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可以對犧牲者血液施加詛咒,而從此之后犧牲者的未來會隨吸血的程度與次數改變。
有人即使被數度造訪寢室,卻依舊維持了普通生活終其一生;但亦有少女僅被吻咬一次,肌膚便化為白蠟,一直等待第二次訪問,毫不衰老地永在床上度日,直到某日突然看見她的肢體干枯,變得有如木乃伊,她蒼老的孫子或曾孫才知道可憎的某個吸血鬼已在某地身亡。
只是,那不知需要何其漫長的歲月。
在夢魘肆虐橫行之地,在許多荒蕪蔓延的廢屋角落,不知有多少僅以月光為糧的活死人。
當然也有個別犧牲者被吸血鬼以鮮血受洗,變成其同伴。不過這種情況實在很少見,氏族的六戒牢牢制約了他們肆意發展后裔的可能。而作為虎豹,也永遠都會不會希望同伴比牛羊更多。
眼前這個頭上有兩條辮子的女孩露西無疑就是一位不幸的犧牲者。
她化成雕像般一動不動坐著的,眼眸無神地面對著窗外皎潔的月光。
并沒有家人陪伴在她身邊,像他們這種犧牲者基本上遭人們排斥疏遠,雖然不乏有親人拼命保護犧牲者而終至全家人變成活死人的感人而悲慘的例子。
突然,一道黑影在窗外一躍而入,就如幽靈般的落地無聲,雪白色的獠牙在月光的映照下閃耀著嗜血的光芒。
一個飛撲,眨眼之間,鋒利的獠牙就到了女孩的脖頸旁。
然后就在下一刻。
那道黑影抓起露西如同振翅飛翔朝窗外掠去,雖然在那瞬間他的身體已經和馬蜂窩無多大的差異,血花四濺。
但即使身體被重傷至此,即使帶了一個人,那人的身手仍然如鬼魅般的難以捉摸。
“追!”埋伏在暗中的鄭吒率先沖了出去,李帥西持著還在冒煙的沖鋒槍緊隨其后。
“該是的,不是已經用上鍍銀子彈嗎?怎么這家伙還跑得飛快。”追趕中,鄭吒抱怨道。
“沒有打中要害,而且這種沖鋒槍威力太強了,子彈都透了過去,并沒有銀子彈留在他體內……看來,下次要注意這點。”李帥西的觀察力與分析其實不錯,雖然比不上楚軒那個變態。
但鍍銀子彈畢竟能夠令吸血鬼的傷口愈合速度變慢,那家伙雖然身形迅捷如風,但鮮血卻不斷從身上滲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揮之不去,變成后面追趕兩人的絕好標記。
鄭吒已經進入了開啟基因鎖的狀態,雙目看似一片茫然失去了焦距,但實際上眼前的一切,事無巨細都映入他的眼眸之中,毫無疏漏。
他手中持著一把標槍,心神牢牢鎖住只要眼前那個吸血鬼的上空,只要那家伙有向上展翅飛騰的意思,必然逃不過他的一槍。
不過他并沒有用威力最大的爆裂標槍,而是用麻醉標槍而已,除了要盡量活捉對方之外,也是潛意識中不希望傷到那個被吸血鬼擄去的不幸女孩。
那吸血鬼似乎也意識到這點,將小女孩幼小的軀體背在后背,剛好擋住了后腦、后胸要害,身形始終貼地而奔,左右飄閃,軌跡變幻莫測,令鄭吒難以找到絕佳的出手時機。
帶來一個體重很輕的小女孩,不至于對吸血鬼的鬼魅速度造成多大的影響,卻等于多了一個盾牌,而且還多了一個萬一受傷可以派上用場的補品,這吸血鬼看來也是個精明的家伙。
雖然對方背了一人,又是曲折前進,但追著的鄭吒兩人與他的距離竟然不斷被拉遠,這令鄭吒皺起了眉頭。
他意識到身上這身作戰服正在逐漸成為他的累贅,這種作戰服雖然說是能夠把一個人的速度力量提升三倍,但卻是以現實中精英特種部隊隊員身體素質為標準,在他最近又一次突破極限后,在劇烈的運動中,跟不上他的動作的作戰服不但無法提供動力卻反而在束縛他的動作。
除此之外,他也沒有戴上頭盔,因為在此之前他就發現了,雖然頭盔配備了紅外線可視鏡等高科技以輔助視力、聽覺,但在開啟基因鎖一階的情況下,頭盔反而會成為感知障礙。
突然前面飛奔而逃的吸血鬼腳步斜竄,換了一個方位向斜里一個小巷子沖刺進去,因為王宗超已經攔在他原本想要前進的方向,冷冽流涌的澎湃氣勢明確地告訴了他——此路不通!
聽到槍聲,速度最快的王宗超第一個趕來增援。
不過也就在吸血鬼轉向往小巷中逃匿的時候,隨著血光一閃,小巷兩邊磚墻猶如被利刃剖開,大片磚塊朝巷口塌了下來,煙塵四起,雖然不至于傷到鄭吒幾人,卻剛好把他們阻了一阻。
然后,小巷深處傳來幾聲凄厲的慘叫,然后,血腥之氣大盛!
王宗超與鄭吒、李帥西兩人不約而同地對望一眼,他們并沒有在里面埋伏人,看來遭遇不幸的必然是普通村民。
所以他們便朝街道深處奔去,他們必須跟緊,吸血鬼可是黑夜的寵兒,一旦他們進入了黑暗之中,活捉的難度就大增了。
濃稠的血腥味讓人作嘔。
眼前的景象猶如在黑墨之中硬生生潑灑了一片血紅,浸染得這個世界凄愴而又慘烈。
斷肢殘骸灑落遍地,數張或驚恐或茫然的臉仰望著黑色的蒼穹,慨嘆著生死的反復無常抑或是突然而致。
足足有五六個村民被被吸血鬼殘忍的虐殺了,仿佛都是用手撕裂開來,鮮血和碎肉猶如抽象畫布滿了整個街道,在紅與黑中絞纏。
之所以說是五六個,因為要判斷那些殘骸究竟是來自五人還是六人實在有些困難。
望著這一幕慘絕人寰的景象,王宗超等人深蹙眉頭,他們現在每踏重了一步都會濺起一片血花,或者踩中什么斷肢殘骸。而吸血鬼已經在黑暗中失去了蹤影,濃重的血腥味掩飾了那家伙原本身上具有的血腥味,越發難以追捕到他。
王宗超三人舉目四顧,并沒有發現什么吸血鬼留下可供追蹤的蛛絲馬跡,看來這次追捕還是失敗了。
作為來了僅僅不到兩天的外來人,他們畢竟對這里的地形街道還不熟悉,加上與村民鬧對立導致無法取得他們的配合,人手嚴重不足,要在暗夜中追捕吸血鬼實在太勉強了。
突然,地上的尸堆居然竟有輕微的顫抖,李帥西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立即舉槍對準了那個位置。
“不是他。”鄭吒搖頭道,已經開啟基因鎖的他比李帥西感覺敏銳多了。
而王宗超已經露出恍然的神情,徑自走上去,撥開那些殘缺的尸塊。
原來是那個可憐的小女孩露西,現在的她雖然身陷尸堆中,卻仍然是一副空洞麻木的表情,中了詛咒的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正常人面對這種情況應有的恐懼惡心的感覺,要不是鮮血已經淹沒她的口鼻,導致她在窒息之時軀體本能地抽搐,只怕與普通的尸體無異了。
既然已經甩脫他們了,吸血鬼當然是跑得越快越好,自然不會還帶著露西,沒有順手殺了她已經是她的運氣了。
王宗超嘆了一口氣,替女孩抹去臉上的血肉殘余,又輕輕地把她口鼻內的血肉給清除掉,然后一彎腰,將她血淋淋的嬌小身體從尸堆中抱了出來。
鄭吒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李帥西彎腰用手中接觸了一下腳下的血泊,突然臉色一變,喊道:“小心,這些血是冷的!”
但為時已晚,剛剛把女孩抱起來的王宗超突然一聲悶哼,突然狠狠地把女孩拋飛出去,女孩摔落在尸堆上,濺起一片血花,也不知道傷得多重,但即使是這樣,她的眼眸空洞依舊。
而王宗超已經完全失去了一貫以來的凝穩步伐,拋開她后整個人就如醉酒般踉蹌后退,而他的胸腹交接處,深深地插入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只能看見手柄處纏繞著一圈圈暗金色的金屬絲。
在那一瞬間,連鄭吒也只是勉強看清楚了,那女孩在全身沒有半點動靜、沒有半點先兆的情況下,右手竟然向是觸發了機關的彈簧似的,突然抓住一把從袖口滑落的匕首,瞬間刺出!
這一刺委實詭異莫名、出人意料之外到了極點,那小女孩這一刺中除了右手之外,全身其他地方都完全是軟綿綿地癱瘓不動,沒有半點激烈動作引起的身體緊繃,也就讓人更加的難以事先察覺。
而那一刺的速度力量更是不是一個小女孩所能擁有的,甚至遠遠超過了普通壯年男子,就猶如一把突然強勁彈出的強力彈簧,那刺出的瞬間小女孩右臂甚至還有隱隱的血光浮現,傳來破空銳響及肌肉筋腱的細微爆裂聲,看來這一刺已經讓小女孩的右手近乎廢了。
“支持住!”目睹這幕,鄭吒心急如焚,第一時間就想撲上前去。
但也就在此同時。
“血池之獄!”隨著一聲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冷酷中帶著隱隱竊喜的漫吟,鄭吒與李帥西到感覺到腳下的鮮血一下子變得粘稠無比,竟然令他們連腳步都邁不開。
不僅如此,他們感覺到自己還在不斷往地上粘稠的鮮血中下陷,就像鮮血之下的地面已經消失不見了,他們身處的地方已是地獄傳說中的無底血池。
生死關頭,鄭吒立即進入更深一層的開啟基因鎖狀態,雙腿肌肉膨脹而起,粗如象腿,開始猛力蹬地希望能夠從中掙扎出來。
他此時雙腿的爆發力就如一個小手榴彈突然爆炸,即使是當真深陷入淤泥之中,也能將自己炸得拔身而起。然而,他陷入的鮮血卻比任何污泥都要粘稠、柔韌上十倍、百倍,他僅僅把身體拔高了三十厘米左右,就又更深地陷了回去。
比他還要弱的李帥西更是沒有掙扎的余地,只能把手中的槍朝四周漫無目標地掃射,期望能夠僥幸射中那個隱藏起來的敵人。
而王宗超已經完全顧不了他們了,他已經跪倒在地,身子如同蝦子一般蜷曲起來,呼吸急促而衰弱,任憑兩人如何焦急呼喚都沒有反應,大量鮮血很快在他的身體底下擴散開來,融入那原本已經是一片猩紅的地面。
轉眼間,鄭吒與李帥西身體已經下陷得連手部活動都被禁錮住了,不過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的下陷終于停止了。
“呵呵……憐憫、愧疚,這可是死神的毒藥啊!看看吧,我們英勇無畏的戰士被這兩劑毒藥折磨成什么樣了。”黑暗中傳來低沈而悠長的話語,又似歌劇報幕員在感情充沛地宣讀臺詞。
然后,一個青年男子從深沉的夜幕中緩緩踱步走出,他清秀的臉略帶那種貴族式的蒼白,嘴角帶著微笑,尖尖的獠牙碰到無血色的唇;一頭雪白色閃著銀光的頭發,覆在白皙的額上,也披散到肩膀於胳膊上。
他的長相無疑稱得上非常俊美,但兩人一見到他心頭就泛起一股濃濃的厭惡感,因為此人的雙目透著一股深沉的陰蟄之氣,就如無時不刻才策劃著什么陰謀一般。
似乎由于獵物已經失去了反抗之力,他的舉止悠然就像一個文質彬彬的紳士在圖書館中漫步一般。
“混賬!我發誓要殺了你!”鄭吒覺察到倒地的王宗超的呼吸由急促漸漸變得若有若無,目眶欲裂,咬牙切齒吼道。
“呵呵……盡管罵吧!失敗者,你的怨毒永遠只能增添我的成就感罷了。”那青年男子不屑地說道。
“我是認命了!”李帥西嘆了一口氣,又以很誠懇的語氣說道:“不過我真的很佩服閣下的算計,居然連我們中有人對那個女孩生出些許惻隱之心也算進去了,還設計了這么一個陷阱。可惜我沒有早點發現這里的血全是冷的,根本不可能是剛剛被殺的人流出來的。”
“你也是個機靈人,可惜不該和我們作對!”李帥西認輸的話令青年男子言語間充滿了愉悅。
“能夠施展這么詭異的魔法,設計出這樣的陷阱,閣下就是德古拉伯爵嗎?”李帥西苦笑著問道,胸部以下都陷入血池中的他自能仰著頭對著青年男子說話。
“不,不,你們這群人無論智慧力量都沒有讓我的導師親自出手資格。”青年男子連連搖頭。
“正式認識一下,我叫勒士達,勛爵。”他右手按于胸前,微微鞠躬,就如一位文雅的紳士自我介紹道。
“我的同伴到底怎樣了?”李帥西望著已經一動不動的王宗超,問道。
“他死了。”勒士達撇了血泊中的王宗超一眼,聳聳肩道。
“雖然美麗的阿卡朵殿下似乎很看重他,但是他還是死了,面對一日可以發動一次‘湮甲’效果,又附帶‘生命流失’、‘麻痹’、‘衰老’三種詛咒的屠龍之匕,即使他具備巨龍的體質也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