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處男提督
洪武三十年五月,歷經七日牢獄之災的蕭凡被釋。
原本要被菜市斬首的罪臣,陰差陽錯之下不但沒被殺頭,反而無罪釋放,官兒升了,連爵位都有了,老朱這回挺客氣,還白送兩個親孫女給他。
自古以來的朝堂官場都是這樣,合理中透著離奇,必然中出現偶然。
朱元璋開釋蕭凡,并且給他升官加爵賜婚的這道圣旨,也在歷史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被后人稱為史上最意外,最荒誕,最不可思議的圣旨。
后人嘖嘖驚訝時,誰能體會朱元璋下這道圣旨時的心情?
發生在京師朝堂的一場政治風波竟然鬼使神差般完全逆轉,這讓朝堂所有的大臣目瞪口呆。
誰也不知道當今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誰也想不明白明明已是必死結局的蕭凡為何會奇跡般翻盤,反敗為勝。
聽說當時天子下令斬蕭凡的圣旨已經出了宮門,直到黃子澄等清流大臣們覲見天子之后,宮里立刻便派了宦官追回了圣旨,換句話說,黃子澄等大臣們覲見之時,天子便忽然改變了主意。
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眾臣百思不得其解,后來猜測得多了,只好將其原因歸結為天子不忍見兩位郡主為蕭凡殉情,故而不得不饒蕭凡一命。
對于這個結論,滿朝文武愿意相信的人委實不多。
朱元璋一生殺伐果決,冷酷無情,何曾為了區區兒女私情網開一面過?
真正知道原因的,只有朱允炆,蕭凡二人。
朱允炆是全程參與了此事的,他甚至還扮演了一個可憐無辜柔弱,被大臣頂撞欺壓的儲君角色。
不得不承認,蕭凡對朱元璋的心理把握可謂妙到毫巔,絲絲入扣。
皇權親情,內外親疏,猜忌信任,蕭凡在這些關鍵的詞匯中借勢用勢,瀟灑游走,囚禁于囹圄之中,卻遙勝于金殿之上。
朱允炆開始漸漸體會到皇祖父為何對蕭凡如此看重了,他確實是個聰明人,是個有本事的人,將來必然也是個能輔佐自己的肱股之臣。
蕭府。
家主被釋,而且意外的升了官,封了爵,更同時娶了兩位郡主。
經歷大悲大喜的蕭府上下一片喜氣洋洋,人人仿佛充滿了干勁。
內院的臥房里,蕭凡摟著畫眉,心疼的撫摸著她額頭上層層纏繞的白紗,一想到這丫頭為了救他獨闖燕王別院,又穿著郡主朝服在午門外磕得額頭鮮血淋漓,蕭凡的心便狠狠抽痛不已。
但為君故,雖死無憾,畫眉從沒對他說過什么天長地久,海枯石爛的誓言,可她卻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何謂真正的夫妻情深,——情到至處,但求同死!
畫眉一臉愜意的依偎在蕭凡懷里,不時抬起頭,然后瞧著蕭凡,憨憨的笑。仿佛她只是個需要懷抱,需要依賴的孩子,渾然忘卻了昨日之前,她為了救蕭凡而做出的種種瘋狂近乎自盡般的舉動。
蕭凡心疼的摟緊了她,二人靠在一起,互相臉貼著臉,溫柔的摩挲。
“傻丫頭!以后可別這么干了,我死便死了,你何必跟著我白搭一條命進去?朝堂水深,你什么都不知道,別像個缺心眼兒似的一頭往里鉆,聽到沒有?”蕭凡佯怒道。
畫眉抬起頭,一雙水汪旺的眼珠子靈巧狡黠的四下轉動,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眼神中卻流露出一股死不悔改的神色。
蕭凡又氣又笑,悻悻的狠狠拍了一記她的小屁股。
畫眉嘻嘻一笑,又將頭埋在他懷里,一雙小小蓮足調皮的四下亂蹬。
一切盡在無言,早在江浦縣時,蕭凡與小乞女相遇的那天起,老天便注定了這二人此生同生同死同福同難的命運。
二人已將對方當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誰也不能少了誰。此刻再說些生死相許之類的甜言蜜語,仿佛已著了相,落了下乘。
有些話不必說,彼此都明白。有些話無論說了多少遍,該不明白的,還是不明白。
“相公,江都郡主也為你受了不少苦呢……”畫眉湊在蕭凡耳邊,細聲低語。
她喜歡用這種說悄悄話的方式與蕭凡溝通,仿佛二人在用心靈交流著只屬于彼此的秘密。
蕭凡喟嘆道:“是啊,她為我以簪刺胸自盡,這一生我該如何報還她?可惜她仍被天子禁足宮中,我不能進去探望她,連個謝字都無法親口對她說……”
畫眉抿了抿嘴,笑道:“相公何言報還?江都郡主為你自盡之時,可有想過要你報還嗎?為所愛的人做任何事,都是無怨無悔的,你若真想報還,便拿你一生的情意好好待她,讓她此生做個幸福快樂的女人,人生一場,長樂未央,這便是你最好的報還了……”
蕭凡輕笑道:“你小小年紀,怎么懂得這么多?過兩日天子便要正式下旨賜婚了,她若嫁進蕭府,你不吃醋嗎?”
畫眉搖頭,很認真的道:“以前或許有些小小的醋意,但自從知道她為你以簪刺胸之后,我便釋然了,這是一個真正用心愛你的女子,她能為相公不惜自己性命,我為何不能容她?”
蕭凡有些感動的將她摟緊,嘆息道:“今生能得你們二位賢妻,實在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你的寬容大度尤其令我感動……”
話音未落,畫眉小巧的鼻子忽然一皺,面露得意之色道:“……再說了,我今年才十三歲,而我那位堂姐郡主已經十八歲了,再過幾年,她便人老色衰,而我正值芳華,相公那時最疼最寵的肯定還是我,我何必吃她的醋?”
蕭凡臉上的感動之色頓時凝固,消失……
這世上不吃飯的女人或許有,但不吃醋的女人絕對沒有。
下到八歲,上到八十歲,無一例外。
京師錦衣衛鎮撫司衙門。
蕭凡身著光鮮的飛魚服,腰系描繡著金線的鸞帶,負著手一腳跨過鎮撫司那尺余高的門檻,神態自若的走了進去。
與往日進這個衙門的心情大不相同,大明王朝的最負盛名,也可以說是歷史上臭名昭著的錦衣衛,從今日起,便由他誠毅伯蕭凡一手掌管了。
百年之后,未來的史書上將會如何評價蕭凡這個錦衣衛歷史上第四位指揮使?
蕭凡覺得,史書上肯定會寫他是個好人。
蕭凡確實是個好人,心腸不壞,坑人損人下絆子敲悶棍,那都是……污蔑!嗯,對,污蔑!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這才是對他形象的最佳描述……
衙門里人來人往,僉事,校官們來回穿梭忙碌,錦衣衛重開不久,百廢待興,其主要的職責如巡查緝捕,刺探軍情,監督百官,還有十分繁瑣復雜的皇帝儀仗護衛等等,全部在這個衙門里簽發命令。
見蕭凡進來,眾人皆停了忙碌,一齊向蕭凡躬身施禮。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幾分敬畏之色,皆不敢抬頭直視蕭凡。
蕭凡心頭一時間涌起幾分快意,手握權力的感覺竟如此美妙,權力果然是個好東西,難怪有人窮畢生之力不停追逐,那種大權在握,生殺予奪的感覺,確實妙不可言。
看著眾人惶恐恭敬的神情,蕭凡忍不住意氣風發,人生如此,方不虛此生,少年權臣,從今日起,將正式在大明的舞臺上登場亮相,自己何去何從?手中掌握偌大的權力,我該實現什么理想抱負?我該為后世做點什么?
未來的路遙不可知,不論是坦途還是荊棘密布,對蕭凡來說,都是一種人生的體驗。
那么,笑著面對一切吧!
蕭凡面帶微笑,朝眾人回了一禮,笑道:“都去忙吧,各官校職司照舊,各行其責。”
“是!”眾人恭聲應道。
恢復了忙碌的衙門又是一派熙熙攘攘的繁忙景象。
蕭凡負著手,緩緩走到衙門的二堂,在二堂左側的一間房子前站定。
這里,原本是上一任指揮使李景隆辦公的所在地,現在理所當然歸蕭凡所有了,這個衙門里,蕭凡最大。
抬步跨進這間屋子,蕭凡還來不及打量屋子里的擺設,卻愕然發現上一任指揮使李景隆正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屋子被他翻得亂七八糟,跟遭了災似的。
李景隆忙得滿頭大汗,見蕭凡進來,不由一喜,急忙道:“哎呀!蕭同知……哦,錯了錯了,呵呵,現在該叫你蕭指揮使了,快來快來,我等你老半天了……”
蕭凡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對這個歷史上最著名的草包,蕭凡真不知該如何評價他,說他作惡多端也說不上,自從他當錦衣衛指揮使以來,還真沒干過多少喪盡天良的事,……蕭凡覺得自己都比他干得多。
說他品德高尚,也說不上。這家伙腦子里的是非觀念很淡薄,上班的時候逛窯子,下班的時候也逛窯子,什么事都只憑自己一時的喜惡和心情,不去管別人怎么想怎么看。
蕭凡想來想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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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李景隆這人除了不夠聰明外,基本沒什么別的缺點了,說穿了,他其實就是依仗父蔭,承繼了一個國公的爵位,然后滿京師的玩鳥遛狗泡姑娘,標準的紈绔子弟習性,有些囂張跋扈,但心眼兒并不壞,不爭權,不耍陰謀詭計,跟他接觸久了,蕭凡甚至認為他比較可愛,至少比朝堂那些道貌岸然的清流大臣們可愛多了。
想到這里,蕭凡不由發自心底的一笑,朝李景隆拱手道:“國公爺在忙什么?”
李景隆擺了擺手,道:“哎呀,你就別跟我整這套虛禮了,咱們現在已成了一家人,何必這么多禮?”
“一家人?”蕭凡愕然。
李景隆朝他壞壞的眨眨眼,道:“我兩個表妹都嫁給了你,咱們不是一家人嗎?”
蕭凡恍然。
李景隆是朱元璋的甥孫,從輩分上來說,江都郡主和畫眉確實算是他的表妹。
李景隆一副敬仰不已的表情,親熱的勾著蕭凡的肩,壞笑道:“平日瞧你不顯山不露水的,沒想到你勾搭美人兒的本事卻是深藏不露,竟然同時讓兩位郡主對你傾心,嘖嘖,這得多大能耐呀,哎,教教我,怎么辦到的?是現乳一指幫的忙嗎?”
蕭凡臉色頓時黑了。
“……不是!”蕭凡咬著牙從齒縫里迸出倆字。
李景隆疑惑的瞧著他,面色忽然變得凝重,沉聲道:“……莫非你還有比現乳一指更犀利的絕招?”
蕭凡臉色越來越黑:“……”
這家伙簡直就是個賤人,哪怕他貴為國公,依然掩蓋不了他賤人的本質……
蕭凡沉著臉道:“國公爺剛剛說找我什么事?”
李景隆立馬恢復了正經,道:“本國公調任左軍都督府事,特來跟你辦一下交接……”
蕭凡急忙應了,然后兩人互相將宮里的圣旨,吏部的調令,以及各自負責的公務和官印互相核對無誤,整個交接工作非常的順利,畢竟錦衣衛成立這么久,實際上掌權的都是蕭凡,李景隆這個紈绔子弟每天四處吃喝玩樂,根本沒怎么管過事情。
交接完畢,李景隆收好了調任公文和圣旨,錦衣衛第三任和第四任指揮使就此正式移交。
一切程序做完,李景隆拍了拍蕭凡的肩笑了,這一刻他的笑容忽然變得意味深長:“這個指揮使可不好當,權力確實是大,可得罪的人也多,幾乎可以說是與滿朝文武為敵,我一直不碰這指揮使的權力,放心大膽的將錦衣衛放權給你打理,寧愿每日聲色犬馬,浪蕩形骸,在你眼里,或許我是個一無是處的草包吧?”
蕭凡吃了一驚,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李景隆。
李景隆哈哈一笑,不以為忤道:“權力誰不喜歡?可這權力是當今天子給的,我若用這權力得罪了滿朝文武,將來天子收回了我的權力以后,我將如何面對那些大臣?我若被滿朝文武孤立敵視,那時我手中沒了權力,會得到怎樣一個下場?”
蕭凡吃驚的張著嘴,楞楞的盯著李景隆,久久不發一語。
李景隆自嘲般一笑:“別人對我當面恭敬,背地里卻說我是草包廢物,以為我不知道么?你們可知,這世上活得最久,最滋潤的,恰恰就是草包廢物,有本事的人,鋒芒畢露的人,往往很短命……”
看著蕭凡吃驚的神色,李景隆哈哈笑道:“咱們既是一家人了,自然不說兩家話,這是我做官的一點心得,人生在世,只有隱藏鋒芒,別把自己推到一個風口浪尖的位置,才能活得長久,你若認同這些話,不妨將它記在心里,你若不認同,就當我放了個屁吧。”
蕭凡看著李景隆的笑臉,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混跡朝堂的每個人都不是那么簡單,簡單的人在勾心斗角的朝堂里根本活不長久,能活下來的,那都是個兒頂個兒的人尖子,刁鉆油滑如同泥鰍,而且各自有一套適合自己的生存法則。
草包?現在的李景隆能用“草包”二字形容他嗎?
蕭凡苦笑,也許自己才是真正的草包……
“國公爺的教誨,下官深銘五內,并且由衷領情,多謝國公爺賜教!”蕭凡正了正衣冠,鄭重其事的朝李景隆長施一禮。
李景隆見蕭凡一臉受教的模樣,不由欣慰的笑了。
笑容剛展開,卻忽地收斂起來。
李景隆神色變得凝重,沉聲道:“我突然想起,咱們還有一件事沒交接……”
“什么事?”
李景隆抬眼看著蕭凡,神色卻漸漸變得楚楚可憐,一副求懇的語氣道:“……你教我的現乳一指,為何我到現在還沒學會?昨兒在大街上用手指戳了一整天,也沒見哪個姑娘的肚兜兒掉下來,回家后我的手指抽得跟雞爪似的,哎,你教的那玩意兒到底管不管用啊?”
蕭凡惡寒:“……”
確定了,此人仍然是個賤人,方才那一剎對他的改觀是自己瞎了狗眼……
李景隆怯怯的扯了扯蕭凡的衣袖,可憐巴巴的道:“……俗話說,教會徒弟,餓死師父,你是不是跟我留了一手呀?”
蕭凡嘆了口氣,然后板著臉道:“教你這一招確實有個事情忘了告訴你……”
李景隆緊張道:“什么事?”
蕭凡斜睨了他一眼,慢吞吞的道:“事實上,這一招只有處男才學得會,處男陽氣未泄,乾火旺盛,其心至純,很輕易就學會了……你是處男嗎?”
李景隆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指著自己的臉沮喪的道:“你覺得我像處男嗎?”
蕭凡惋惜的嘆道:“你以后還是干脆用手扒姑娘的肚兜兒吧,反正最后達到的效果是一樣的,而且姑娘們也許更有快感……”
李景隆上下打量著蕭凡,良久,慢悠悠的道:“怎么脫姑娘的肚兜兒是我的事,我就奇怪了,既然這一招只有處男才能學會,你怎么學會的?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是處男啊,我會笑死的,哈哈哈哈……”
蕭凡臉色由黑慢慢變綠:“……”
“呃……你真是處男?沒開過封的童男子?”李景隆不敢置信的盯著蕭凡,楞了一會兒,接著破口大笑。
“哇哈哈哈哈……真笑死我了!哈哈……”
“來人!送客!”蕭凡的臉色陰沉得像被烏云籠罩的天空。
笑得東倒西歪,上氣不接下氣的李景隆被人攙扶著送出了衙門。
良久,蕭凡辦公的屋子忽然傳出刺耳的瓷器碎裂聲。
緊接著,一道悲憤莫名的咆哮聲回蕩在衙門內外,聲震九宵。
“立刻!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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