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超自昏睡中幽幽醒轉,一股股獨特的金屬氣息刺激著他的口鼻,他明白自己正躺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而且從那種顛簸的節奏看,絕對是列車車廂。但他沒有立刻睜開眼睛,而是默默地讓自己平靜下來,并輕微地運動自己全身的每一快細小肌肉,讓自己盡可能在不為外人覺察情況下恢復到最佳狀態。
“身體狀況正常,沒有任何被傷害或者被束縛的感覺,衣著還是失去意識前的衣著,只是右手上戴著一塊陌生的金屬手表!
也沒有被麻醉過的痕跡,更不可思議的是,從肚子的饑餓感來看,自己昏睡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二十分鐘!”
王宗超憑著對自己身體每一處肌肉骨骼精確無比的掌控,在外人即使仔細觀察也無法覺察出來的輕微運動下,轉眼就弄清楚了目前的身體狀況,但即使這樣,他心中只有更加駭然。
“在絲毫無法察覺的情況下弄昏我,并在極短的時間內轉移到一個陌生地方,誰能做到這種程度?”
情況不明,王宗超仍然裝成昏睡不醒,但實際上渾身已經如滿弦的弓一般蓄滿了力,隨時可以暴起制敵。
“周圍有數道呼吸的聲音,但大部分都趨向于平穩,應該是睡夢中或是像自己剛才一樣昏迷。一個兩個三個……哦,三男二女,五個人,那么,算自己就是六個在昏睡中。但還有一個醒著,從呼吸的頻率來看應該是正在抽煙……恩,有一個要醒了。”
果然如同王宗超所想,身邊有一個人猛的跳了起來。接著那個吸煙的人以冰冷的聲音說話了“不錯,你是這次來的人里素質最好的一個”
“這是什么地方?你是誰?我為什么會在這里?”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問道。
有意思。這個男人居然沒有慌亂。王宗超自然能聽得出這聲音一開始雖然有稍許顫抖,但仍能保持心神不亂,講到最后一句已經基本鎮定下來。
既然有了出頭鳥,又感受不到那說話者的惡意。王宗超沒有再繼續偽裝下去,睜開左眼看了看四周,剛才說話的是兩個二十七八歲的男青年,一個長得普普通通,但臉上縱橫交錯的疤痕卻將本來很平常的一張臉變得極為猙獰。
如果普通人看到他,肯定會在第一時間被他臉上的丑惡疤痕所吸引而忽略了其他,但王宗超不同,他除了注意到此人衣服上的凸起,從那形狀看是手槍之外,還特別注意到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漆黑眼眸的眼睛,本來同為黃種人,黑發黑眼不足為奇,但此人的眼睛卻是那種猶如把一切光線都湮滅其中,深邃幽暗的那種漆黑。
另一個則相貌英俊,穿著皮鞋、西褲、T恤衫,都是一些中高檔質地的貨色,很好地襯出了他的修長體態,打了少許啫喱水的發型一絲不亂,精明干練中帶了恰到好處的幾分頹廢氣質,反而平添了魅力,看來是個標準的都市白領。
這個白領青年的眼神雖然有著幾分茫然不知所措,眼神卻毫不散亂,只是鎮靜地盯著那疤臉青年,他的表現讓王宗超再次肯定了他的心理素質。當然這是相對于他只是一個普通白領而言,如果是個職業軍人這種表現只能算合格而已。
“運氣不錯。居然又有一個素質好的。”那個疤臉青年點了點頭說道。
王宗超只是隨意笑笑,在身邊的一張列車椅上坐下,背靠椅背,雙手自然下垂,似乎完全放松了下來,連眼睛也微微閉上。
看似輕松寫意,但王宗超其實所有精神氣都運聚于小腹下三寸丹田,大腿肌肉內裹成圓,一條脊椎骨沉甸甸墜落,重心在尾椎骨上如蜻蜓點水,一起一落,細微的勁如池塘中的漣漪,蕩漾著全身各個部位。
這樣的坐姿神態,隨時可以撲身暴起,攻向四面八方。眼下處境詭異,容不得半點大意!
那個疤臉青年似乎也沒有留意到王宗超的警惕,轉而對那白領青年說道,“仔細想想,答案已經在你的腦海中了。”
王宗超心頭一動,隨著這個提醒,他腦海里突兀地出現一段信息。
“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嗎?想……真正活著嗎?
是或者否?……”
“憑著一個電腦中的選擇框就可以把我弄到這里來……真有這種荒謬的事?”王宗超越來越感受到,自己面對的情況已經超出了一般邏輯所能理解。
而此時,其他躺著的三男二女五個人,也陸續醒來了,他們無論反應還是身體素質都屬于正常人的范圍,王宗超僅僅覺得最快醒來的那個戴著眼鏡,容貌清秀的女孩表現得較為突出,雖然她衣著樸素,氣質也比較文弱,但醒了之后眼神里更多的是觀察與思考,而不像其四人一樣慌亂。
疤面青年也對著他們講述起來。
“你的意思說,我們現在就象黑客帝國一樣,意識進入游戲,玩兒完游戲再返回自己的身體?”白領青年身邊的一個其貌不揚的小胖子問道,他的表現就一直很煩躁。
“是不是意識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在這個游戲里,會受傷、會痛、會死!你們這些新人運氣很不錯的,這次的場景是生化危機Ⅰ,一部很簡單的科幻恐怖片,而且只有八個人難度,危險性低,很容易通過,即便通不過也會死得爽快不會很痛苦!我們所要進入的場景,每次的場景都不一樣,也許是你看過的,也許是沒看過的,主神每次都會加入新人,每個場景的總人數在七到二十人之間,所以,這次的場景只有八個人,已經接近最低難度了。”疤臉青年一邊講,一邊抽出一把碩大的沙漠之鷹邊調試著。
“切!你怎么知道他們會死?也許他們早就回到身體里逍遙快樂去了!我看啊,這就是個沒上市的虛擬現實游戲而已。”那小胖子不屑地冷笑道。
青年明顯被這句話刺激到了,只見他眼中閃過一道冷光,接著一躬身,下一刻,整個人已如同化為黑豹,猛然把小胖子撲倒在地,手中的槍插進他的嘴中。瘋狂的訴說著自己在第一部恐怖片中所遇到的恐怖。眼中的殺氣只不過是掩飾心中的懼意。
“你想試試嗎?想試試死亡能不能讓你逃出這個牢籠嗎?說啊,說啊,想不想試一下?嗯?你TMD,象狗屎一樣的東西,你又懂得什么!上一次在猛鬼街Ⅰ一共十五名新人還有兩個資深者,你知道結局是什么嗎?知道嗎?全都是死了,全都TMD死了!死在TMD可笑的夢里了!你知道自己看自己被一把剪刀,一刀……一刀地象剪破布娃娃一樣地剪自己,周圍地上象拼圖一樣鋪滿了一塊兒一塊兒的皮膚、肌肉、腸子、內臟,可自己偏偏還活著,還必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身上的零件兒分門別類地擺放好,因為,我的眼皮早就被剪下來了!”
這疤臉青年的猶如夢囈一般低沉的話語,讓他的雙眼瞬間變得血一樣的紅,透出赤裸裸的陰冷殺氣。
“你曾經在部隊里當過兵嗎?”突然,一句語調很平淡的話令疤臉青年的癲狂冷卻了下來。
“你怎么知道了?”疤臉青年雖然沒有把手槍從胖子口中拔出來,但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說話的王宗超身上。
“你拔槍、前撲、擒拿的動作,有著國內正規軍事訓練的痕跡!”
聽到這話,疤臉青年眼神閃過一絲驚訝:“你觀察力很敏銳?”
“你如何理解自己接受國內軍事訓練的目的我不管,不過顯然不是為了讓你能夠一言不合就把手槍塞到一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嘴里。”王宗超的話并不客氣,雖然他覺察到疤臉青年的殺氣恐嚇多于實質,但始終看不慣這種行為。
聽到這句帶著挑釁的話,疤臉青年盯著王宗超的眼睛像獵豹盯住獵物般地瞇了起來,周圍的人也大為緊張,不知接下來他會做出什么樣的攻擊舉動。
不過王宗超仍然在座椅上背靠椅背松松垮垮地坐著,似乎半點也沒把疤臉青年的壓力放在心上。
這令疤臉青年有些摸不透他,所以只是冷笑一聲道:“你想為這個廢物出頭?我勸你少費力氣了,在場景中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我敢打賭這種廢物活不過一個小時。”
“魯迅說過,強者揮刀向更強者,弱者則向更弱者。如果你只會與你認為是廢物的人過不去,只怕也只能說明你本來就是個弱者!”王宗超接下來的話讓疤臉青年臉色大變。
夢魘一般的話語,血紅的眸子,高度充血直欲爆裂的猙獰疤痕,這一切讓那疤臉青年整個人都有一種癲狂錯亂的感覺,大家相信即使他下一刻就會把胖子一槍崩掉并把王宗超打成蜂窩也完全有可能。
然而王宗超只是平靜地與他對視著,似乎半點也不擔心他手中的槍。
那個白領青年和那戴著眼鏡,容貌清秀的女孩兒壯著膽子過去安慰疤臉青年,終于,這人平靜了下來,他慢慢地回到原來的地方坐下,繼續擦著他的沙漠之鷹,充血的雙眼慢慢恢復成平常的樣子,“你說得不錯,我確實是個弱者,在這個荒唐的世界中,我們都是弱者,都他媽的是任人玩弄的玩具、螻蟻!”
王宗超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這個剛才癲狂如瘋子而現在卻又頹廢略顯柔弱的疤臉青年,心中很是詫異。能夠清晰感受到對方呼吸、心跳頻率的他,很清楚對方的表現有一半是在確實在發泄,而一半是在做戲。那么,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看到這個人平靜了下來,那戴著眼鏡的女孩輕聲問道:“難道……我們真的沒辦法回到自己身體里么?”
那疤臉青年雙眉一挑,冷笑道,“夠了!我剛才說過,我不想再重復一遍!我們不是什么TMD狗屁意識進入電腦游戲!你們看看自己周圍,仔細看看!這是正在行駛的列車中的一節兒車廂,你們自己摸摸,摸摸這車廂的金屬墻壁和地板,再聞聞空氣中的金屬氧化的惡心味道,再使勁兒掐掐你自己的臉,看看疼不疼!你們還認為時下的科技水平可以達到這種虛擬現實技術么?能嗎?這是TMD神魔的杰作!而我們……我們就是一群穿著戲服的蟲子,哦,對了,看過角斗士吧?我們就是角斗場中的角斗士!反正,我不認為我還能活著走出這個角斗場!”
仿佛沒有看到這男子癲狂的先兆,戴眼鏡的女孩繼續問道:“角斗士并非都死亡在角斗場中。聽你的話,言外之意……難道真有活著回去的可能?”
疤臉青年有些驚異地看了眼鏡女孩兒眼,“意外啊,這次新人的素質真的很不錯。你說的對,確實有回去的可能。注意,我說的是可能,僅僅是可能而已。”
他看了看五雙充滿希翼的眼睛,冷笑著說道,“每完成一次任務,也就是經歷一個場景后還活著的人就會得到一千點獎勵點。這些獎勵點可以兌換很多東西,包括……可以讓你在經過的那個場景中生活一百天。”
那眼鏡女孩兒旁邊的一個中年男子馬上嚷嚷道,“開什么玩笑!誰會回去那種鬼地方!那是自虐!”
“我想……他的意思是,選擇那個場景中沒有危險的地區吧。”眼鏡兒女孩摸了摸自己寬寬的額頭說道:“比如……猛鬼街Ⅰ里,除了那個鎮子……其他地方……其他國家還是很安全的。……對了,你們在任務中,難道不可以跑去梵蒂岡或者布達拉宮等宗教神圣之所避難嗎?”
疤臉青年撇了她一眼,冷笑一聲,道:“你很有想象力,但可惜的是,我在猛鬼街Ⅰ里曾經和其他人一起開車開了三天三夜,自以為已經跑得很遠了,但是,一轉眼,我們就發現那個突然狂笑不止的開著車的老隊員,其實就是那個惡鬼!而且,有時候主神會限制你身處的地點或者規定某個必須完成的任務讓你不得不去拼命!總之,這個游戲任何任務都不可能讓你輕松過去。”
“條件限制?是類似于養蠱還是類似于角斗場?”王宗超心中琢磨著,但卻沒有什么頭緒。
疤臉青年又道:“看看手表,左上方是不是有一個名字,念出它。”
這時大家才注意到手上戴著一塊黑色純金屬的手表,樣式古樸而純粹。
“馬修.艾迪森!”
幾個人同時念了出來,接著他們驚奇的看到那些外國軍人里一名身材高大強壯,面目堅毅沉穩的黑人渾身發出淡淡的光亮,這光亮只持續了片刻,接著那黑人又恢復到了正常。
“這是電影里雇傭兵的隊長,這部電影屬于特定地區恐怖片,恐怖片劇情只發生在這實驗室里,‘主神’為了限制難度,在這樣的恐怖片中是無法逃離劇情區域太遠的,離開這個馬修.艾迪森一百米外,我們就會……轟的一聲什么都沒了,懂了吧?
此外你們還可以看到一個限制:‘在第一次關閉火焰女皇之前,無法向雇傭兵透露T病毒及喪尸、爬行者的存在,也無法透露激光通道的存在’,注意這里是‘無法’,只要我們有向他們透露的意圖,‘主神’就會讓我們根本開不了口。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避免不了與喪尸接觸。”疤臉青年解釋道。
那白領青年忽然問道:“那個‘主神’是什么,你之前一直在說這個名字。”
“‘主神’應該就是管理我們進入這個恐怖片循環的東西,它給予我們獎勵點數,兌換也在它那里進行,‘主神’是一個光團,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疤臉青年古怪地說道,接著他又順便介紹了一些關于‘主神’的規矩、獎勵問題。
戴眼鏡的女孩點點頭道:“最后一個問題……這數字代表了什么?”她指了指手表上正在倒數的數字。
“你必須在這個恐怖片里待的時間,時間一完結你就可以活著回到‘主神’處,領取獎勵,接著面對下一部恐怖片。”疤臉青年深吸口香煙道。
“我能否問一下,我們既然在生化危機的電影中,能不能告訴我這部電影到底講的是什么。”王宗超對電影與游戲興趣并不大,而且他也很難對恐怖電影提起興趣,以他的神經來說,那點純粹影音的刺激很難給他帶來什么快感的。而恐怖游戲那點考驗常人神經與反應速度的亮點,也很難入他法眼。
眾人都回過頭古怪的看著他。
王宗超臉色如常道:“對不起,我對電影游戲并不是太感興趣,只是聽說過有這個游戲而已。”
疤臉青年一陣沉默,看著他的眼神也有幾分憐憫。
就在這時,列車漸漸的停了下來。疤臉青年聳聳肩道:“抱歉,劇情還有三分鐘就開始了,記住讓他們聽到我們現在的話題會被扣分。一次十分,負的下次獎勵的時候扣除。你要想要答案的話,最好躲開他們,不過最好有人為你冒扣分的險來告訴你。努力活下去吧,菜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