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萬啟勇的訝異,馬俊才的表情卻很平靜,點了點頭,轉而又搖了搖頭,才思忖說道:“勇哥,這事我也說不清,反正就是這么個感覺。那荷花巷的拆遷工作,開發商是楊麗微引進來的,聽說是省城的一個大老板,后臺背景都很硬,到暖州來開發地產,也是楊麗微通過關系牽上線來。
不過暖州市區荷花巷的情況有些復雜,那里歷史悠久,聽說最早可以追溯到八百年前南宋時期,也有許多的文化遺跡,本來這么一個地方搞開發改造,那是要一步步地謹慎而來,先要做好規劃,然后聯系相關部門盡量在不破壞文化古跡的前提下才能進行開發。可是如此一來,不但時間浪費許多,而且整個拆遷建造資金也要遠遠超出預算,那個省城的老板哪里會答應。于是昌達公司就出面,開來推土機不管三七二十一,管你什么文物古跡的,一概推倒了事。而那荷花巷的居民本就對開發商的拆遷賠償也有所不滿,一直在抗拒拆遷,現在又見他們這么糟踐文物古跡,心里更是憤怒,到最后就引出了上百人到市政府告狀的事來。不過事后還是被彈壓安撫了下來,最后那些拆遷戶也不知被他們用了什么手段,一個個地都搬走了。”
馬俊才現在雖然是在幫萬啟勇做事,可是他畢竟是當過重點中學老師的人,也是肚子里有貨的人,骨子里還一直是把自己當一個文化人,對昌達公司這種糟踐文物的行為不感冒得很,說話的口吻里也就帶上了一絲輕蔑。
“什么手段?還不是半夜踹門,扔死雞、潑狗血這種手段,要不就是找人直接到學校門口,把那些人的子女都給接走。”萬啟勇聽到這里,冷哼了一聲。
說起這些手段,萬啟勇自然是輕車熟路,張口就來,清楚的很。
馬俊才咧了一下嘴,也不知是不是在笑,接著說道:“那起火的人家,住的就是個老宅子,聽說歷史久遠,還是他們祖上好幾代傳下來的,雖然可能不值什么錢,不過人家好歹是住了好幾代,真正有感情的。”
聽到這里,萬啟勇皺了一下眉頭:“俊才,說重點,別說這些沒用的。”
“好,好。”馬俊才聽萬啟勇催促,笑了一下,然后說道:“不瞞勇哥,那死的那戶人家我也是認識的,以前教育系統開會的時候打過好幾次交道,一個老教師,幾代都是書香門第,為人正直。
聽說自從昌達公司胡亂拆遷之后,他就一直奔走于相關文化部門,要求他們能夠出面搶救文物,制止昌達公司這種野蠻拆遷的行為,可是在體制內的人哪里有糊涂的,明知道昌達公司的背后站的是楊麗微這尊大神,有誰敢出頭講個話,便一直推諉拖延著,最后把那老教師給惹急了,竟然直接通了市長熱線,不過他一個小老百姓,市長熱線哪里會真個把他反映的當個事,隨便幾句就敷衍了。那老頭也是倔脾氣,干脆又組織了一幫那里的老居民,直接就堵在了挖掘機前面,讓那些人如果要再隨便破壞文物的話,那就從他們身上壓過去。這事情鬧大了,還上了暖州市新聞,而且還引起了暖州市主管黨群的副書記郭敬平的注意。郭敬平那個人,本來就跟楊麗微他們是兩條道上的人,自然也不懼楊麗微,馬上就做了指示,上面也下了人來查,昌達公司的拆遷也被停了下來。不過這么一來,那個省城來的開發商自然是不干了,工程被卡在半路上,每天損失的可都是錢啊!那個人的后臺也硬,底氣也就足,口口聲聲就說要撤資,而且還要求暖州市政府賠償他的先期投入資金。楊麗微牽在中間,進退不得,對郭敬平恨得不行,可是郭敬平這個人,在暖州市官場號稱不倒翁長青樹,門生古舊眾多,暖州市高層里也有個不弱的小圈子,楊麗微恨歸恨,還真的是拿郭敬平沒什么辦法。不過后來不知道怎么搞的,郭敬平卻突然松口了,撒手不管了這件事,于是這個事便就雷聲大雨點小,很快偃旗息鼓了。”
萬啟勇倒是真的沒想到,暖州市那個拆遷里頭還能多出這么多得事來。馬俊才是當過老師的人,口才當然也不錯,說起話來也是條理分明,萬啟勇聽得津津有味,就象是聽故事一般。
聽到馬俊才收了嘴,萬啟勇忍不住就隨口問道:“那后來呢?昌達公司又開始拆了吧!那老頭也不鬧了?”
馬俊才此時臉上露出幾分黯然之色,說道:“鬧了,怎么不鬧,那個人啊,就是脾氣太倔了,總認為有理就能走遍天下,卻不知道這世上的道理總是握在少數人的手里,后臺硬才是真道理。”
萬啟勇聞言點了點頭:“這話說的有理,老子以前在街頭的時候,總認為拳頭大就有道理;后來覺得,錢多就有道理,你不服我,老子拿一把錢砸你額頭上,隨便叫都能有人把你給收拾了。可我現在算是明白了,這什么東西,都比不上權重要,在權力面前,拳頭也好,錢也好,都是狗屁,都是為權力服務的。”
萬啟勇今天晚上也是聽了馬俊才的話有些感慨,再加上面對的又是童年好友,免不了就把平時藏在心里從不顯露的牢騷倒出了一些。
“可不是,勇哥這話說得再恰當不過。”馬俊才聽后點頭接了一句。
萬啟勇有點醒悟過來,彎過身子來從茶幾上拿了根香煙,一邊點火一邊略帶掩飾地說道:“這話扯遠了,你繼續說剛才那個事。”
馬俊才也沒想那么多,就繼續說道:“也就是昌達公司重新開工后不久,那老教師又去昌達公司鬧了一次,卻被昌達公司的人給直接架了出去,那人也是教書給教傻了,到那個時候了還認不清形勢,繼續串聯人去告狀,還揚言暖州市辦不了,自己就是告到省里,告到中南海也要去告,結果,家里莫名其妙地就失火了。當時事故檢查結果說是電線老化引起,可我總覺得這事沒那么簡單,肯定是另有蹊蹺。”
“俊才,這沒根據的事可不能亂猜。”萬啟勇聽完后,神情卻沒多大變化,吸了一口煙說道:“說不定還真是這老頭倒霉,不過這事巧就巧在正好是這個節骨眼上,也不容得別人想多了。”
“是,我也是這么想。”馬俊才嘆了一口氣,說道:“聽說那老頭還有個兒子,在廣城的一家什么公司里當主管,得到家里的噩耗后趕回來,聞聽事情的經過后,一心認定是昌達公司動了手腳,還報了警,可是沒有真憑實據,誰會理他。也就是那個小孩可憐,這下就成了孤兒了。”
“別人的事,我們管他這么多干嘛!”萬啟勇不以為然地翻了翻眼皮,說道:“如今最重要的,還是我們自己掙錢重要,有了錢,將來我們直接到國外去,也買它個海邊別墅住住,閑了也弄個洋妞搞搞,換換口味,多痛快,也不用在這里受鳥氣。”
“那勇哥,你看這個事怎么辦?”馬俊才剛才說了這么一大通,也是心里擔憂。自從萬啟勇幫他報了仇,又放心把啟勇地產全權交給他打理后,他是真把萬啟勇當兄弟了,怕萬啟勇不小心栽到了圈套里出不來,不過這也畢竟是他自己心里的猜測和一些推測,也是沒底,真正拿主意,還是要看萬啟勇,自個只是盡能力幫萬啟勇能夠平穩度過。
要真能象萬啟勇所說,以后賺了錢可以移民去國外,就算是和劉瑩結婚也不用再聽那些讓人煩心的風言風語,反正在那地方也沒人會認識自己兩個,兩個人安穩地過一輩子,還真是不錯的生活!馬俊才心里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