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際才剛剛露出一絲魚肚白,新野城外就響起了綿角聲。醉露書院
薄薄的晨曦中,新野縣東門緩緩洞開,文聘率城內守軍從東門里洶涌而出,進至城外列陣,城外的楚軍大營里也是人聲鼎沸,一隊隊全副武將的楚軍將士在將領喝斥下開出大營,進至城東曠野上列陣,幾乎是曹軍剛剛擺開陣勢,前方蒼茫的地平線上就浮起了一片陰云。
當那一輪紅日從東方天際噴薄而起,將萬道金光灑落在原野上,通紅的驕陽下,鐵蹄翻騰、馬頭攢動,整整三萬騎西涼鐵騎匯聚成滾滾鐵流,正從新野縣北漫山遍野地席卷而來,極目望去,遠處的地平線上除了奔騰的戰馬,再看不到別的景物。
那一片黝黑的鐵甲仿佛來自猙獰可怖的界,仿佛來自令人窒息的夢魘,列陣于前的楚軍將士只有極少數來自北方,其中絕大多數都是荊州人,他們從未見識過西涼鐵騎的兵鋒,當這片鐵甲汪洋以排山倒海之勢碾壓過來時,幾乎所有的楚軍將士都開始戰栗起來。
西涼鐵騎,這就是傳說中的西涼鐵騎!
“轟……”
隱隱的轟鳴聲由遠及近,西涼鐵騎的蹄聲最終席卷了整個世界,天地間只剩下令人窒息的轟鳴聲,險些之外,再聽不到別的任何聲音。
曹真深吸一口冷氣,竭力保持鎮定,回頭向張遼、張郃道:“弩車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
張遼、張郃轟然應諾。
西涼鐵騎陣前。
馬陡然揚起手中的長刀,往空中狠狠一頓,身后滾滾向前的西涼鐵騎頃刻間開始減速,并且向兩翼迅速展開,距離楚軍還有千步之遙時,三萬西涼鐵騎已經完全展開,擺好了嚴謹的騎兵陣形。
亮的號角聲中,馬在孟達、蘇則、司馬懿的簇擁下策馬出陣。
司馬懿忽然間蹙緊了眉頭,向馬道:“二將軍。情形不太對勁。”
“怎么了?”馬問道,“仲達發現什么了?”
“沒有。”司馬懿搖頭道,“在下沒有發現任何破綻,不過……”
馬道:“不過如何?”
司馬懿道:“在下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這氣氛有些不對。”
“仲達該不會是昨晚沒睡好吧?”孟達不以為然道。“你就別疑神疑鬼影響軍心了,楚軍與我軍兵力相當,而楚軍大多是步兵,我軍則是清一色的騎兵,以同等兵力的騎兵對上步兵。此戰焉能不勝?二將軍不必再猶豫了,下令進攻吧。”
“等等。”司馬懿突然間神色一動。急伸手道:“在下知道了。在下知道哪里不妥了!”
馬目光一凝,問道:“哪里不妥?”
“兵力!”司馬懿道,“楚軍兵力不過三萬左右,與我軍基本相當,可他們卻居然敢列陣城外與我軍野戰。這不是很可疑嗎?”
馬沉聲道:“仲達的意思是……”
“其中必有蹊蹺。”司馬懿道,“在下以為不可貿然進攻。”
“呼。”孟達不以為然道,“能有什么蹊蹺?挖陷馬坑?布絆馬索?”
司馬懿搖頭道;“如果是陷馬坑和絆馬索。不過是疥癬之疾,根本不足以影響大局,這其中定然另有玄機。醉露書院”
說此一頓,司馬懿道:“二將軍,何不先派兩千騎兵試探一下楚軍地反應?”
馬凝思片刻,應道:“好,孟達聽令。”
孟達急策馬上前,道:“末將在。”
馬道:“率兩千鐵騎……出擊!”
“末將領命!”孟達于馬背上抱拳一揖,策馬來到陣前,將手中長槍往前用力一引,厲聲喝道,“前軍鐵騎……出擊!”
楚軍陣中。
“咦?”張遼忽然驚咦了一聲,向諸葛亮道,“軍師,馬好像只派了兩、三千騎兵前來進攻。”
諸葛亮淡然道:“馬用兵謹慎,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魏延問道:“那現在怎么辦?陣中劫持了這么多百姓,時間長了很容易露出馬腳啊。”
諸葛亮道:“沒有本軍師的軍令,后軍且不可輕舉妄動。”
張遼問道:“這兩、三千西涼鐵騎怎么應付?”
諸葛亮道:“金旋何在?”
金旋急催馬上前,抱拳應道:“末將在。”
諸葛亮道:“率三千蠻兵上前截擊西涼鐵騎。”
“領命。”
金旋答應一聲,點起三千五溪蠻兵搶上前來。
不到片刻功夫,兩軍相距已經不過數十步,孟達一聲令下,前排騎兵紛紛擲出投槍,金旋一聲呼哨,疾步向前的蠻兵紛紛舉起手中沉重的櫓盾抵擋,涼軍將士預想中地一幕居然沒有發生,只見投槍攢落處,數十名蠻兵慘叫著倒在血泊中,可絕大多數蠻兵卻毫發無損,繼續疾步向前。
顯然,楚軍對西涼鐵騎慣用的利器投槍已經早有防備,這些蠻兵的櫓盾又大又沉,其厚度和強度足以抵擋住投槍的攢刺。
“可惡!”
孟達悶哼一聲,急忙舉起長槍往左側一引,席卷而前的兩千西涼鐵騎硬生生改變了沖刺方向,幾乎是切著三千蠻兵地陣前斜切而過,然后在陣前繞了圓迂回蠻兵側后,不過孟達很快就發現這次真的遇到麻煩了,西涼鐵騎剛剛切過正面,蠻兵就迅速停止前進就地結成了圓形防御陣。
上千面堅固厚實地櫓盾在蠻兵圓陣
和頭頂筑起了厚厚的盾墻,整個蠻兵陣看上去就像一龜,腦袋和四肢都縮進了堅固地龜甲里,西涼鐵騎縱然是一頭獅子,此時也感到無從下口,尤其扎手的是。這只烏龜地龜甲上還長滿了鋒利地尖刺。那就是從櫓盾縫隙中伸出來地上千枝長矛。
副將策馬靠近孟達,厲聲問道:“將軍,現在怎么辦?”
孟達鐵青著臉,沒好氣地喝道:“娘地,你帶兩百騎從正面突擊。給本將軍敲碎這龜殼!”
副將轟然回應,手中斬馬刀往前一揮。正圍著蠻兵飛速跑圈地大隊騎兵中頓時分出了兩百騎,追隨副將身后拔轉馬頭,徑直向著蠻兵列成的圓形烏甲陣沖殺過來!
新野縣北五十里。二十余萬西涼大軍正洶涌南下。
中軍本陣,一輛龐大地馬車正順著官道向前緩緩前駛。寬敞的車廂由一座屏風分隔成兩間,里間裝飾奢華,一應起居用具應有盡有,此時馬躍正靠在軟榻上假寐。醉露書院兩名身材窈窕,姿容秀美地年輕女子正撅著翹臀跪在榻前替馬躍錘腿。
外間地擺設像是會客廳。屏風正面懸掛著一副荊北軍事地形圖。賈詡、李肅和魯肅正圍坐在案前輕聲議論著什么,三人正說話時。馬車車簾飯然被人輕輕掀開。人影一閃蒯越已經彎腰鉆進了車廂。問三人道:“主公睡醒了嗎?”
李肅搖頭道:“未曾。”
“是異度嗎?”李肅話音方落,屏風內忽然響起馬躍的聲音,“是不是方悅、徐晃已經得手了?”
賈詡等人急忙起身。
珠簾掀起,馬躍披著錦裘從里間踱了出來,肅手示意眾人道:“來來來。大家不必這般拘束。都坐下說話。”
待馬躍先落座,賈詡等人才敢跟著落座。
蒯越這才拱手說道:“主公,剛剛快馬回報。徐晃將軍、方悅將軍的兩路偏師已經分別襲取棗陽、登城,現在正輕騎疾進奔襲新野側后!如果不出意外。兩路偏師當可在今天下午趕到新野。正在新野與二將軍對峙地曹真大軍將陷入我軍的重圍。”
馬躍道:“這么說曹真小兒已經中計了?”
魯肅道:“看來還是軍師技高一籌啊,曹真、諸葛亮都沒有想到二將軍所率地三萬先鋒鐵騎只是誘餌,居然真地調集楚軍主力前來新野與二將軍會戰,曹真小兒的用意無非是想先行擊敗二將軍以挫傷我軍銳氣。這想法是好地,結果卻未必能盡如人意了。”
賈詡道:“卻也不能大意,需知新野至襄陽有育水相聯,荊州水軍隨時可以北上接應。”
“孤并不指望一戰定荊州。”馬躍淡然道,“能在新野解決掉曹真和諸葛亮固然最好。如果解決不掉那也無妨,這次孤以三十萬大軍橫掃荊北,倒要看看諸葛村夫如何抵擋?”
新野。
孟達灰頭土臉地返回本陣,向馬道:“末將無能,請將軍責罰。”
面對楚軍蠻兵地龜甲陣,孟達顯得毫無辦法,先后派出三隊騎兵試圖從正面突破蠻兵地防御陣,結果都剎羽而歸,最后居然還被蠻兵出人意料地逆襲了一回,前前后后總共折損了六、七百騎,無奈之下,孟達只得收兵奔歸本陣。
“孟達將軍不必自責。”馬好言寬慰道,“楚軍的龜甲陣地確難以對付。”
“原來如此,哈哈哈,原來也不過如此!”一邊地司馬懿忽然大笑起來,向馬道,“二將軍,現在可以大舉進攻了。”
馬愕然道:“這是為何?”
司馬懿答道:“方才不知楚軍虛實,因而不可輕易出擊,孟達將軍的出擊雖然無功而返,卻也摸清了楚軍地虛實,楚軍所倚仗者不過是龜甲防御陣,這龜甲陣雖然難以對付,可在我軍重甲鐵騎面前卻是不堪一擊!現在敵軍虛實盡為所知,自然就可以大舉進攻了!”
“明白了。”馬沉聲道,“馬休聽令。”
馬休急策馬上前,厲聲道:“末將在。”
馬道:“率兩千重甲鐵騎,從中路鑿穿敵陣!”
馬休將頭盔上地鬼臉面罩重重拉下,策馬而去。
馬又道:“孟達、蘇則聽令。”
孟達、蘇則急策馬上前,抱拳應道:“末將在。”
馬喝道:“各率八千鐵騎迂回兩翼!”
孟達、蘇則轟然應諾。
孟最后喝道:“其余諸將各率本部精騎,從中路突擊!”
楚軍本陣。
金旋氣喘吁吁地返回中軍,向曹真道:“主公,末將幸不辱命!”
“很好。”曹真欣然點頭道“將軍辛苦了。可回后陣暫且休息。”
“遵命。”
金旋答應一聲。領命而去。
“主公!”恰此時,張遼忽然大叫起來,“西涼鐵騎要大舉進攻了,重甲鐵騎也出擊了!”
曹真心頭一凜,急回頭看時。果然看到黑壓壓的西涼騎陣已經像燒開的滾水般沸騰起來,一伙從頭到腳。甚至連坐騎都包裹在鐵甲里地重甲鐵騎已經從中軍洶涌而出,這伙鐵騎明顯要比別的西涼騎兵來得更高大、更強壯,甚至連戰馬地奔跑也顯得格外恢弘。
“太好了!”魏延忍不住大叫起來。“涼軍中計了,哈哈哈!”
“孔明。”曹真回頭望著諸葛亮。沉聲道,“西涼鐵!”
“嗯。”諸葛亮輕輕頷首,年輕儒雅的臉上居然渾無一絲得意之色。淡然道。“諸將可依計行事,不可亂了秩序。”
張遼、張郃、魏延、文聘、李嚴諸將轟然應道:“末將領命。”
諸葛亮一聲令下,楚軍迅速開始運動起來。
中軍親兵護著曹真、諸葛亮迅速撤往育水河畔,蔡瑁率領的五千荊州水軍早已經在河邊接應,四千蠻兵列成兩個圓形龜甲防御陣。在正面并排擺開,魏延、張遼各率兩千“步兵”保護兩翼,李嚴則率領八千“弓箭手”居中押陣。只有張郃率五千輕騎隱于后陣,蓄勢待發。
涼軍后陣。
司馬懿冷笑道:“果然不出所料,曹真小兒想憑借龜甲陣頂住我軍的沖擊,消耗我軍地銳氣,然后利用弓箭手的攢射大量殺傷我軍,待我軍死傷慘重被迫后撤時再調動僅有的輕騎兵逆襲,哼哼,如果沒有重甲鐵騎,楚軍也許還有六分勝算,現在嘛楚軍卻是輸定了!”
“嗯。”馬點頭道,“看來荊州很快就可以平定了。”
“將軍快看。”馬話音方落,忽有偏將興奮地大叫起來,“重甲鐵騎已經鑿穿楚軍的龜甲防御陣了!”
“楚軍陣腳開始亂了!”
“楚軍已經從中路被撕成兩半了!”
“孟達、蘇則將軍已經迂回到楚軍側后了!”
“楚軍招架不住,開始潰敗了!”
“楚軍已經潰不成軍,正四散而逃!”
“我軍贏了,哈哈哈,我軍贏了……”
眼看涼軍勢如破竹,楚軍潰不成軍,馬身邊的親兵們紛紛歡呼起來,可司馬懿地眉宇卻逐漸皺緊了,楚軍的潰敗早在司馬懿的預料之中,可潰敗得如此迅速卻頗有些出乎司馬懿的預料!隱隱約約間,司馬懿感到了一絲不安,難道其中又有詐?
遠處,荊州水軍大船上。
蔡瑁向曹真道:“主公,涼軍馬上就要追進兩片密林之間的空地了,到時候只要于禁將軍和劉先生發動弩車堵住首尾,再加上這兩片密林中荊棘叢生、草木茂盛,騎兵根本無法穿行,馬這三萬西涼鐵騎可就成了甕中之鱉,只有挨宰地份了!”
“嗯。”曹真奮然道,“現在就算馬、司馬懿發覺異常再想收兵也收不住了!”
蔡瑁道:“能否全殲這三萬西涼鐵騎,很快就要見分曉了!”
“報……”蔡瑁話音方落,忽有牙將匆匆奔上甲板,仆地跪倒在曹真面前,惶然說道,“主公,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曹真心頭一跳,失聲道:“怎么了?”
牙將喘息道:“探馬回報,兩支西涼騎兵正從登城、棗陽向新野側后迂回,距離此地已經不足三十里!”
“什么!?”曹真聞言大吃一驚,厲聲喝問道,“這兩支西涼騎兵有多少騎?”
牙將道:“兩路騎兵至少四萬騎!”
“啊!?”
曹真的臉色頃刻間變得煞白,回頭望著諸葛亮半晌說不出話來。
“唉。”諸葛亮長嘆一聲,哀聲道,“正所謂人有害虎心,虎亦有傷人意,我們算計著想要滅掉馬地三萬先鋒騎兵,馬屠夫卻想要拿這三萬騎兵當誘餌一舉誘殲我軍主力啊,而且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馬屠夫、賈毒士用兵老到,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曹真鐵青著臉,問道:“現在該如何是好?”
諸葛亮悵然道:“馬屠夫派來斷我退路地兩路騎兵已經近在三十里外,快馬半個時辰即可趕到,此時發動伏擊,縱然可以屠盡馬的三萬騎兵,我軍主力恐也無法逃脫全軍覆滅的厄運!馬屠夫損失了三萬騎兵還有十萬、三十萬,而主公損失了這三萬精銳,可就傷及根本了……”
曹真聞言,臉上不由掠過一絲抽搐,這樣的機會一旦錯過了,只怕以后再不會有了。
諸葛亮緩緩回頭,向身后的親兵道:“傳令全軍,取消伏擊就地燒毀弩車,然后全軍撤往江陵。”
涼軍后陣。
“壞了!”司馬懿大叫起來,“密林!前面那兩片密林中必有楚軍埋伏!”
“林中有埋伏?”馬蹙眉道,“仲達何以如此肯定?”
司馬懿道:“楚軍敗得太快了,由此可見正面這三萬楚軍肯定不是真正地楚軍,如果在下沒有猜錯,其中很大一部份是新野城中的百姓喬妝的!而真正地楚軍主力必然埋伏在前面那兩片密林中,待我軍騎兵追殺楚軍潰兵經過那兩片密林中間的空地時,楚軍必會盡出伏兵,殺我軍于措手不及!”
馬游目望去,果然看到潰敗的楚軍大多向著南方狼奔豕突,三萬西涼鐵騎正窮追不舍,眼看就要追進那兩片密林中間的空地了。
“快!”馬大吃一驚,急回頭向身后的親兵喝道,“傳令,全軍停止追擊!”
“唉,已經來不及了。”司馬懿哀嘆一聲,黯然道,“將士們只顧著追殺敵軍,陣形已經全亂了,軍令已經無法順利傳達了。”
“完了,全完了……”眼看著數萬鐵騎就像追逐羊群的餓狼,漫山遍野沖進林間空地,馬仰天茫然、欲哭無淚,“兵敗事小,挫傷三軍銳氣事大,回頭見了兄長該如何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