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的摩號巡洋艦的艦橋內,喬治杜威緊緊皺著眉頭,望遠鏡那邊懸掛著奇怪旗幟的小小魚雷艦,心頭涌起一絲不祥的預兆。
“那是哪個國家的軍艦?為什么會出現在夏威夷?為什么要阻攔美國海軍?他不知道在他面前,是遠比他強大的兩艘巡洋艦嗎?”
一個個同樣的疑惑,從艦橋內每位海軍軍官心頭涌起,他們呆呆看著那艘阻擋在航道上的魚雷艦,隨后緩緩扭過頭,眼神全部集中到了喬治杜威身上。
突然,一個橘紅色的信號彈從對面升起!如同獨立日慶典上燃放的煙花,在天空炸開,絢麗的而璀璨!
信號彈?他們要干什么!
“一級戰備!”當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看著信號彈升空炸開時,喬治杜威已經放下了望遠鏡:“重復,這不是演習!”
“叮鈴鈴……。”
巴爾的摩號和波士頓號上,同時響起了刺耳的警鈴聲,身穿著潔白海軍服,剛才還在甲板上看熱鬧的水兵們如同炸開的蟻窩,紛紛向自己的戰位跑去。
“發旗語。告訴他們,我們是美國海軍!讓他們立即離開!”下達完命令后,喬治杜威重新舉起了望遠鏡。為了幫他爭取到這次任務機會,好朋友羅斯福付出了很多心血,眼看夏威夷近在眼前,他可不愿意因為一艘小小的魚雷艦就放棄計劃。
信號官飛快的離開,不到一會又再次沖進了艦橋:“報告,他們回答說他們是夏威夷王國太平洋艦隊,正在與智利海軍進行演習,并且說我們已經闖入了演習海域,要求我們立刻停止前進!”
“夏威夷王國太平洋艦隊?哈哈,這些野猴子什么時候有艦隊了!”旁邊,幾位參謀聽到報告后,紛紛笑了起來,就連前來匯報的通訊官,也一臉嬉笑。
艦橋內,喬治杜威是唯一沒有笑人,凝視著不遠處那艘魚雷艦,看著不斷扇動的旗語,眉宇間霎時布滿了陰沉。
通過望遠鏡,他能很清楚的看到巡洋艦上那些黃皮膚,黑頭發的水兵,那不是智利人,也不是夏威夷土人!而是被美國視為邪惡,丑陋的黃皮猴子,什么時候他們也能有自己的艦隊了?難道說那支只能躲在海灣里的北洋艦隊到達了這里?
可旗語明明說是夏威夷王國太平洋艦隊啊!而且那些水兵并沒有盤著長長的鞭子,反而都是平頭短發,顯得非常利落。
從他們熟練的旗語操作來看,這個突然出現的太平洋艦隊,顯然不是才組建一天兩天的烏合之眾。他們到底是誰?
喬治杜威心里沒底,不過他還是決定試試對方的底細,夏威夷對美國來說很重要了,總不能自己率著兩艘巡洋艦繞過半個地球,卻被一艘突然出現的小小魚雷艦嚇住了吧!
“告訴他們,我不管他們是誰,這里是美國艦隊,我們是去夏威夷訪問的,讓他們立即離開!”喬治杜威想了想,再次沉聲道:“告訴他們,我不介意擊沉對美國有敵意的任何艦船!”
隨著信號官再次跑了出去,不到一會,那艘阻擋在道路上的魚雷艦再發出了一連串旗語信號后,忽然轉向,向夏威夷內海駛去。
“哼,不自量力!”看到對方離開,喬治杜威終于松了口氣,嘴角一撇冷哼道:“命令艦隊繼續前進,我們的朋友還在等著呢!”
很快,兩艘巡洋艦煙囪上又重新冒起了黑煙,但讓喬治杜威沒想到的是,重新起航僅僅十幾分鐘后,遠處的地平線上,突然冒出了大股大股的黑煙。
“兩點方向,兩艘防護巡洋艦!旗號不明!”
“十二點方向,一艘鐵甲艦,兩艘魚雷艦!旗號不明!”
“十點方向,兩艘巡洋艦!懸掛智利海軍旗!”
一身接一聲的匯報,讓巴爾的摩號上的軍官們都緊張起來。其實已經不需要匯報了,當那些煙柱出現后不久,喬治杜威就已經通過望遠鏡,看到了接二連三出現在地平線上的軍艦,除了暗道對方的速度好快外!心頭更是如潮水般起伏不定!
“這些該死的軍艦,是怎么出現的?情報部不是說夏威夷沒有武裝力量嗎!”望著之前攔路的那艘魚雷艦混在編隊中間懸掛同樣旗幟,喬治杜威差點要暈過去了。
“上帝!”面對這么龐大的陣容,即使以冷靜著稱的喬治杜威中將,也不由在心里喊了一聲。除了懸掛智利海軍旗幟的輕巡洋艦外,那支仿佛從海底突然冒出來的太平洋艦隊足足有五艘軍艦,其中一艘還是鐵甲艦!
即便是智利海軍選擇中立,以兩艘巡洋艦,面對五艘軍艦,其中還有一艘鐵甲艦,無論是噸位還是數量,都已經全面落敗,這還怎么完成任務呢?
艦橋內,幾乎所有的軍官都面色發暗,戰位上的水兵更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下一秒炮彈就會落下來。
望著那面高高懸掛,被對方稱為夏威夷王國國旗的旗幟隨風飄揚,喬治杜威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次任務已經失敗,說不定島上那些白癡都已經被人一鍋端了!
但他不甘心!
從南北戰爭到新奧爾良戰役,從大西洋封鎖海軍中隊,到隨艦踏遍大西洋和太平洋每個重要港口,他似乎總和那個該死的幸運女神擦肩而過,在海軍中碌碌無為。
這一次,羅斯福好不容易說服了馬漢勸說部長先生讓他來帶領艦隊,“協助”糖商們控制夏威夷,可誰會想到繞過半個地球,等來的卻是這種局面,這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但如果就這樣返航,他更別希望在剛剛才走上復興的美國海軍中立足!
所以,他需要賭一把,至少要搞清楚,對面到那些忽然冒出的到底是什么家伙!想到這里,喬治杜威眼中陡然冒出一點寒光:“加速,沖過去。”
加速?沖過去?!
通訊官張大嘴巴,看看迎面而來的七艘軍艦,再看看指揮臺前的喬治杜威,猶豫了片刻后才猛然一咬牙,跑去傳達命令。
“美國人來了!”
“戰備!”
“全體進入戰位!”
當望遠鏡里出現兩艘懸掛著星條旗的巡洋艦,正在艦橋值班的飛魚號大副幾乎在瞬間,就拉響了警鈴,下令發射信號彈,同時派人去通知艦長。看到了信號彈后,四散警戒,剛剛才組建兩年的太平洋艦隊各艦內頓時亂成一團,到處是奔跑的士兵。
舵手們在航海長的指揮下,拼命轉向,向飛魚號靠攏準備搶占有利位置。
炮手們七手八腳的拉開炮衣,用力搖動著手柄調整坐標。填彈手沖進了彈藥艙,將一顆顆炮彈搬上小推車,運到炮位,填入彈膛。
眼前的世界仿佛一下子紛亂起來,但讓所有人奇怪的是,站在龍嘯號司令塔內的艦隊三位老大,卻都沒有發出任何指令,只是靜靜地看著紛亂的水兵,仿佛此刻只是一場普通的演習。
陳平更是站在艦橋艙外的飛橋上,看著水兵們手忙腳亂匆匆而行,皺了皺眉頭,卻沒做任何指揮。
雖然太平洋艦隊已經成立兩年,雖然水兵們經過了無數次操練,還拖著智利海軍進行了多次實戰演習,但那畢竟是演習,當他們操縱著軍艦真正面對敵人時,依然沒人能克服心中的恐懼和慌亂。
這是段必須自己走的道路,除了各級軍官的叫喊外,再也沒有人可以幫助他們,即便是作為艦隊總參謀長,也不能代替水兵克服恐懼。何況,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少爺剛派人送來不久的命令上。
“全力阻截美國艦隊,避免直接交戰!”
龍國章和譚曉增緊皺眉頭,作為艦隊指揮官,沒人喜歡這種命令!含糊,矛盾,往往會影響軍隊的決策,甚是會影響到最終的結果。
作為親手擬定指揮大綱的少爺,如果非必要的話,是絕對不會特意派來傳來這么模糊的命令,所以當他們接到消息后,可以想象少爺傳來這句話是多么重要。
少爺到底知道了什么,要下達這種命令呢?
龍國章和譚曉增同時扭頭看向了艙位飛橋上的陳平。可惜,沒有時間給他們繼續揣摩了,當眼神剛落到飛橋上時,耳旁已經傳來了航海長得驚呼。
“報告,美國人加速沖過來了!”
“加速?沖過來!”
疑惑中,陳平已經飛快的沖進了艦橋,舉起了望遠鏡。
鏡片中,對面當前的那艘美國巡洋艦開始逐漸放大,艦艏標志和側舷的艦名清晰可見,波浪下尖銳的撞角時隱時現,濃厚的黑煙更是不斷從煙囪里冒出,染黑了大片的天空。
看著越來越大的巴爾的摩號巡洋艦,陳平終于知道少爺為什么會傳遞來這么矛盾的命令了!他敢肯定,對面的艦橋內一定站著一位兩眼雪亮,性格暴躁的瘋子,要不然誰會在明顯處于弱勢的情況下,還選擇加速沖擊!
“堵住他!”
幾乎在得出答案的瞬間,陳平就已經大喊起來,龍國章和譚曉增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那絲駭然!
這是個沒有無線電的年代,艦隊指揮官的命令想要下達到各艦,只能靠高高站在桅盤上的旗語和燈光信號,雖然陳平反應神速,但從信號發出,到啟動加速堵截,需要足夠的時間!
眼看著巴爾的摩號一馬當先,在海面上劃出一道漂亮的尾跡,向艦隊和兩艘智利海軍巡洋艦結合部沖去時,太平洋艦隊的水兵們都瞪大了眼睛,計算著堵截時間是否足夠。
突然,一道龐大的黑影鉆入了眼簾,在左側的巡天號如同離弦之箭,從龍嘯號艦艏前穿過,向巴爾的摩號沖擊的航道攔腰截去。
誰都知道,側身阻擋撞角的巡天號在這種情況,即便不被撞沉,也起碼損失慘重,能不能繼續服役都是個問題,想到苦心建立起的太平洋艦隊還沒開張就可能損失一位同伴,所有人感覺心口窩著團火。
這幫該死的美國佬!
艦橋內,陳平和龍國章目光平靜的看著巡天號攔腰而去,拳頭幾乎能攥出水來,只要那個巨大的聲音響起,哪怕是違背了少爺的命令,他們也要撕碎對面這個瘋子!
兩艘臨時租來演戲的智利海軍巡洋艦上的智利籍水兵更是瞪大了眼睛,他們要干嗎?難道說這次出海要見證一場刻意制造的慘劇?
同樣緊張萬分的還有巴爾的摩號巡洋艦!水兵們紛紛向艦尾跑去,希望能躲開幾乎肯定會被撞爛的艦艏。艦橋內各級軍官更是早已抱緊了所有能抱的東西,等待撞擊的到來,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依然挺立在窗口的小老頭身上。
“左滿舵,規避。”
幾乎在所有人認為無法在避免撞擊的時候,一個聲音終于從巴爾的摩號艦橋內響起,航海長幾乎使盡了全身的力氣,飛快的轉動舵輪。
眼中,那艘突然加速堵在了航道上的夏威夷巡洋艦越來越近,巴爾的摩號上的所有人都揪起了心,沒人能知道喬治杜威的命令是不是太晚了,他們只希望戰艦能盡快隨著舵輪動作起來,避開這場該死的撞擊。
隨著巴爾的摩號急速轉向,整艘軍艦仿佛一下子傾斜了十幾度,艦上眾人頓時東倒西歪,艦體更是在海面上拉出了一道巨大的弧線。
急速規避!能避開嗎?
雖然巴爾的摩號率先規避,正面的巡天號也偏轉了艦艏,但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撞上,畢竟這是全速航行中的軍艦,不是陸地上一拉馬韁就能停下的馬車!
兩艘軍艦,就像是兩匹有些失控的戰馬,即便其中一艘被人戴上了韁繩,但依然在慣性的作用下向對手直沖而去,時間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當視網膜中兩艦幾乎要重疊時,巴爾的摩號終于扭轉了艦艏,身軀猛地甩動,最終和巡天號形成了平行線,兩艦之間的最短距離甚至不到十米!
“一個經驗豐富,手段火辣的家伙!”望著逐漸分開的兩艦,陳平和龍國章都松了口氣的同時,心底突然升起了這個念頭。
和他們一樣升起念頭的還有死死盯著巡天號側舷的喬治杜威,望著對面那艘巡洋艦上來回奔跑,有條不素重新回到戰位的士兵,他心底同樣驚嘆了一聲:“一個強硬的指揮官,和一群不錯的水兵!”
“發送信號,我們是美國海軍,準備前往夏威夷訪問!”
喬治杜威陰沉著臉下達了命令,不等軍官們反應過來,就已經在眾人的目光中丟下望遠鏡,走向了休息艙。他不是傻子,當這些軍艦出現時,他就知道夏威夷的行動完蛋了,這次撞擊只是一個試探!
現在他已經知道,一個對手已經出現在太平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