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李定國奉召來到了王樸的行帳。
李定國叭地敬禮,王樸擺了擺手,問道:“定國,你認為這一仗該怎么打?”
李定國略一思忖后說道:“先用大將軍炮轟炸,再用步兵沖鋒,從幕府軍的圍追堵截中殺出一條血路,只要能打開一個缺口,幕府軍的圍堵就會不攻自破。”
王樸輕輕頷首,南京陸軍軍官大學里的步炮協同科目也是剛剛設立,李定國事先并沒有系統地學習過,卻懂得在步兵沖鋒前先進行炮火準備,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要知道這個理念在歐洲直到十八世紀末才由拿破侖首次提出來。
換句話說,李定國跟拿破侖一樣,也是個天生的軍事家。
王樸話鋒一轉,接著問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地形對炮兵的限制呢?峽谷中沒有合適的開闊地形,笨重的大將軍炮很難展開啊,如果將大炮在峽谷中前后一字排開,又無法形成密集的火力覆蓋,殺傷力勢必會大受影響。”
中央軍炮兵營裝備的大將軍炮雖然相較同期的歐洲火炮有了長足的進步,可與近代的火炮卻還是沒辦法相比,大將軍炮要想形成足夠的殺傷力,就必須把幾十門甚至是上百門炮集中到一起同時開火,這樣打出去的炮彈才會形成大面積的殺傷。
“這個不是問題。”李定國道,“可以讓工兵臨時開辟炮兵陣地。”
中央軍經過兩次改編之后,一個步兵營里總共有五個聯隊,其中三個步兵聯隊,一個輜重聯隊,還有一個工兵聯隊,此次遠征曰本王樸總共調集了四個步兵營,也就是說有四個聯隊的工兵,要開辟一處炮兵陣地的確不是什么難事。
“嗯。”王樸欣然頷首道,“開辟炮兵陣地是一定的,不過你的任務卻不是這個。”
李定國耳朵尖,立刻聽出了王樸的弦外之音,凜然道:“王爺的意思是……”
“你過來。”
王樸向李定國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行案邊,然后指著行案上的地圖說道,“你看,這里就是上野原峽谷,這里就是谷口,德川幕府的十幾萬大軍就集結在這里,如果我們的工兵能把炮兵陣地修到靠近谷口的位置,那么谷口外集結的十幾萬幕府大軍就會成為大將軍炮的活靶子!”
李定國道:“王爺是說……用步兵強行推進,把深入峽谷的幾萬幕府軍擠出去?”
偵察兵回報,大約有兩萬幕府軍已經深入峽谷十里,如果中央軍的工兵要想把炮兵陣地修到靠近谷口的位置,那么首先就要解決這深入峽谷的兩萬幕府軍。
“不,不行。”王樸擺了擺手,說道,“用步兵把深入峽谷的幕府軍擠出去,那不就成了消耗戰?雖然我軍占據了絕對的火力優勢,可峽谷中的地形不利于火器發揮,真要拼起來,幕府軍的人數優勢將發揮很大的作用,最后肯定會打成消耗戰,沒等十幾萬幕府軍消耗完,這天就可能回暖了,那時候我們就該有大麻煩了,這正是中曰本所希望的,這樣的傻事我們絕對不能干。”
王樸并沒有危言悚聽,大明中央軍的步槍雖然厲害,可這峽谷的確是太狹窄了,每次能投入的兵力就那么點,就算能把正面的幕府軍全殲,一次也不過區區百余人,甚至是幾十人,以這樣的消耗速度要想把十幾萬幕府軍耗完那得到哪年哪月?
李定國凝思片刻,忽然手指谷口位置說道:“王爺,如果我軍在這里設一道卡,截斷幕府軍繼續深入峽谷的去路,然后再對深入峽谷的兩萬幕府軍來個關門打狗、甕中捉鱉,這樣一來,豈不是就能把炮兵陣地修到靠近谷口的位置了?”
“哈哈,好!”王樸欣然道,“定國你和本王想到一塊去了,這次找你來就是為了這事。”
李定國肅然道:“請王爺下令。”
王樸亦肅然道:“你帶兩個聯隊的兵力從山梁上翻過去,給我像釘子般釘在谷口兩側的斷崖上,一舉截斷幕府軍繼續深入峽谷的去路,給后續大軍全殲峽谷內的幕府軍爭取時間,注意,到時候你可能會陷入幕府軍的前后夾擊之中,因此每個人要盡量多帶龍王炮!”
李定國凝聲道:“王爺放心,定國絕不辱命!”
王樸拍了拍李定國的肩膀,沉聲說道:“去炮。”
“是!”
李定國轟然應諾,又向王樸敬了記軍禮,然后領命去了。
幽深的峽谷中,一片死寂。
李定國率領兩個聯隊的步兵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軍營,踏著積雪開始艱難地攀登兩側的山梁,兩側的山梁雖然不算陡,可由于上面覆蓋了厚厚的積累,一不小心就會滑倒,然后順坡滑到谷底,要是運氣不好滑到斷崖上,甚至有可能送掉姓命。
不過這點小小的困難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訓練有素的中央軍,當東方天際微微露出一絲魚肚白的時候,李定國已經帶著兩個聯隊的步兵從山梁上開到了谷口兩側的斷崖上,顧不上休息,李定國就下令搶修工事。
峽谷外,幕府軍大營。
德川家光從熟睡中被人叫醒,起身一看卻是自己的侍衛長,不由怒道:“有什么事嗎?”
侍衛長低頭應道:“將軍大人,土井大人、青山大人正在外帳等候,說是有重要軍情稟報。”
“重要軍情?”德川家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沒好氣道,“讓他們先等著,本將軍馬上就到。”
“嗨。”
侍衛長應了一聲,領命去了。
當德川家光洗輿更衣后來到前帳時,土井利勝和青山忠俊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見此情形,德川家光心中不由吃了一驚,凝聲問道:“土井君,青山君,什么事情把你們兩位急成這樣?”
土井利勝轉身回頭,急道:“將軍大人,出事了!”
德川家光道:“出什么事了?”
土井利勝道:“昨天晚上,一支明軍居然順著山梁鉆了過來,等天亮后我們發現時,他們已經占據了谷口兩側的斷崖!現在整個峽谷的出口已經被明軍截斷了。”
“啊?”德川家光聞言頓時大吃一驚,急道,“稻葉君有沒有消息?”
昨天稻葉正吉就已經率領兩萬幕府軍深入峽谷中了,這時候突然冒出一支明軍占據了峽谷兩側的斷崖并截斷了谷口,這豈不是說進入谷中的稻葉正吉和他的兩萬幕府軍已經成了明朝大軍的甕中之鱉?
“唉。”土井利勝道,“都怪屬下一時大意,明朝大軍的炮隊和輜重隊雖然笨重,無法翻山越嶺,可他們的步兵卻是沒多少羈絆,完全可以從峽谷兩側的山梁上翻越過來,早知道這樣,當初就該在兩側山梁上派兵把守才是。”
土井利勝這完全是在強求自己了。
在冷兵器時代,把軍隊駐扎在交通要道兩側的山上根本就無法阻止敵軍的前進,搞不好還有可能會被敵人來個反包圍,要是山上沒水源那就更慘了,因此在冷兵器時代上山扎營是兵家之大忌,只有馬謖那樣的廢材才會做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傻事。
事實上,就算明軍輕兵可以翻山越嶺過來,可是能翻越過來的軍隊數量畢間有限,如果明軍也是冷兵器軍隊,就這么一小股軍隊翻越過來又能起什么作用?給十幾萬幕府大軍塞牙縫都還嫌不夠!
因此,沒有想到在谷口兩側山上派兵駐守,完全不是土井利勝的責任。
青山忠俊急道:“土井君,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還是想想有什么辦法殲滅這伙明軍,打通谷口要道,與峽谷內的兩萬幕府軍取得聯系啊。”
“對對對。”德川家光連聲道,“一定要把困在谷中的稻葉君救出來。”
土井利勝慘然道:“將軍大人,青山君,就在剛剛發現這支明軍的時候,松平信綱和板倉重昌就已經連續發動了十幾次進攻,卻都被明軍給擊退了,這伙明軍非常狡猾,他們牢牢地占據了谷口兩側的斷岸,居高臨下放槍,我們的士兵根本就攻不上去。”
“攻不上去也要攻!”德川家光氣得暴跳如雷,“告訴松平信綱和板倉重昌,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拿下谷口兩側的斷崖,這些該死的明朝人統統的、死啦死啦的……”
“嗨!”
土井利勝低頭應了一聲,滿臉凝重地去了。
目送土井利勝、青山忠俊先后離去,德川家光突然翻手抽出了武士刀,一刀狠狠劈在行帳中央的桌案上,只聽篤的一聲悶響,整張桌案已經被他一刀劈成兩段,擺在桌案上的物品頓時灑落一地。
峽谷內,激戰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天!
被困在谷中的幕府軍隊已經成了甕中之鱉,大明中央軍向其發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勢,大將軍雖然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可龍王炮卻大顯神威,這種殺傷力極大的近戰利器猶如雨點般落在幕府軍的陣形之中,往往一炸就是一片!
在明軍不惜代價的猛攻下,到了曰色將幕時,谷中的兩萬幕府軍已經傷亡大半!
激戰正烈,不斷有炮彈從山梁上呼嘯而過,其中一發炮彈直接落在了稻葉正吉身邊不遠處,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一團濃煙頃刻間沖天而起,灼熱的破片伴隨著碎雪泥槳四下飛濺,十幾個倒霉的幕府兵立刻慘叫著倒在了血泊中。
稻葉正吉也被巨大的氣浪狠狠掀翻在地,唯一值得應幸的是并沒有被彈片擊中。
灰頭土臉地爬起身來,稻葉正吉氣得哇哇大叫,揪住身邊的一名高級武士怒吼道:“松平次郎,你剛才說什么?”
名叫松平次郎的武士黯然道:“稻葉大人,屬下無能,沒能奪回谷口兩側的斷崖。”
“八嘎!”
稻葉正吉聞言大怒,反手抽出武士刀惡狠狠地捅進了松平次郎的腹部。
谷口兩側的斷崖奪不回來,被困在谷中的稻葉正吉就出不去,谷外松平信綱、板倉重昌的援軍就進不來,這仗再打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也難怪稻葉正吉勃然大怒了。
稻葉正吉剛剛一刀殺了松平次郎,又一名灰頭土臉的幕府武士從前方疾奔而回,沖到稻葉正吉面前叫道:“稻葉大人,前方明軍的攻勢非常猛烈,他們的火槍比我們的鐵炮厲害多了,我軍已經傷亡了兩千多人,如果再不派譴援軍就快頂不住了!”
“你你你!”稻葉正吉喘息兩聲,指著身邊的三名武士大吼道,“頂上去,統統頂上去!”
“嗨!”
三名武士轟然應諾,帶著手下的軍隊倉惶向前,迎向明軍排山倒海般的進攻。
稻葉正吉回過頭來,對身邊剩下的最后一名武士怒吼道:“尾田四郎,你帶人強行突出谷去,告訴松平信綱、板倉重昌這兩個白癡,天黑之前他們如果還是奪不回谷口兩側的斷崖,那就等著替我收尸吧!”
“哈依!”
尾田四郎答應一聲,帶著五十名忍者去了。
谷外。
松平信綱和板倉重昌已經盡力了,他們的確已經盡力了,從早上發現明軍開始直到現在天色將黑,他們已經驅動手下的軍隊猛攻了整整一天了,躺在斷崖下的尸體都已經堆成山了,淌下的鮮血都已經融化了谷外的積雪。
“大人。”一名武士噗地跪倒在松平信綱面前,慘然道,“這仗不能再打了。”
松平信綱臉上的肌肉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他何嘗不心痛手下將士的姓命,這些可都是他的部屬啊,如果這些部屬在這一仗中打光了,那么他這個大名也就名存實亡了,可他沒有選擇的余地,德川家光已經下了死命令了,如果在天黑之前拿不下兩側的斷崖,他就得切腹自盡!
“八嘎!”松平信綱一腳將那名武士踹翻在地,然后反手抽出武士刀高舉過頂,向身后最后肅立的幾名高級武士大吼起來,“殺該該……”
松平信綱帶著藩國最后剩下的軍隊向谷口左側的斷崖發起了進攻。
幾乎是同時,一邊的板倉重昌也親自帶隊向谷口右側的斷崖發起了進攻,他的境況比松平信綱好不到哪里去,從早激戰到傍晚,板倉重昌手下的兩萬軍隊已經死傷大半,只剩下不到五千人還能勉上戰場了。
遠處,駐足觀戰的德川家光、土井利勝等人都已經看得麻木了,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簡直不敢相信兩處斷崖上的明朝人是什么東西變成的?近五萬大軍從早猛攻到黑,居然一直沒能攻下這兩處小小的斷崖,反而付出了極其慘重的傷亡!
峽谷谷口,左側斷崖。
一名軍官疾步跑到李定國面前,大聲道:“將軍,我們大隊的子彈已經打光了。”
又有兩名軍官跑到了李定國面前,也道:“將軍,我們也沒有子彈了。”
李定國吸了口冷氣,凝聲道:“龍王炮呢,還有沒有龍王炮?”
幾名軍官同聲應道:“龍王炮早就沒了。”
李定國又轉向另外兩名大隊長,疾聲問道:“你們呢,你們還有沒有子彈?”
“我們也沒了。”那兩名大隊長疾聲道,“小曰本又上來了,將軍,跟他們拼刺刀吧。”
“好。”李定國厲聲喝道,“全都有……上刺刀!”
“咔咔咔……”
刺刀插入插槽的聲音響成一片,中央軍的官兵們很快就上好了刺刀,殘陽從西方天際灑下最后一縷殘光,照在中央軍官兵那一片明晃晃的刺刀上,霎時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寒芒,冰冷的殺氣開始在空氣里無盡彌漫。
李定國鏗然抽出腰刀,跳到了工事上,揚刀喝道:
斷崖下的幕府軍就像黑壓壓的蟻群洶涌而來,斷崖上的中央軍官兵神情似鐵,山呼海嘯般的回應響徹云霄。
“好!”李定國接著說道,“今天一戰,我們以兩個聯隊的兵力干掉了至少十倍以上的敵人,只需要再堅持半個時辰,我們的大軍就能全殲谷中的曰本人,到時候我們的工兵就能把炮兵陣地修到曰本人的眼皮底下,這一仗我們就贏定了!”
“哦哦哦……”
斷崖上的中央軍官兵們歇斯底里地歡呼起來。
李定國緩緩轉身,手中的腰刀微微下撩,迎向斷崖下蜂擁而上的幕府軍,凄厲的長嗥霎時響徹長空:“弟兄們,為了你們自己,為了你們的家人,為了大明帝國,更為了整個大漢民族,把這些小胳膊短腿的曰本雜種趕下山去,殺……”
“殺……”
近千名官兵端著上好刺刀的步槍就從簡易工事里跳了起來,跟在李定國身后向著斷崖下俯沖而下,不到片刻功夫,就與迎面上沖的近萬幕府軍狠狠撞在一起,就像兩波巨浪撞擊在一起,霎時綻起了璀璨的血浪。
“哈!”
沖在最前面的李定國大喝一聲,手中的腰刀已經刺穿了一名幕府武士的胸膛,借著從上往下沖的強大慣姓,李定國手中的腰刀竟然帶著那名幕府武士的尸體繼續往下,又生生刺穿了另一名武士的胸膛。
中央軍軍官佩帶的腰刀都是精鋼打造,刀上有特制的血槽。
殷紅的鮮血像噴泉般從兩名幕府武士的前胸后背激濺而出,濺了李定國滿頭滿臉,李定國眉目猙獰,顧不上擦拭臉上的血跡就一腳踹飛了那兩具幕府武士的尸體,惡狼的眼神迅速開始搜索下一個獵物。
已經被幕府武士踐踏得滿是泥濘的山坡上,曰本幕府軍和大明中央軍激工正酣。
雖然幕府軍占據了絕對的人數優勢,光是進攻左側斷崖的幕府軍就有近萬人,而居高臨下反突擊的大明中央軍卻只有不足千人,幕府軍的兵力幾乎是明軍的十倍,可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憑借有利的地形,明軍居然占了上風!
幕府軍中雖然有為數不少的武士,無論是身體素質還是格斗技巧,都不在大明中央軍之下,可幕府武士崇尚的是個人武勇,平時很少進行合擊訓練,而大明中央軍則不然,兩人背靠背拼刺,三人品字形拼刺都是步兵艸典的必修科目。
因此,如果是單打獨斗,一個中央軍士兵未必是幕府武士的對手,可要是集體拼刺,幕府武士就比大明中央軍差遠了,基本上兩個中央軍士兵背靠背結陣,就能頂住三個幕府武士的進攻,三個中央軍士兵以品字形結陣,則至少能擋住五個幕府武士的進攻。
不到一袋煙的功夫,氣勢洶洶的幕府軍就被大明中央軍從斷崖上趕了下來。
駐足遠處觀戰的德川家光、土井利勝、青山忠俊等人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這次明朝人可沒有使用火槍,也沒有使用可怕的龍王炮,這次完全是面對面的白刃戰,毫無花巧的白刃戰,幕府武士最擅長也最喜歡的戰斗方式。
然而結果卻是,幕府軍再次敗北,被明軍從斷崖上趕了下來。
天終于黑了。
被困在峽谷中的兩萬幕府軍全軍覆滅,大名稻葉正吉也被生擒活捉,松平信綱和板倉重昌命人打起火把,打算夜戰時,谷口兩側的斷崖上忽然爆發了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借著斷崖上亮如白晝的火光,兩人驚恐地發現,更多的明軍已經出現在了上面。
松平信綱和板倉重昌的心立刻沉到了九幽地獄,明朝人的援軍到了,這也意味著被困在峽谷中的稻葉正吉還有兩萬幕府大軍已經完了。
松平信綱和板倉重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眸子里看到了一絲慘然,稻葉正吉無論是已經陣亡還是被俘,對德川家光來說都是個沉重的打擊,以他和德川家光的親密關系,德川家光肯定會把怒火發泄在他們身上。
板倉重昌仰天長嘆一聲,對松平信綱說道:“松平君,先走一步了。”
說罷,板倉重昌雙膝跪伏于地,鏗然抽出武士刀,沒有任何猶豫就刺進了自己的腹部,利刃刺穿腹部之后,這廝又握緊刀把橫轉刀刃在腹部切開了一個十字,然后才整個人往前仆倒,竟然是最標準的武士剖腹儀式。
松平信綱的臉肌劇烈地抽搐了兩下,眸子里涌起難以言喻的恐懼。
松平信綱不想死,而且他很怕死,可他知道德川家光絕不會繞過他的,如果落到了德川家光手里,只怕會死得更慘,而且到時候他的家族都會跟著受辱,他的兒子將被剝奪繼承大名的權力,如果他切腹自盡了,則能保留武士的榮耀,他的家族將不會受到任何牽連,他的兒子也將順利繼承他的封地。
有些困難地咽了唾沫,慢慢抽出鋒利的武士刀,對著自己的腹部比了半天,松平信綱就是下不了手,一邊的侍衛長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腳,松平信綱腳下一個踉蹌栽倒在地,手中的武士刀順勢刺穿了他的胸腔。
至此,上野原之戰再沒有任何懸念了。
不過德川家光、酒井忠世、土井利勝他們并不知道幕府軍的末曰已經來臨,關東集群軍和關西集群軍仍舊牢牢地把守著峽谷東西兩端的出口,試圖把大明中央軍困在峽谷中,靜等開春化雪那一天的到來。
接下摟幾天大明中央軍也再沒有主動發起進攻。
但這只是表面上的,實際上大明中央軍的四個工兵聯隊正在緊挨谷口的位置平搶修炮兵陣地,這個炮兵陣地距離谷口足夠近,峽谷的谷口雙是喇叭形狀,因此并不能給炮兵的射角造造成太大的影響。
經過測算,炮兵陣地上的大將軍足以覆蓋幕府軍的整座大營。
十天之后,炮兵陣地終于修好了,兩個炮營的四百門大將軍炮在陣地上露出了猙獰的嘴臉,在絞輪的絞動下,一根根幽黑的炮管緩緩翹起,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半空,就像一頭頭猙獰的鐵獸,張開了冷森森的嘴巴。
決戰的時刻終于到來了。
王樸抬頭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手中的懷表,淡然道:“開始吧。”
“沙沙!”
王樸身后的旗語兵迅速舉起手中的紅藍天色小旗,使勁地揮舞了兩下,炮兵陣地邊緣的哨塔上,嚴陣以待的旗語兵見狀迅速也跟著舉起了手中的兩色小旗,使勁地揮舞了兩下,炮兵陣地上霎時響起了一陣清脆的金屬磨擦聲,炮兵營的各級軍官已經同時擎起了腰刀。
倏忽之間,各級軍官的腰刀狠狠劈落。
峽谷中頓時響起了一陣沉悶的轟鳴聲,整個山谷都開始顫動起來,下一刻,凄厲的尖嘯劃破了長空,拖弋著長長的尾音向著幕府軍大營呼嘯而去。
幕府軍大營。
上至幕府將軍德川家光,下至地位最卑賤的足輕,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厄運已經降臨,聽到上空響起的尖嘯聲,并沒有見識過大將軍炮威力的曰本人紛紛鉆出了帳蓬,一個個對著天上指指點點,他們都不知道這可怕的聲音是怎么回事。
不過很快,曰本人就知道了這是怎么回事。
幾秒鐘后,那些尖嘯聲就降落到了他們頭上,下一刻,一團團耀眼的紅光從幕府軍的大營里沖天而起,巨大的氣浪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還有無數灼熱的破片漫天飛舞,許多曰本人根本還沒鬧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巨大的氣浪撕扯成了碎片,還有更多的曰本人則被漫天飛舞的破片射穿了身體,一個個倒在血泊里發出痛苦的哀嚎……
四百門大將軍炮的炮擊是相當可怕的,如果每發炮彈的彈片輻射范圍是一百平方米,那么大明中央軍一次炮擊的覆蓋范圍就是四萬平方米!在開花彈的飛濺式傷害下,這么大一片區域里基本上不存在任何射擊死角!
曰本人從未見識大將軍炮的可怕,他們在躲避炮擊方面的知識和經驗是零,他們根本不知道炮彈落下時必須要臥倒,當炮彈弋帶著尖嘯落下時,他們不是站在原地發愣,就是在手舞足蹈地到處亂竄。
中央軍的一輪炮擊就炸毀了幕府軍上百頂帳蓬,炸死炸傷了至少千名幕府軍將士。
然而,曰本人的厄運才剛剛開始,因為大將軍炮可不是紅夷大炮,紅夷大炮發射完后重新裝彈需要很長時間,可大將軍炮發射完后再次裝彈再再次發射,中間的間隔只有區區不到十秒鐘的時間!
很快,第二排炮彈又弋帶著凄厲的尖嘯落了下來,幕府軍大營里再次綻起了一團團耀眼的紅光,巨大的氣浪、漫天飛射的破片再次給幕府軍帶來了巨大的傷害,更多的曰本人慘叫著倒在了血泊中……
當幕府軍被明軍大炮打得像老鼠一樣在大營里四處亂竄時,等候多時的中央軍步兵一隊隊地從峽谷里開了出來,在谷口外的平地上擺開了嚴謹的射擊隊形,天上炮彈尖嘯聲不斷,前方炮聲隆隆,中央軍的步兵們卻是神情冷肅,靜靜地等著炮擊停止的那一刻。
大將軍炮雖然厲害,卻不能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最后決定勝負的還是他們步兵。
整整二十輪炮擊,中央軍的兩個炮兵營打出了足足四千發炮彈!當幕府軍還在大營里狼奔豕突、鬼哭狼嚎時,已經擺好射擊隊列的兩個步兵營開始喊著嘹亮的號子,踏著整齊的步伐緩緩向前,就像一道滾滾洪流向著幕府大營碾了過來。
此時的幕府大軍已經完全亂了套,土井利勝在剛才的炮擊中被直接炸死了,德川家光雖然沒死,可他已經被剛才那陣可怕的炮擊嚇得尿了褲子,整個人已經變得神智不清,根本就不能有效指揮幕府大軍了。
唯一可能指揮全局的幕府老中青山忠俊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剩下的大名也大多與自己的部下跑散了,基本上是大名找不到武士,武士找不到大名,整個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就在這個時候,大明中央軍的步兵開始了最后的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