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頭。
周瑜將手中的羽扇往前輕輕一揮,朗聲道:“開始反擊!”
肅立周瑜身后的傳令兵迅速舉起一面令旗用力揮舞了兩下,敵樓左右兩側角堡上,領軍吳將鏘然拔劍高舉過頂,仰天大喝道:“射!”
“突突!”
兩枝巨型弩箭從弩床上閃電般射出,寒光一閃便射中了涼軍攻城車的側壁,帶有倒鉤的箭簇更是直透厚達數寸的木壁。領軍吳將一聲令下,角堡上的吳軍士兵迅速絞動絞輪,系在弩箭上的繩索很快就被繃緊,在絞輪轉動的吱嘎聲中,高高聳立的攻城車很快就開始傾斜起來。
剛剛踏上吊橋的兩名涼軍步兵腳下一滑,從橋面上墜落,翻翻滾滾地墜入護城河里,從此再沒有浮起來,只有兩團殷紅的血液濡紅了水面。
涼軍后陣。
“怎么回事?攻城車好像正在傾倒?”
馬躍從座椅上霍然站起身來,有些難以置信地望向前方。
壽春城下。
“嘎嘎嘎……轟!”
當高聳的攻城車傾斜到一定的斜角之后,終于失去重心轟然倒下,擁擠在攻城車下的涼軍步兵急忙奔走躲避,然而,仍許多人被重重倒下的攻城車壓住,筋斷骨裂、死于非命!不到一頓飯的功夫,二十架攻城車已經被吳軍拉倒了十七架,剩下的三架攻城車也已經嚴重傾斜,隨時可能傾倒。
涼軍后陣。馬躍的臉肌劇烈地抽搐了兩下,從牙縫里喝道:“傳令……收兵!”
“嗚嗚嗚……”
馬躍一聲令下。涼軍后陣頃刻間響起了蒼涼悠遠地牛角號聲,聞聽號角聲,擁擠在壽春城下的涼軍步兵們迅速轉身后撤,不到片刻功夫便從壽春城下撤了個干干凈凈,原本喧囂地戰場此時已經狼藉遍地,只剩下二十架攻城車的殘骸還有成百上千陣亡將士的尸體。
“吼……”
“吼……”
“吼……”
見涼軍退去。壽春城頭的吳軍將士欣喜若狂,紛紛舉起兵器爭相慶祝。
敵樓上,呂蒙、陸遜向周瑜道:“大都督。涼軍撤兵了,呵呵!”
“嗯。”周瑜欣然點頭,朗聲道,“本督早就說過。馬屠夫來攻打壽春。根本就是送死來了。”
是夜。
壽春城北,涼軍大營。
“本想殺吳軍個措手不及。不想卻功敗垂成。”馬躍仰天長嘆道,“不愧是周瑜啊,竟然如此輕易就破了孤的攻城車奇計。唉。”
“是啊。”賈詡點了點頭,喟然道,“尤其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周瑜能在這么短地時間內就找到攻城車的弱點,此人洞察細微和隨機應變的能力地確一流啊!詡以為。普天之下也許只有主公及曹操這奸賊能與周瑜相提并論了!”
“文和過譽了。”馬躍喟然道,“周瑜用兵孤自愧弗如啊,只怕曹操也該略遜一籌吧。”
“子敬。”馬躍忽然把目光轉向魯肅。問道。“你和周瑜曾是摯友,以你之見周瑜可有弱點?”
魯肅不假思索地答道:“并無缺點。”
“沒有缺點?”馬躍蹙眉道,“那就麻煩了!”
蒯越忽然出列向馬躍道:“強攻既然難以奏效,丞相何不采取奇襲之策?”
“奇襲之策?”馬躍問道,“計將安出?”
蒯越道:“越曾仔細觀察過附近地勢。發現壽春地勢偏低,周圍兩百里都是洼地,既便是穿城而過的淮河。其水平面也是略高于地面,丞相只需譴一軍于淮河上游筑堤蓄水,待水位高漲爾后決堤放水,如此,可兵不血刃水淹壽春。”
“好計!”李肅擊節道,“水淹壽春?端的好計。”
“不行。”馬躍搖頭道,“如果以水淹之計破城,壽春方圓數百里甚至是整個淮南都將成為一片澤國,數十萬頃良田將顆粒無收,素有膏腴之地美稱的淮南郡豈不是要餓琈遍野?異度千萬不要忘了,現在地淮南郡,還有孫權、周瑜強行遷來地三百多萬徐州百姓在屯田!”
蒯越道:“丞相……”
“異度此言大謬不然。”馬躍霍然舉手,斷然道,“孤是大漢朝的丞相,又豈能為了區區一座壽春城而犧牲四百余萬無辜百姓。”
蒯越道:“主公,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哪。”
馬躍道:“孤意已決,異度不必多言!”
“唉。”
蒯越輕嘆一聲,轉身入列,可臉上卻并沒有多少失望之色,馬躍雖然兇名昭著、殺人如麻,可是至少他還是體恤百姓地,大漢朝能有如此丞相,可謂天下萬民之福。
明。”魯肅忽然閃身出列,向馬躍恭恭敬敬地揖了道,“肅謹代淮南數百萬百姓謝過丞相不殺之恩。”
“罷了。”馬躍搖手道,“子敬不必如此。”
魯肅道:“丞相,肅有一個笨辦法,或者可以擊破壽春。”
“哦?”馬躍欣然道,“子敬快快道來。”
魯肅道:“丞相可令士卒在壽春城外負土筑臺,高度當高出壽春城墻數丈,爾后集結弓箭手于高臺之上朝壽春城內居高臨下放箭,復令士卒負土往前繼續填充,等高臺繼續往前延伸直至填平壽春城頭時,也正是我軍攻破壽春之時!”
“好計。”蒯越贊道,“周瑜用兵雖然厲害,諒也破解不了這土填之術。”
“哦?”馬躍與賈詡交換了一個眼神,欣然道,“這倒是個好辦法。”
李肅道:“負土填城果然是個辦法,不過時間是否足夠呢?”
魯肅道:“可以做一個粗略的估算。假使這座高臺地頂寬為三十丈。基寬為五十丈。則平均寬度為四十丈(約92),高度為六丈,另外高臺需從吳軍弓箭手地射程外一直填平至壽春城頭,前后縱深至少得有一百丈(約231米),由此可以得出結論,總共需要兩萬四千立方丈地泥土!一立方丈地泥土約有十五萬斤。因此筑成這座高臺大約需要三十六萬萬斤泥土。”
“三十六萬萬斤?”蒯越接著說道,“如果讓十萬名士兵負土筑臺,平均每名士兵需要負土三萬六千斤!”
魯肅道:“如果就近取土。每名士兵一天至少可以來回十趟,每趟負土以百斤計。一天可負土千斤,因此可經粗略得出結論。大約需要三十六天!考慮到吳軍的騷擾以及各種因素的影響。實際所需時間可能會更久,不過我軍兵力多達二十萬。而且還有大量的畜力、馬車可用,兩相抵消。時間應該不會超出四十天。”
賈詡忍不住贊道:“對于取土填城之術子敬頗有研究啊?”
“不敢有瞞軍師。”魯肅道。
“年少時常與友人研習攻城守城之術,魯資質魯鈍,只想到這笨拙地破城之術,故而略有研究。”
“子敬口中地友人想必就是周瑜吧?”馬躍朗聲大笑道,“正所謂大巧似拙。這一次,周瑜怕是要敗在子敬手上了!哈哈哈,孤倒要看看。周瑜又能想出什么辦法來破解子敬地土填之術。哼!”
馬躍說此一頓,喝道:“蒯越、魯肅聽令!”
蒯越、魯肅急出列拱手道:“但憑丞相差譴。”
馬躍道:“自明日始。由你們號令三軍,取土填城!”
“領命。”
魯肅、蒯越拱手再揖,神色一片肅然。
馬躍又向賈詡道:“文和。即刻傳令各軍。悉遵子敬、異度號令,不得有誤。”
賈詡拱手應道:“遵命。”
壽春城。吳公府。
“好,太好了!”孫權拍案而起,大聲道,“涼軍猛攻壽春半月終不得寸進。今攻城梯奇計亦為公謹所破,馬屠夫技止于此,可不足為慮。孤所慮者,唯余高順之左路偏師,卻不知道黃蓋老將軍是否能將之擋在合肥以南?”
周瑜儒衫飄飄、羽扇輕搖,施施然說道:“主公不必憂慮,對于高順這一路偏師,瑜已有安排,黃老將只需依計而行,當可立于不敗之地,縱不能擊破高順軍,然在逍遙津堅守數月卻是綽綽有余。”
孫權欣然道:“如此,孤可高枕無憂矣。”
“吳公。”兩人正說間,忽有小吏疾步上前稟道,“酒筵已然備妥。”
“呵呵,好。”孫權向周瑜肅手道,“公謹,請吧。”
周瑜亦微笑道:“主公請。”
合肥北效,逍遙津。
一隊隊小船、木筏順著水穿行如梭,將木材、石料源源不斷地運往江中,江心島上旌旗飄揚、殺氣沖天,一座氣勢恢弘的水軍大寨在煙雨朦朧中若隱若現。
黃蓋、黃柄父子在數十名親兵的簇擁下肅立水河畔。
黃柄不解地問黃蓋道:“合肥城池堅固,足以御敵,父親為何只留輕兵守城,而集結重兵于逍遙津?”
黃蓋道:“柄兒有所不知,此乃大都督之計。”
黃柄道:“大都督之計?”
“不錯。”黃蓋點了點頭,手指水浩渺地江面向黃柄道,“柄兒你看,這水源自將軍嶺,至逍遙津則一分為二,北去兩百里出壽春而入淮河,南去百余里入巢湖,幾乎將廬江與淮南生生隔開,我軍守住逍遙津,就相當于是扼住了高順大軍北去壽春地咽喉!
黃柄道:“原來如此。”
黃蓋道:“而且逍遙津與合肥相去不過數里,涼軍若進攻合肥,逍遙津水軍大寨的守軍可從水路隨時支援,涼軍若是進攻逍遙津么,嘿嘿……”
黃柄點頭道:“涼軍沒有水軍,跨江進攻逍遙津則無異是自己找死。”
次日清晨,周瑜大帳。
周瑜正于帳前空地舞劍,忽見呂蒙、陸遜、徐庶、太史慈等人聯袂而至。徐庶招手道:“大都督。不好了。”
周瑜收劍調息。淡然問道:“元直。何事?”
徐庶道:“涼軍又有動靜了!”
“哦?”周瑜道,“什么動靜?”
徐庶道:“在下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大都督還是自己去城頭看看吧。”
“唔。”周瑜目光一閃,朗聲道,“好。諸位可隨本督上城一觀,本督倒要看看馬屠夫又想出了什么妙招?”
言訖,周瑜將寶劍遞與親兵。又在侍從的幫助下披掛整齊,然后帶著徐庶、呂蒙、陸遜等人匆匆登上北門。站在敵樓上往外望去,只見原本空曠地城效空地上已經被涼軍挖出了數十個大大小小地土坑。
太史慈困惑地說道:“真不明白馬屠夫要干什么。難道是挖掘地道嗎?”
“地道?”呂蒙搖頭道。“地道哪有挖這樣大坑地?而且涼軍如果真要挖掘地道攻城地話。應該隱秘行事才對。又豈有大張旗鼓地道理?地道攻城之策一旦被識破,我軍只需搶先掘穿地道。然后引入倒灌。鉆進地道地涼軍就該喂了水中魚蝦了。”
太史慈搖了搖頭,反問道:“那依子明看,馬屠夫這是在干什么?”
呂蒙沉吟片刻后答道:“依末將看。涼軍可能是要在城外修筑高臺,然后在高臺上布列弓箭手反制我軍。”
“修筑高臺。布列弓箭手?”太史慈不以為然道,“不太可能吧,涼軍傾倒泥土地小土山距離壽春城頭足有一百多丈。弓箭可射不了這么遠。”
呂蒙撓頭道:“這也正是末將困惑之處。”
眾人皆無語。正蹙眉地凝思地周瑜忽然臉色大變,高聲大叫道:“啊呀。不好!”
眾人急問道:“大都督何故如此?”
“涼軍這是要取土填城啊!”周瑜地臉色變得前所未有地凝重,沉聲說道,“子敬。此計必是子敬所設。唉,沒想到子敬還是投靠了馬屠夫哇!”
“取土填城?”徐庶、呂蒙、陸遜三人相顧駭然。“取土填城!”
太史慈問道:“大都督。子敬是誰?”
周瑜喟然長嘆道:“子敬姓魯名肅,乃是本督少年摯友,于八年前被馬屠夫擄往關中。不想已在馬屠夫帳前效力了。”
太史慈道:“此人很厲害嗎?”
周瑜嘆道:“此人大智若愚。大巧似拙,才能不在本督之下啊。”
“啊?此人能力竟然堪比大都督!?”太史慈失聲道。“這么說來,這取土填城之術想必也極是厲害了,這取土末將是看到了,卻實在不明白怎么個填城法?難道涼軍挖出來的泥土還會自己長翅膀飛過來填平護城河?”
“唉。”徐庶嘆息道。“太史將軍還沒有看出來嗎?涼州軍可不僅僅要填平護城河,還要在壽春城前填起一條足以讓漠北騎兵直接殺上城頭地坦途啊!”
“什么?這怎么可能!”太史慈不信道,“要填起這樣一條坦途。得花多長時間?”
呂蒙道:“涼州大軍人多勢眾啊,只要一人背幾筐土就足夠了!”
太史慈道:“涼州軍人再多,難道還真能在三個月內填起坦途?”
周瑜沉聲道:“記得年少時,本督曾與子敬有過一場爭論,就是采用取土填城之術需花多長時間才能破城,最終估算地結果是根本不需要太長時間,最多只需要三、五十日,就能在地面與五丈高地城墻之間筑起一條坦途!”
“啊?只要三、五十日?”太史慈失聲道,“大都督,不如讓末將率騎兵出城偷襲,至少可以拖延一下涼軍地進展。”
“太史將軍沒看見兩翼地騎兵嗎?”周瑜冷然道,“只怕你地騎兵才剛剛出城,還沒來得及列好陣形,就已經被這兩隊騎兵給圍殲了!”
“那怎么辦?”太史慈道,“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回營。”周瑜蹙眉道,“改日再議。”
說罷,周瑜即轉身揚長而去,只留下太史慈、呂蒙眾將面面相覷,半晌才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