴,一雙美目有些發直道:“赫赫……惡名?”
“你以為錦衣衛指揮使這個官兒,一個善良正義的人能擔當得了
嗎?”陳鶯兒嫣然笑道。
江都張大了小嘴:“………”
陳鶯兒悠然道:“或許你還不知道,如今我已算是你相公的屬下
了,不單是我,我整個陳家商號都已跟錦衣衛綁在了一條船上,
一損俱損,一榮皆榮。”
江都瞪圓了眼睛:“…………”
“你相公如今是朝堂的奸黨首領,清流大臣如黃子澄之流每天吃飯
必痛罵你相公幾句才能吃得下飯,每天睡覺前必詛咒你相公幾句才能睡
得著覺,嗯……遠在北平的燕王殿下恐怕也和黃子澄一樣的反應,去年
燕王被滯留京師,若非你相公當時身陷囹圄,恐怕燕王現在都不一定
能回得了封地……”
陳鶯兒看著江都吃驚的俏臉,心中愈發覺得好笑,悠悠道:“簡單
的說……如今你相公在朝堂,在藩王之中可以算是千夫所指,除了當今
天子和那世奸黨大臣,天底下不恨你相公的人簡直屈指可數……”
江都驚異之色一直不曾褪去,今日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相公在外
面競然如此兇名赫赫,幾乎可以說是人見人怕,鬼見鬼愁,單純的她還
一直以為相公只是個很普通的官兒,在朝廷里領著一份普通的差事,卻
沒料到他名聲如此響亮,嫁給這樣一個相公實在是……與有榮焉?
沉默許久,江都忽然嫣然一笑,如春風化開了寒冰一般,笑容燦爛
而絢目。
“不論相公在外面是什么人,至少……他是疼愛我的,至少……他
是我們都深愛的男人,這便夠了,不是么?”江都釋然輕悄道。
陳鶯兒俏臉一紅,接著幽然長嘆道:“是呀,女人愛一個男人,哪
需要太多理由,就算他在外面罪惡滔天,十惡不赦,回到家里,他便
是女人的天,女人的脊梁骨,女人的一切……”
江都正色道:“鶯兒,以后你打算怎么辦?難道還像以前那樣,
一個人站在遠處默默的看著他,在心里愛著他恨著他嗎?”
陳鶯兒聞言眼眶又泛了紅,凄然道:“不然還能怎么辦?去求他娶
了我嗎?郡主,我若早能拋得掉選份自尊,又怎會一直等到今日?”
“鶯兒,記得我剛認識相公時,你還勸我要大膽一世,女人的幸福
自己也能爭一爭的,我照你的話做了,如今,屬于我的幸福,我已經爭
到了手里,你為何不也主動爭一爭呢?”
陳鶯兒頓時話結:“我……’’
江都想了想,道:“這樣吧,咱們現在就回京師,然后我帶你去見
相公……”
陳鶯兒一驚,急忙惶然搖頭道:“不,不行,絕對不行!”
“為什么?…
陳鶯兒俏臉愈發羞紅,帶著幾分心虛的垂下眼瞼,輕悄道:
“我……我把你騙出京師,也許你相公正急得派出錦衣衛大索天下
呢……他若見了我,恐怕會氣得把我殺了,不,我現在絕不能見他,
我……我要出去躲一陣子再回來……”
江都嘻嘻一笑,正待開口,卻聽見殿門外一個含著怒氣的男聲泠·
冷道:“想躲?來不及了!錦衣衛已將這里重重包圍,你飛都飛不出
去!”
二人愕然望去,卻見蕭凡一身飛魚服,站在殿門口負手而立,凜凜
之勢如天神下凡。
江都呆楞了半晌,接著驚喜歡呼道:“相公!你……你怎么會在
這里?你來找我們嗎?”
蕭凡深吸一口氣,然后一抬手,指著江都道:“你!你現在站到一
旁,不許說話!我待會兒再跟你算帳!”
江都錯愕了一下,接著嘟起小嘴,帶著幾分委屈幾分惶恐,老老實
實站到了大殿金像的旁邊。
蕭凡一腳跨進殿,大步走到驚惶不安的陳鶯兒面前,然后渾深吸
氣,擠出個笑臉盯著她。
陳鶯兒被他的眼神盯得手足無措,俏臉染上紅霞,努力迎著蕭凡的
目光,最后終于受不了,心虛的低下了頭,情不自禁的嚇得往后退了一
小步。
蕭凡深深地注視著陳鶯兒,半晌無話,寬敞的大殿,三人就這樣保
持著詭異而尷尬的沉默氣氛。
許久許久,蕭凡打破了沉默,看著陳鶯兒,深深地道:“陳小姐,
陳掌柜,鶯兒……”
陳鶯兒被蕭凡如此深情的話氣驚得渾身一顫,,慌忙應道:“啊……
啊?”
蕭凡接著道:“鶯兒,其實在我心里……我一直想對你做一件事,
這件事或許做出來有突兀,有些唐突,但是……我實在忍不住心中澎
湃的情緒,若是不做它,我想我會被憋死的……”
陳鶯兒聞言芳心頓時涌上一陣驚喜和慌亂,心中一個聲音不停吶喊
著:他……他要對我什么?他想對我表白心意嗎?還是……他想給我一
個擁抱,甚至……想親我……
“鶯兒,我……可以對你做這件事嗎?”蕭凡深情款款的聲音在她
耳邊回蕩。
陳鶯兒仿佛已完全失去了意識,只是不知所措的點了點頭:
“好……好啊。
蕭凡露出了迷人的微笑,釋然道:“你答應就太好了……”
在江都郡主驚愕的目光注視下,在陳鶯兒又羞又怯又慌的期待
下,蕭凡終于做了一件他很想做的事情。
只見他上前一步,一把摟住陳鶯兒瘦弱的肩頭,然后將她的嬌軀按
到大殿金像前的供桌上,接著騰出一只手,伸進了陳鶯兒的褶裙,一聲
嬌脆的驚呼下,蕭凡將她裙子里穿著的綠色綢長褲扒了下來,只露出陳
鶯兒粉紅色的短褻褲。
兩位驚愕的佳人還沒反應過來,蕭凡的大手掌便已狠狠抽在了陳鶯
兒又挺又翹的豐臀上,一下又一下。
“叫你拐跑我媳婦兒!”
“叫你不打招呼就不見人影!”
“你是風兒我媳婦兒是沙……”
“你倆纏纏綿綿到天涯……”
“休想!”
啪啪的脆響,伴隨著陳詠鶯兒羞憤的驚叫聲,悠悠在彭祖大殿回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