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船艙內除了陣陣喘氣聲外,再也沒有別的聲音,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個不大的氣窗上。
那位李少爺帶著小書童鉆出去已經十幾分鐘了,除了幾分鐘前那個小書童來回報鑰匙還沒找到,并遞進來一支長槍外,這么久了,居然沒有半點動靜,眾人頓時都有些沉不住氣了,尤其是李福等人,更是覺得哪怕有點響動也好啊。
從李默鉆出去那刻起,龍國章就沒坐下了來過,要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以他的性格絕不會把希望放到一個十幾歲的娃娃身上,可如今他也只能和大家一樣,傻傻的等著,呆呆的看著,什么也做不了。
幸好,剛才遞進來的長槍讓他曾添了幾分信心,可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剛才的興奮又漸漸沒落了下去。
“不行,不能再等了,我看干脆大家一起鬧,把洋鬼子吸引過來,再想辦法沖出去!”終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對!不就是幾桿洋槍嗎?只要打開了艙門,老子就不信沖不出去。”
“對,一起鬧沖出去!”
在耐心被一點點被消磨后,人群終于要失去控制了,這讓龍國章更加感到不妙,這種貨船艙壁不厚,萬一鬧起來肯定會吵醒那些洋人,這要是上面正好在動手,豈不是火上澆油!
可面對越來越多的聲音,就連他都不敢保證下一秒會出現什么情況,連忙將目光移到的陳平臉上。
雖然瘦瘦弱弱,平時話語不多,但龍國章卻知道,陳平才是自己這些人的主心骨。可當他將目光移到陳平臉上時,卻發現那個家伙居然閉上了眼睛,一副神游物外的樣子。
“該死的。”
龍國章暗罵一聲,沒等他叫醒陳平,那邊的趙龍就已經帶人動手了,只隱約見到人影閃過,沒等眾人明白,就聽到幾聲悶哼,剛才說話的那幾位直接被打昏了過去。
“少爺沒回來前,誰敢亂動,殺無赦!”
到底真刀實槍血海里爬出來的,趙龍三人一出手,就是便是狠準二字,這幾下立刻讓躁動的人群重新安靜了下來。
不過就連趙龍心里也明白,若是少爺和小巧還沒有消息,恐怕不用他們,自己也會發瘋!因為這便是人性,當身處絕境知道必死時,或許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沉默,但當一絲希望升起后,幾乎沒有人還肯冷靜。
正當所有人都被趙龍幾人嚇得寒蟬若驚,連大氣都不敢多出的時候,艙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金鐵摩擦的聲音。
“有人來了!”頓時,所有人都緊張起來,趙龍和龍國章第一個沖到了艙門口。
隨著艙門把手開始緩緩轉動,兩人相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動手!”當艙門蓋向上翻開的一剎那,兩人同時發動,只見龍國章猛地抓住趙龍腰部猛地一甩,后者則借著這一甩之力,雙手抓住已經半開的艙門兩旁,猛地一躍,便如鬼魅般鉆了出去。
“啊,是我!”剛把趙龍甩出去的龍國章沒等自己沖出去,就聽到上面傳來一陣驚呼,接著趙龍的大腦袋就出現在艙門口。
“是小巧是小巧!少爺成了!”
“太好了,快,跟我上!”
長久的壓抑等待終于在這一刻被點燃,隨著龍國章也鉆出了艙門,張順和李強也紛紛鉆了出來,而當他們出來后卻都眼前的畫面驚呆了。
只見趙龍抱著嚇暈過去的小巧,而遠處星光下,滿面赤紅,渾身是血,左臂更包裹的像個大粽子似的李默李大少爺,此刻正用槍指著一個洋人,雖然身子子啊寒風中瑟瑟發抖,但還堅持著向他們招手。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順著船橋下的走廊,趙龍他們幾個摸到了船員休息區,除了李默要求的活口外,其他呼呼大睡的洋鬼子則是一人一刀,連叫聲都沒讓對方發出來。
當福伯也鉆出艙門后,一夜驚魂的李默終于撐不住了,只說了聲:“福伯,我弄成了!”便一頭倒了下去。
汽船隨著海浪搖搖擺擺,呼嘯一夜的海風隨著旭日升起而漸漸散去,此刻的甲板上早已擠滿了人,除了那些被抓來的壯丁外,還有七八位金發碧眼的洋人被圍在了中間,只不過現在小白兔和大灰狼已經互換了位置。
看著被困成大粽子的洋人,每人都眼中都散發著怒火,可是誰也沒有動手,因為他們知道,現在這艘船上,只有一個人能決定他們的生死。
李默覺得自己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里,他不僅回到了清朝,還有比別墅還大的庭院,可不知怎么的,就被人塞進了船艙,最后還被一大群紅胡子海盜給抓了當成豬仔。
夢中,當他猛然把那柄尖銳的刺刀刺進對方的喉嚨,鮮血如泉水般噴灑在他臉上和身上時,腥烈而可怕的場景讓他猛然睜開雙眼,恐怖如潮水般瞬間布滿了腦海。
游目四周,李默這才發現自己身在一間狹小的房間內,身下不是熟悉的席夢思床墊,而是用棕櫚制作的木床,墻壁上一柄泛布著中世紀風格的指揮刀,讓他終于明白,這不是夢。
擦干額頭的冷汗后,李默才發現受傷的左臂已經被重新包扎了一遍,不由想起了那個把自己小臉畫的丑陋不堪,又陪著自己殺人奪船,勇敢而又可愛的小丫頭。
這時,艙門咿呀一聲從外被推開,一張美輪美奐的小臉率先露了出來,正是已經卸去了偽裝的小巧,稚氣的臉上還殘存著昨夜的慌亂,不過看起來順眼多了。
見到少爺醒來,原本只想看看的小巧連忙鉆了進來,昨夜的勇敢此刻不知道飛去了那里,只見她怯怯的走到床邊,躬了躬身子行禮后才低低喚了一聲:“少爺,您醒了。”
忽然改變的態度讓李默頗為驚訝,不過很快他就醒悟過來,昨夜自己滿身是血的樣子的確是太可怕了,估計這丫頭被嚇壞了。
“總不能讓小丫頭對自己留下啥陰影吧?”為了將來的幸福,李默狡黠的笑了笑,一把抓住那雙柔荑,不管對方掙扎,猛地將她攬入懷中:“別害怕,我還是我,不管將來怎樣,你永遠是我的小巧。”
“啊……,少爺您……,奴婢去給您弄些吃的!”
小丫頭只想走進來看看少爺,哪想先被摟在了懷里,小心思又被看破,頓時羞得手足無措,掙扎著逃出了李默的魔爪,小兔似逃了出去。
“嗯?難道少爺我魅力減退了?巧兒不喜歡我抱她?”眼看著小巧跑出船艙,李默自言自語,不料還沒說完,就忽然看到門又開了,小腦袋再次鉆了進來,吐吐舌頭,丟了個鬼臉給李大少爺后,丟下了二個字。
“喜歡。”
沒等李默聽明白,門又砰的關上了。
“小丫頭。”明白過來的李默頓時心情大好,這日子,不就該這樣嗎?!
可是不到一會,小巧就又臉色蒼白的端著幾塊黑面包走了進來。原來還想再調戲調戲她的李默看到她這副神色后,連忙爬了起來:“出什么事了?”
“少爺,您在躺會吧,沒……,沒什么大事。”一看到少爺起身,想到昨夜那番驚魂,乖巧的小丫頭連忙準備攙扶少爺繼續躺下休息,卻被李默一把拒絕了。
“說吧,別瞞我。”
“少爺,荷花姐跳海死了。”
“荷花姐!”
聽到小巧的話,李默慢慢坐了下來,小巧口中的荷花姐正是那位被洋人凌辱后,又差點被自己人糟蹋的女人,原來他還想著到目的地后再想辦法安置這個可憐的女人,沒想到……。
“又死人了!”
坐在床上,看著小巧手足無措的擰著衣角,李默深深地感到了無奈,雖然他已經決定要掌握自己的命運,可這條船上的其他人呢?面對十九世紀末這個動蕩不安的大時代,自己的命運又會走向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