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合之眾
烏合之眾。
“老板，看來國民黨不但不會治國和打仗，現在連游行都不會了。”
“怎么不會游行了？說來聽聽。”正查看各國會費征收進度的李助理秘書長，聽到剛上班的朱明匯報后，便抬起頭來，饒有興趣的問道。
朱明翻開了手中的文件夾，看了一眼后，不無幸災樂禍的匯報道：“根據軍統傳回來的消息，廣州市黨部認為民眾游行勢所難免，將乘機領導，在廣州民情那么憤慨的情形下，煽動高呼“打到賣國政府”口號不是不可能。如果不能強加阻止，還不如爭取主動。
中央黨部青年部也給廣州市黨部連發數電，稱：聞廣州將有示威游行的醞釀，如阻止不了，應爭取主動。”
想到武漢大學慘案發生后，大學島制定的應對策略，李老板便深以為然的說道：“堵不如疏，他們的這個判斷并沒有錯。”
“是沒有錯，換了我們也一樣會這么干。”朱明頓了頓之后，繼續說道：“大方向確定下來后，廣州市黨部主任高信就找省黨部主委余俊賢、省參議院議長林翼中和市臨時參議會議長陸幼剛商量。
將此前已經成立的省后援會和市后援會聯合起來，成立了個“粵穗各界對九龍事件外交后援會”。他們考慮到中英邦交與策略的運用，決定市黨部不直接出面，而是運用黨團的作用，由社會團體來出面發動。”
“既讓憤怒的民眾有了個發泄的機會，又內給港英政府施加壓力，看來國民黨里還是有幾個能人的。”李老板點上了香煙，深的深吸了一口，隨即自言自語的說道。
朱明點了點頭，苦笑著說道：“老板，問題就出在他們那糟糕的組織能力和協調能力上。前天上午，廣州市黨部召集廣東機器工會、市總工會、律師工會、市記者工會、省農會、海員工會等三十六家社團，在廣州市黨部禮堂舉行座談會。
會議經過討論，決定為發揚廣東精神，爭取外交勝利，組織“粵穗各界對九龍城外交后援會”。下面還設置總務和宣傳兩個組，以及行動委員會、后援會，以當日出席會議各團體代表為委員，總部設在文德路的律師工會。
緊接著，他們在律師工會召開后援會第一次全體大會。會后，向行政院和外交部發出通電，宣布成立外交后援會，誓以有效行動為政府后盾。”
幾十個社團怎么管理？李老板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便哭笑不得的說道：“完了，徹底的完了讓這么一大群烏合之眾去游行，不鬧出點兒什么事情才怪。”
“是啊這么簡單的道理我們都能想到，可他們就是想不到。”朱明再次看了一眼聯軍情報局送來的簡報后，說道：“不過宋子文知道后援會即將發動游行后，就約省黨部主委余俊賢、市黨部主委高信、省參議會議長林翼中、市臨時參議會議長陸幼剛去省府聽取匯報。
會上，宋子文談了他對九龍城事件和游行示威的看法。他認為，第一、英國相繼放棄印度、緬甸、巴列斯坦等地，必不致乘機想要九龍城這幾畝地的主權，其發動不是由英國政府計劃的，而是由當地部下糊涂所釀成的；
第二，如果廣州出了事情，不單是廣州，在南京、上海、漢口等地，也都可能發動事件，給政府很大的困難；第三、香港罷工時，那時香港政府內有楊劉之患，所以忍辱負重的，不準有任何舉動，現在情形，東三省、華北、華中都有激烈戰爭，與楊劉時危險情形，還不知要增加若干倍。”
李老板想了想，隨即說道：“看來對發動示威游行，宋子文的態度是有所保留的。但事情鬧得那么大，宋子文也不愿承擔阻攔游行的責任。”
“是啊，廣州離香港那么近，宋子文如果不作為，那他就真成賣國賊了。”朱明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所以他就耍了個大滑頭，追問示威游行的事情有沒有把握。在場的人都做出了保證，聲稱組織嚴密，萬無一失。
不過宋子文還不放心，當場打電話把廣州市市長歐陽駒和市警察局長黎鐵漢叫了過去，聽取他們的看法。盡管歐陽駒參加會議后才知道發動游行的事情，但還是信誓旦旦的認為：如果為打擊共黨，爭取先機的話，開會巡行是可以的。
還說出了一大通道理，說以前為了美軍北大女生的事情，廣州有過一次巡行。但那是發動的，并非本黨同志領導的，當時也曾想方法對付那次巡行。現在為了九龍城事件，廣州各界、尤其本黨同志，為爭取機先，要領導開會是可以的。”
“他娘的，都是群眼高手低的家伙。論游行示威的本事，他們比可差遠了。”朱明的話音剛落，李老板就搖頭長嘆道。
“誰說不是呢？他的一番鬼話宋子文竟然信了，提出了游行不要到英駐粵總領事館所在地的沙面，和沙基慘案的發生地六二三路后，同意了他們的示威游行計劃。
當天下午，后援會推定全體常委擔任主席團，推選省參議會議長林翼中為大會主席團主席；確定了由中山紀念堂出發，經吉祥路、惠愛中路、漢民路、泰康路、一德路、靖海路、長堤、東橋、沙面、復興路、西橋、六二三路、十八甫南路、下九路、上九路、豐寧路、至西瓜園解散的游行路線。
推選林翼中為示威游行總領隊、廣東機器工會錢耀為副領隊；推定廣東機器工會、廣州市總工會負責游行糾察隊。
總的來說，廣州市黨部主導的這次廣州各界，對九龍城事件聲援行動的準備還是十分充足的。當然這也是他們的職責所在，不但想防止暗中乘機操縱、贏得民心的同時，還想借這次機會撈取政治資本。”
李老板站了起來，走到窗戶邊看著對面的會展中心，淡淡的說道：“不管他們的真實動機是什么，示威游行如果出了一點差錯，那對政府上下都不好交代。這一點，我想他們心里面應該十分清楚。”
朱明點了點頭，說道“所以在示威游行的組織準備上，他們絲毫不敢怠慢。為預防示威游行時學生隊伍發生意外，市黨部還特別召集廣州市內包括市學聯、中山大學、珠海大學、中華文法學院、法商學院、國民大學等院校學生代表們開會。
高信在市黨部召開的座談會上，要求學生們在游行中要特別注意：參加游行隊伍須預先設法控制維持秩序；注意搗亂分子混入隊伍，事前對參加游行同學應加調查，預為防范，以免意外事件發生；后援會此次發動游行示威，為正當民氣表現，惟民意表現應有一定限度，不可超出常軌，致增政府外交困難。
當天下午五點，市黨部又召集中大、民大、廣大、法商、文法、珠海、文理、藝專等學校當局去黨部開會。除了討論游行辦法外，并要求各校校長或訓導長屆時親自出席領隊，切實掌握，協力維持秩序，避免意外，并指示各校發動學生參加，應以忠實之黨團員及青年軍為主，人數亦不宜太多，視各校學生人數最多者不超過三百人為原則。至中等學校部分，由市教育局祝局長負責督令各校發動忠實學生參加。
與琉臺兩地的大中學生們不同，國內學生們把秘密加入當成了一種潮流，想到這些，李老板便理所當然的笑道：“學生能聽他們的就見鬼了，看來宋子文這次要搬石頭砸自己腳了。”
“老板，他們也做了兩手準備。”朱明將簡報翻到下一頁后，繼續匯報道：“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們還召開了廣州市黨政軍聯席會議，及特種情報處第95次會議。高信把游行的事情提出來討論，會上對游行路線作出了嚴密布置，除武裝憲警盡量出發維持秩序外，特別安排特情處各單位，屆時派出便衣人員，或喬裝學生混入隊伍，從中監視。”
“高信、高興，看來這個高信不但自己高興不了，說不定讓宋子文和蔣主席都高興不起來。”想到那個上蹦下跳的家伙要惹麻煩，李老板頓時哈哈大笑道。
“老板，事情的結果不但蔣主席和宋子文不高興，連英國人也一樣不高興。”朱明走了過來，苦笑著說道：“昨天上午九點，高信就接到密報，稱中山大學等校學生有進入沙面的企圖。
接到秘報后，高信連忙電話通知省黨部、省社會處、市警察局、憲兵隊及警備司令部的負責人到市黨部開會，商擬防制辦法。決定由警備司令部加派兩排、憲兵隊加排一排，以增強沙面的防衛。
按照后援會的安排，昨天上午十二點應該先召開聲援大會，然后舉行游行。但大會開始的時間原定在上午十點，前天開準備會時又調整至十二點。由于組織混亂，很多學校團體并不知時間的調整，昨天上午仍依原定的十點到達。
可笑的是，竟然連聲援大會的主席、省參議會議長林翼中本人，都不知道會議時間的調整，九點半就趕到了開會地點中山紀念堂。”
游行還沒有開始就亂成了一團，國民黨組織的這次游行有什么結果，也可想而知了。李老板頓時長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有點意思，說，繼續說。”
朱明點了點頭，看著簡報繼續說道：“人倒是去的很多，共有廣州的學校、工會、社團等機關單位兩百多家，達四萬多人。等了半天還不開會，很多人都表示不滿。人群中就有人開始鼓動，說游行不經過沙面，不足以表示抗議。
這時候，中山大學的學生隊伍，不等大會舉行，在十一點就出動了。等大會主席林翼中十一點半趕到會場時，市黨部主委高信、省黨部主委余俊賢及市臨時參議會議長陸幼剛等主要領導人員還未到會。
會議即將開始，嶺南大學的隊伍就不顧勸阻先行出發，會場的秩序逐漸混亂。于是，大會匆忙舉行，林翼中主持會議，九龍城居民代表盧章做了一個簡短報告，不到三分鐘即告結束。
在一派喧鬧聲中，游行開始了。可代替林翼中出任游行總領隊的省參議員李偉光竟還未到場。等他匆匆趕到時，隊伍早已出發了。身為總領隊的他反到落在學生隊伍的后面，由于隊伍阻塞竟追趕不得，只得乘吉普車繞道才趕上游行隊伍的前隊，狼狽不堪。”
“無組織、無紀律，小小的游行都組織不好，國民黨的江山不丟才怪”李老板一邊示意朱明繼續往下說，一邊噓噓長嘆道。
“當大部隊出發時，先行的中山大學學生連同中途參加的群眾約500多人，已經到達沙面東橋。那里僅有警察30多人，以及隨后趕到增援的一排憲兵30多人布防，警備司令部增援的二排士兵尚在西橋。”
朱明頓了頓之后，繼續說道：“由于臨事倉促，軍方沒有找到用于封鎖道路的鐵絲網，游行隊伍很快便突破防線，行至英國領事館前。學生們高呼口號、用石塊打破領事館的玻璃。一些人試圖扯下廣場旗桿上懸掛的英國國旗，但遭到警方阻攔，爭扯中將旗桿都拉彎了。
另一些人則將廣場上的花盆全部砸碎，將領事館花園四周圍欄推倒。隨后折向東橋返出，在六二三路沙基慘案紀念碑默哀后離開。
由李偉光、林翼中等統領的大隊游行隊伍，在行至一德路和太平北路的交叉口時，嶺南大學的學生帶頭鼓動學生轉往太平南路前往沙面。嶺南大學有一輛宣傳卡車在前面開路，隨行隊伍約有三分之二跟隨。就這樣，參加游行的大隊人馬脫離原既定游行路線，向沙面而來，至此整個局勢徹底失控了。
中午十二點半左右，大隊游行人馬不顧憲警的阻攔沖進沙面，來到英國駐粵總領館前。在沙面維持治安的僅有警察30多人，憲兵30多人。而警備司令部派來的二排士兵，在中山大學的學生隊伍離開后，現場指揮的92旅參謀長衛鼎銘以為主要威脅已解除，竟然帶領二排士兵撤離了，使現場本就不多的維持秩序人員更加減少。
隨著游行示威人員越積越多，人勢洶洶，群情激昂，局面徹底失控，最終演化成一場騷亂。嶺南大學及文理、廣法、中華文法學院、國民、廣州兩大學學生沖進英國領事館，將旗桿攀折，撕毀英國國旗。
這時候，陸續由東橋沖入隊伍的人數，已經高達一萬多人。他們攀越領事館圍墻，擊毀門窗，焚燒文件，毆打英國外交官。緊接著，英國領事館、英國新聞處、渣甸洋行、太古洋行，都先后被電火焚燒，進而導致大面積火災。”
“國民政府這下麻煩大了，不過對我們來說未嘗不是個機會。”想到那個“有搞頭”的驅虎吐狼計劃，李老板靈機一動，不無興奮的說道：“朱明，事情鬧得這么大，英國人必然不會善罷甘休。為了平息英國佬的怒火，蔣主席肯定要對那些眼高手低的廣東黨政軍官員來次大換血。
立即通知白世雄，讓和姜毅英研究下，盡快組織一批可靠的人填上去。不要舍不得花錢，只要能掌握實權，花多少錢都值”
不得不承認，李老板的這個計劃還是有可能成功的。國民黨的組織部跟的組織部沒法比，只要有錢沒什么事情辦不成。更何況琉球有著五千多名根藍苗正的軍人，完全可以在軍統的協助下，在廣東地區掌握一支編外大軍。為了讓蔣主席跑路的時候實力不至于那么難看，李老板這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朱明可不知道“影子內閣”有這么個計劃，而且還是個一反不干涉國內戰局的計劃，便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道：“老板，南洋的事情還沒完，我們哪有實力和精力，去攪國內那灘渾水啊？”
“該攪的還是要攪，而且要攪一灘比南洋更大的渾水”李老板看著大樓下的馬路，意氣風發的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們就盡最大可能的在廣東、廣西、云南和四川買官。爭取在一年半的時間里，控制一百萬兵員和四千萬百姓。”
對琉臺兩地來說，買官的成本、難度和風險，都要比低得多。畢竟在這個亂七八糟的時代，誰能給國內的那些高官們提供移民渠道、提供緊缺物資，那誰就能混的如魚得水。
再說有戴老板、吳國楨、陳紹寬、黃光銳等在國民政府內部有著影響力的大佬們照應，完全可以在短時間內買一大堆中低級職務。
看著朱明目瞪口呆的樣子，李老板意識到了怎么回事兒，便微笑著說道：“這是老爺子們剛制定的計劃，回頭有時間再告訴。”
朱明這才反應了過來，連忙走到辦公桌邊，抓起電話與聯軍情報局聯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