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天際帝星飄搖崩裂,而李世民入魔之際強出三式神掌,已遭致命反噬,一命嗚呼只在須臾之間,王宗超搖搖頭,驀地向他一掌推出。
這一掌,已然用上“迎佛西天”真意,而推動掌力的,卻是一團血蒼穹氣勁。
轟然一聲,中掌的李世民整個人都爆成一團血霧,真個血肉橫飛爆碎,死無全尸。而也就在一掌打爆李世民之后,王宗超早已人蹤渺渺,徹底不見了蹤跡。
不遠處的大草原上,不久前還意氣風發揮斥方遒,意圖以一己之能逆轉天命大勢的袁天罡如今完全和打斷了脊柱的狗沒什么兩樣,四肢已徹底癱垂著,任憑同門師兄弟李淳風將他仰面向上負在背上,一邊躲避著四下倉皇奔竄的騎兵一邊向前艱難而行。如今的李淳風也被李世民以佛光弄瞎了雙眼,更兼身上受創同樣匪淺。當代正一道碩果僅存的兩名弟子,雖都稱得上千年罕見的玄術奇才,武功也稱得上準一流水平,但此時此刻卻一個比一個狼狽不堪。
忽然,只聽袁天罡仿佛見到什么極為滑稽之事,忽然放聲狂笑,笑得剛剛被李世民打斷的脊柱咯吱作響,痛得身子抽搐連連,卻依然笑聲不絕。
李淳風不能視物,只是憑著多年修道的靈覺還能行動自如,連忙發問:“你笑什么?”
“哈哈哈……崩了崩了……帝星……崩了……”袁天罡仰天狂笑,笑了個面容扭曲淚涕交加,李淳風卻是聽得心頭大震,步伐踉蹌,險些將對方摔倒在地,口中急問:“什么帝星?”
“哈哈哈……可不就是……你家秦王殿下……李世民的帝星……哈哈……什么未來的‘天可汗’,什么大唐太宗,千古明君……在本座逆亂天命之下,還不是該死就得死……”自從玩弄天命徹底玩砸之后,袁天罡心態扭曲,已不求主導天命大勢,而是一味以自己所造成的天命扭曲與動亂為榮,如今的李世民的死,也就代表著他造成的天命亂局已是徹底的不能挽回,無可收拾,這令他感到一種莫名扭曲的痛快!
“李世民……死了?”李淳風茫然向前走著,卻一時不知要走向何方,身為李世民集團的最重要核心人物,哪怕李世民剛剛入魔又對他辣手無情,他也仍然認為一切并非無可挽回。但李世民的死,讓他感到平定亂世,治國安民,開創盛世的畢生信念在這一刻徹底成了一場空,
驀地,袁天罡的狂笑聲突兀從中止竭,半晌才喃喃自語:“怎么可能這樣?這是耍賴……臭老天,你在玩我!你……你他媽在玩我是不是!”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袁天罡的古怪反應,讓李淳風意識到其中似有轉機,忙不迭追問。
一番夾雜著晦澀玄門術語的顛三倒四嘟囔之后,袁天罡才勉強回過神來說道:“李世民的帝星……裂開了,但沒有崩碎,而是一分為二,化為一對相對互繞的雙星。”
“這……你有沒有看錯,真的是一分為二?還是星輝被其他星辰所奪所掩?”李淳風聽得滿臉古怪,一星對應一人命格氣運,這是天數,雖然也會因一人氣運被他人所奪所篡而呈現星輝此消彼長之勢,但自古斷無一星分裂為二,且都穩定存在之理。除非……一人能夠分裂成兩人!
“你以為我三歲小兒,這么簡單的星相變化都能看錯?的確是分成兩星,而且一星兇芒熾烈,是為兇星;另一星卻光華祥和,是為吉星”袁天罡雖已淪落至此,但在玄術領域的傲氣卻是依舊不減,冷哼一聲道:“你若不信,不如轉回去看看李世民如今是何模樣,我對此也好奇得很。反正我現在落得這般田地,一條殘命還要不要已經無所謂了。”
另一邊,李世民“粉身碎骨”的濃郁血霧已經慢慢淡化,不過卻似乎并非散去或者落地,而是自行凝聚。
緊接著佛光、佛火,梵音,以及移山動岳的佛力一并爆發,將殘余的血霧徹底驅散,露出兩個對峙的身影,卻儼然是兩個一并屹立在浸透血色的大草原之上李世民!
雖然長相一般無二,但兩名李世民的氣質乃至畫風卻迥然相異。其中一人一頭長發如火狂亂,血絲密布的眼眸紅中透赤,看似平靜冷厲的神情之下蘊藏著是已然經過沉淀、發酵,更深沉而又更為堅定更為執著的忿怒殺性。另一人氣質則顯得平凡淳樸,眼神在平靜如鏡中透著幾分滄桑與悲憫,那是一種已經看透、悟透了人心叵測世事無常,卻依舊存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悲天憫人意味。
“單憑殺戮,解決不了所有問題……”悲憫李世民看著對方,發出一聲嘆息。
“但是殺戮可以解決絕大多數問題!”殺性李世民嗤聲冷笑,“就算不計較天驕的仇恨,如今的你我也該明白一點——自西晉起夷強華弱,諸夷亂華已久,外夷皆視我漢人如豬羊一般,若不殺個尸山血海,何以重振華夏,立我堂堂大唐上國國威?再者,這片天地太小了,容不得所有人都好好活下去,蠻夷越是勢大,我華夏便越是衰微。既然這樣,身為皇者,就有責任去開疆拓土,去驅剿蠻夷異族,逼迫他們為奴為婢,占領他們所擁有的一切,讓更多的大唐子民能夠更好的活下去!”
“可是,殺戮、征伐,同樣要以自己人的血與淚為代價。國雖大,忘戰必憂,好戰必亡!你又如何保證追隨你的子民所得所獲會比他們的付出更多,又不會有朝一日因窮兵黷武而遭受報應。況且入華夏者為華夏,出華夏者為四夷。若大唐子民的后代久居四夷之地又成新的四夷,你也還要繼續殺嗎?”
“這么說,除了殺之外,你有更好的選擇?”
“我相信還有更好的選擇……而且我會努力找到答案!”
“放屁,口說無憑,也敢夸夸其談!”
憑著六識通心靈感應,雙方一番嘴炮表面上只是一個眼神交流而已,隨即兩人已不約而同催動“雷神疾”身法,手上結印,如來神掌發動最快的“佛光初現”在迅若疾電的身法游走中對轟而出。
一方佛光依然是兇芒四射,刺目欲盲的“”字光印,與天際兇星交響輝映,不過卻少了之前的癲狂、悔恨與發泄,而是蛻變成一種不以拯救蒼生為喜,不以屠戮萬眾為悲,視蒼生萬眾如芻狗的堅定冷酷,是鐵血狼煙,烽火無情的磅礴威煞大勢!雖因一己之仇之恨之悔而逆佛入魔,卻已不再僅僅局限于個人私情與泄恨,逆佛神掌第一式,于此真正大成!
另一方的神掌所發的“卍”字光印,則聲勢弱小許多,就像普通百姓人家所點燃的,寄托一家光明與溫暖的萬家燈火,雖看似平凡無奇,卻自有一種雖卑微而不自棄,雖歷萬古長夜,也依舊上下求索,不滅如昔的悲憫與質樸。
誰為有情?誰為無情?誰為正?誰為邪?誰為佛誰為魔?在佛光對撼的那一刻都失去了意義,只剩下誰勝誰負?誰生誰死?
表面上,兩者根本就不成比例,鐵血佛光得天際兇星加持,只一瞬間就如雪崩海傾般全面壓倒如風中殘燭般的明凈佛光。天際兇星更是如日中天,光輝將與它相對互繞的吉星盡數掩蓋!
悲憫李世民喋血飛退,只見他胸腹間已被印下了一個深深的掌印,凌厲如刀的殺性佛光正從脊背直透而出,一招之下傷勢已是不輕。然而另一個殺性李世民卻也面色一變,口中噴血,只因同樣的一個掌印也出現在他身體的相同部位,竟是兩敗俱傷!
“看來,你雖比我更強,但你我本為一體,一傷則兩傷,你若一意殺我,只會與我一并同歸于盡……”悲憫李世民借中掌加速遠遁,心念仍借他心通一直傳來,“我知你回國后就會逼迫父皇讓位于你,厲兵向外,開疆拓土,以殺揚威。或許,殺戮征伐終究在所難免,我不會一味阻撓你,但也不會任憑你一直濫殺下去。從此以后,我會行走民間,游歷諸國,努力尋找除了殺戮之外的更好答案。當我找到答案后,我會回來的!”
表面上,悲憫李世民戰力大大弱于殺性李世民,但卻始終有一種不爭一時意氣榮辱,和光同塵的游刃有余,似對于神掌有了全新的感悟。相比之下,殺性李世民的神掌威力雖然更巨,但發掌時卻也極大加重了對自身的負荷,在承受同樣傷勢的情況下,回氣反而更慢,已來不及追擊對手。
“李世民……真的已由一人分為兩身?莫非如來神掌修到深處,真會生出如此異象?”背著袁天罡趕到的李淳風正好撞見這一幕,雖然雙眼失明,但憑著氣機感應,卻足以分辨出大致情況,著實難以置信。
而袁天罡在目睹了這一幕后,就依舊仰頭望天,口里念叨著天元地支之類玄門計算術語,也不知在算些什么。
“你雖有大過,但朕已出手懲戒,可姑且不念前罪!”這個時候,殺性李世民已向他們舉步走來,以冷靜得可怕,也絲毫不容違逆的語氣作出宣告:“待朕回國,勸父皇禪位之后,便會盡啟雄兵百萬,御駕親征,先平突厥,再伐高麗!可容你將功贖罪!”
本能地感覺到如今冷靜的李世民似比之前癲狂的李世民還要更加可怕,李淳風仍苦苦一笑,嘗試勸解:“殿下還望三思,若行此舉,一乃不孝,二則窮兵黷武,蒼生何辜……”
“哼……父皇老了,又在玄武門之變中武功全廢,銳氣盡失,可配不上大唐勢如旭日初升的國運。朕勸他退位,無論于他名聲還是于大唐,都是好事!至于說朕窮兵黷武,朕只問你一問!”
第二個“問”字一出口,就化梵音驚雷,直轟入李淳風心靈深處。
李淳風還道忤逆了李世民,要被“佛問珈藍”一下轟死。但梵音轟蕩之下,卻忽然將他轟入一個如真似幻的境地。
恍惚中,他在寒冬臘月來到一個邊塞山村,村中數百窮苦漢民雖然盡力儲藏了過冬糧食,但卻仍不足以讓所有人順利度過寒冬,而雪上加霜的是——又有騎著牧馬,揮舞著狼牙棒的夷寇來搶掠屯糧。
但另一個視角又讓他清楚一點,那些夷寇也是受了雪災快要活不下去的可憐牧民,若他們搶不到足夠的糧食,整個部落大半人都過不了這個寒冬。
要么更多漢民死,要么更多外夷死,要么就一起同歸于盡,殘酷的現實,根本沒有第四種皆大歡喜的可能。
直指心靈的殘酷拷問,根本逃避的余地,李淳風最終只能作出痛苦的選擇——全力幫漢民出謀劃策,布置陷阱主動出擊,以最小的代價全殲了來犯的牧民,通過屠宰他們的牧馬加上屯糧,終于讓所有漢民都得以安然度過寒冬。當然,對方的部落也因此在雪災中無可挽回地徹底覆滅……
只一瞬間,李淳風就從恍惚若夢中回過神來,一時全身冷汗漣漣,心中堵得發慌,對于李世民竟然能將“佛問珈藍”在單純的殺傷之外,衍生出直接叩問人心的能耐,更是思之駭然。
“現在你明白了吧?朕可沒有瘋,也并非強將私仇加于大唐軍民。只是天地如爐,弱肉強食,強存弱亡,夷夏之爭,必不可免,與其授人以柄,倒不如操戈我手,乘著四夷賊酋大半被你師叔與我戮于此地出兵,即便不能一舉蕩平,也要大挫其氣焰。你若還知大義,就該殫精竭慮替朕出謀劃策,盡力讓大唐軍民少些死傷!”
李世民冷然說完后,又面向袁天罡森然道:“至于你,天性薄涼,視家國之義如兒戲,若是說不出讓朕留你一條狗命的理由,朕馬上賜你一死!”
“十年……”袁天罡兀自愣愣看天,口中說了一句。
“什么意思?”李世民冷哼一聲,手已慢慢揚起。
“……天際雙子帝星,星軌并不穩定,以此算來,最多十年之后,就會彼此碰撞,或重歸一體,或同歸于盡……”
入夜,凄清的月色下,一個赤發虬髯的魁梧身影在草原上搜尋著,來到某一處地面已被烈火大面積烘烤開裂的所在。只見他緩緩蹲下身子,伸出微顫的手,撫摸著滿地的灰燼——其中,該有他剛剛受辱慘死的女兒的骨灰。
忽然,他似乎覺察了什么,驀地手上發力,直沒入地面,緊接著在地裂土崩之中,已在地下硬生生挖出什么體積頗大的事物。
“……天驕?”
虬髯客虎軀劇震,不可思議地看著原本以為已然尸骨化灰,但卻豁然被封在這一塊一丈方圓大小的冰晶內的女兒。只見她面容依舊無比生動,凝固在一個正在驚惶逃避的姿態中,但卻一時分辨不出她究竟是生是死。
虬髯客不顧傷勢,奮力以掌擊冰,然而卻根本沒法在其表面留下任何印痕。這冰晶竟是了無半點溫度,也純凈透明得毫無半點瑕疵,但卻是堅固得難以想象。
“理論上,發揮完全威力的天神兵一級武器才有破封的可能……不過即使什么都不做,十年后也會自行解封!”一個自然得讓人生不出任何意外或者警惕的聲音傳入虬髯客耳中,他舉目看去,就看到似乎早已在此靜候,只是不知何故沒能注意到的一個男子。他這才回憶起來,這是朝陽突破血蒼穹之時,伴隨血蒼穹異象莫名而來又不知所蹤的那個人。
“是尊駕出手相救張某愛女?”他一震之下,忽然意識到什么,連忙踏前一步,躬身拱手試探著詢問:“敢問尊駕……”
“若依‘天命’,你女兒必死無疑,但若緩上十年,或有轉機。而且越少人知道她還活著越好,尤其是李世民,若讓他知道你女兒還活著,后果自負。你若真為她著想,就該忘了你如今所見,當她真已死去……”
對方說話的同時,身形也漸漸淡化,話音方落,整個人已化作一道恢弘劍意,縱橫捭闔,矯若游龍地橫空斬來……
“堂皇正大,磊落大氣,既有鐵肩擔道義,萬軍平天下的襟懷霸氣,又有功成即身退,不爭一己功名的放達不羈……此劍中之意,真乃我平生知己!”
劍意僅僅是劍意,并沒有實質殺傷力,虬髯客受了劍意,一時感慨萬千,豁然開朗,心中生出種種難言的感觸與明悟,宛若畫龍點睛,撥云見月,許多心中無形藩籬被一下打破,一下領略出了全新的人生與武學境界。
他出身正一道,心知神仙之跡絕非虛妄,也對命數之道有一定的了解,心知神秘人所言并非無的放矢,回過神后,就果斷不再耗神去思量揣測對方的來歷與用意,又老老實實將封著天驕的冰晶轉移到另一處偏僻處所埋起,小心抹去了一切痕跡,這才悄然離去。
“看來,天命并非不可加以改變,只是需因勢利導,順勢而為,就如興修水利,一味胡堵亂截只會釀成大禍。至于運用的手段是否超乎常理,反而是其次……”
此時的王宗超已離開漠北,一邊欣賞沿途風景,一邊不緊不慢地向中原飄然而去,雖然沒有興趣參與李世民接下來逼父讓位的戲碼,但那里還有他感興趣的玄宇宙天晶,正準備取來觀摩一番。
“迎佛西天”一式神掌,本就寄托了佛陀分化應身的運用,留下佛影,即可視為分出‘應劫之身’。之前他看似將李世民打爆,但其實不過運用“迎佛西天”將他內心的矛盾分化顯化,再加上血蒼穹的造化之力,為他分出一個足夠堅定冷酷,可以承掌天命殺劫的分身,順便也保住他本心不為天命殺劫所蒙。
這樣一來,殺性李世民將不再是那個無能狂怒一味發泄私仇的丑陋瘋狂模樣,而是將以一代鐵血雄主之姿,毫不心慈手軟地堅定執行蕩平四夷,開疆拓土,奠定大唐百年國威的計劃;而悲憫李世民從此深入民間,周游各國,以六識通體驗民生百態,體恤民情冷暖,感悟人道之理,慢慢成就一代仁君的厚實積累,不再只是一名僅僅空存好心的天真青年。未來當天命殺劫了結,需要他再做回仁君時,自會在有心人的輔佐下,經過一場宿命對決重新合為一人。
說起來,這雖然是王宗超插手造成的,但也可視為李世民內心矛盾斗爭的現實化,可比最終通過強行洗腦將他掰回去來得溫和許多,也更能契合順應天命大勢。畢竟,大唐要成為如日中天,萬邦來朝的天朝上國,也是要建立于以無數異族鮮血灌注的,雖遠必誅的強橫武力基礎上,此后再行懷柔,施開國互通之政,才能順理成章。所以李世民一人兩面,無論是殘酷還是悲憫,都是不可或缺。
王宗超所用手段雖匪夷所思,大違常理,但順應了天命,立即讓原本不斷擴大的天命渦流迅速平息縮小,未來可能會導致的傷亡規模降到極低。這也在王宗超所料之中,畢竟照著原劇情,強行洗腦洗白也算是犯規手段。
至于天驕那邊,王宗超其實早已在關鍵時刻將她冰封,又用血蒼穹隨手復制出另一個有生命力卻沒有任何思想的軀殼拋給四夷君長。以他的能耐,四夷君長根本無從覺察他究竟在何時李代桃僵,就連當時正與他對決的六圣僧也都完全不知他期間曾離開過。此舉,一方面是對于天命特性的進一步試探,測試以這種手段能否讓天驕從必死的天命殺局中逃過一劫;而另一方面,也在于王宗超自始至終,無論是何身份是何成就,都不會眼睜睜看著這種丑惡之事發生而置之不理。當然,至于十年后天驕解封復活,是否還能接受已當了十年君主,后宮佳麗三千的李世民,王宗超也就壓根管不了那么多了。
順便,他還將風云世界的虬髯客所創“蒼龍帝劍”劍意展示給天子世界的虬髯客,看看兩個異界同位體的思維碰撞能夠引發什么奇跡,也算是一招閑棋。這兩個世界的虬髯客都是極具開創性的傳奇宗師,此舉,或可讓他的武學境界再次追上依仗了神級武學的李世民與摩訶葉,依舊穩居當世絕頂。
此次再次再臨天子世界,看似天命大勢依舊不變,但種種微妙變數已在醞釀之中。王宗超變通天命而又始終沒讓天命捕捉到自己的痕跡,只是憑此與這個世界的幕后掌控者博弈而已。這一整個系列世界的水足夠深,他也用不著擔心這個游戲會來得太過無聊。
那是一方比足球場還要更大十倍的巨大露天空闊場地,交織延綿而上的階梯座位上全是成千上萬聳動的人頭,而在場地與觀眾席之間,又有著一系列巨大的菇類植物,以及串聯其間,細密如蛛絲的透明藤網,形成一個足有十數米寬,極具奇幻田園風的隔離帶。
天空漂浮著各種五顏六色的球體,看似放飛的氣球,但若仔細看,就會發現每一個球體都有著水母狀的半透明皮膚,隱約可以看到內部充氣的蠕動腔體,以及可以通過噴射氣體來推動自身向前的疑似排泄孔。每一個球體表面還長著一個巨大的、具有瞳狀結構的水晶體,似是某種有著強大視力的古怪浮空生物,而它們的目光則全部集中到運動場之內。。
但運動場之上,卻并未見什么盛大的體育賽事,其中間僅僅盤坐著寥寥一個中年男子,身穿一件毫無裝飾的簡樸練功服,在千萬人的喧嚷矚目之下,即使地面的震動越來越強烈,也依舊安之若素,泰然穩坐著——直到,一個龐大的人形陰影將他籠罩。
那是一個身高超過四米,灰色的皮膚上布滿了無數褶皺與大小氣孔的巨人,沒有頭顱,健壯得超越生物界限的軀體仿佛肌肉堆砌的堡壘,僅僅是行走,就令大地如同承受重型打樁機打擊般不斷發出震動。只見巨人就這么一步步走到中年男子面前,又極具壓迫感地彎腰行了一禮。
中年男子也起身還禮,并發出疑問:“依照慣例,你們可以出動三人一組。”
“這具S級殖裝‘泰坦’,制造成本比得上半艘太空母艦!我,是歷經一百八十八輪高風險強化改造與地獄式訓練,從三十萬備選者中脫穎而出的最佳操縱者!而對手,是一位沒有經歷任何強化改造,沒有任何裝備,甚至保守頑固得連最簡陋的冷兵器都不想使用的——原武修!”巨人沒有頭,但他胸膛部位的皮膚卻自然裂開,從中冒出一張肌體與巨人完全連成一體,冷峻剛毅的臉,說話語氣硬得就像一個字一塊鐵錠地往地上砸,“所以,我想先一個人試試!”
“有些東西你說錯了……不過沒關系。畢竟言語,也是重要的戰術手段……”中年男子點頭表示理解:“請吧!”
話音方落,眼前的巨人忽然炸開!
如果說之前散發著無比力量感與威懾感的巨人如同一座沉默的巍峨火山,此時此刻,就像火山將積蓄了億萬年歲月的無窮恐怖力量毫無保留地一舉爆發!隨著巨人全身體表無數氣孔如同無數黑洞鯨吞抽吸四周空氣,方圓幾十米內竟因空氣來不及補充而短暫陷入真空狀態!而巨人的體型在一瞬間瘋狂膨脹擴展到接近十五米高的程度,膨脹之劇之猛,儼然如同原地自爆一般。
而在四周觀眾還未從這種爆炸式的視覺沖擊反應過來,巨人已掄動比一個人還要更大許多的巨掌,以與巨大體型完全不陪襯的極速狠狠拍下!
根本不是單憑軀體肌肉發動的動作,巨人的掌心毛孔在大肆抽吸空氣的同時,又將大量壓縮空氣在體內加熱膨脹后,從手背毛孔噴射而出,猶如噴氣式發動機般構成無以倫比的巨大推動力量。當他身形膨脹,一掌拍下之后,才是宛如連綿爆炸般的狂風巨浪咆哮鼓蕩,發出如同幾十架重型轟炸機連翻低空俯沖的巨響!
中年男子當即一拳相迎,明明聲勢小到完全不成比例,仿佛騎著自行車迎面對撞全速高鐵的一拳,卻不知怎么在一拼之后平分秋色。伴隨著一聲雖不震耳,卻又格外沉悶有力震人心魄,仿佛在巨人體內深處發出的悶響,時間仿佛在此刻放緩,氣浪自拳掌對撼處蕩起,頃刻間就化作波及方圓數百米的波紋氣浪。中年男子受力飛退,而巨人身形卻如中雷殛般出現一個不明顯的僵直,原本迅若雷霆的動作微見失形。
一擊無功,巨人龐大的體型如同搏動的心臟般猛烈回縮到近十米高,但雙臂卻與軀體不成比例地膨脹得更長更巨,雙臂齊動,一雙巨掌對著對手,掌心無數毛孔再次瘋狂抽吸氣流,又猛地合攏!
颶風從巨人雙掌間向天穹擴散,裹挾著轟鳴席卷,所過之處,將一切阻礙摧垮,掀起一股小型沙塵暴。與此同時全場觀眾席人聲鼎沸,所有人的情緒都被這一開場就無比火爆激烈的戰況給瞬息點燃!
一時間巨人身形進退來去,當真快若疾電,迅若雷霆。體形的龐大,壓根無法構成對它行動的妨礙。它的軀體構造,就宛若一整塊充滿彈性與可塑性的蓬松海綿,體表的每一個毛孔都能隨時發揮絕對真空的抽吸力,又能隨時向外高速噴射炙熱膨脹氣流。軀體每一部分,在行動中都能發揮出一臺大功率矢量噴氣發動機的功能,所到之處,狂瀾肆虐,擋者披靡!
而它的對手只是一拳又一拳,簡練直截平實無華地打出,看似不快,但每一拳都妙絕巔峰,恰到好處地出現在最該出現的地方;看似不算威猛狂暴,但力量卻深沉內斂,無一絲一毫的散佚和凌亂。每一拳打出,巨人龐大的身形都會如同正被敲打的巨鐘一般翁然而震,輪廓驟然間變得模糊不清,趨于布朗運動般的動向散亂。緊接著各種凌亂的起伏凹凸如同波浪般在其體表來去擴散,反復蹂躪,似乎隨時會被打入體內的震波分尸瓦解。
“新一代S級殖裝的威力,似乎反而不像之前幾代恐怖?”
“但是抗擊打能力明顯提升太多了,你看一連中了好幾拳,都沒見被打出什么問題。”
“是嗎?但我怎么感覺這樣的拳一點都不夠震撼,明顯不夠給這樣的殖裝怪物撓癢。這一代的‘武界’使者,是不是太弱了?”
“太弱……哼哼,那是你沒親眼見到前兩代的S級殖裝被人家輕飄飄的一劍點爆了核熔爐的情形……相比起來,武界使者才是人形怪物!”
就在觀眾的吶喊狂呼與議論聲之中,巨人軀體不斷變形、異化,從肩膀、腋下、腰、腹、背等多處部分變形延展,延伸出一只又一只的肢體,或如人臂,或如獸爪、或如蟲足、或如刀翼、或如觸手、或干脆就是一張長滿利齒的巨口,足足延伸出數十米開外,又在最強悍生體力量與氣體噴吐共同構成的動力之下,無死角全方位地夭矯靈動,揮舞間瘋狂攪蕩大氣,撕裂大地。其形其威其勢,當真就是希臘神話中最為兇悍強橫也最為丑陋畸形,諸神退避的百臂巨人降臨人間。無論任何物體,只要被其以任何一部分肢體稍稍一觸,便是無盡的爆炸!隨著更勝定向高爆炸藥的超高速超高壓氣體打入物質內部,無論是水泥還是鋼筋都會在瞬間盡數爆成齏粉!而碎成肉眼難見的物質微粒又被巨人全身毛孔瘋狂吞噬并加速噴吐,圍繞著巨人形成貫穿一切,攪碎一切的暴戾毀滅龍卷!
“……泰坦殖裝針對大氣層內近地、近距離作戰模式設計,以離散式高能分子發動機驅動,高強度高彈性高可塑的半植物化肢體,分子級最優化碳基復合材料的海綿狀細胞壁屈服強度與抗壓強度都超過鋼鐵八千倍,可作兩百萬倍以上的無損拉伸復原……氣態分子全方位無阻礙穿梭的超滲透網狀結構,具備瞬間自我修復與微觀重構功能。體內的任何部位,都可承受等同于10kgTNT威力的金屬氫炸藥內爆,可在一秒內切換超過兩千種不同共振頻率,加上吞吐高速氣流的氣墊緩沖效應與湍流現象擾動……理論上,沒那么容易以定點內爆或者積累共振效應將其摧毀……爸,您看這一次,‘共生科技’有沒有可能戰勝‘武道’呢?”
在某個私人貴賓間,一位科研白領模樣,氣質知性而稍顯清冷的女子正向身邊一名男士介紹著,聽起來,對方正是其父。但這位男士卻全然看不到半點衰老痕跡,彼此年齡似乎沒什么差距。
不過,在生化科技高度發達,各種修行流派無比盛行的今天,青春常駐的現象早已屢見不鮮。相比之下,反而是知性女子能夠對堪稱絕密的S級殖裝各種數據如數家珍來得頗為詭異。
“看來,你的生化材料學已經發展到充分利用化學鍵的極致了……”聽了她介紹,男士不置可否地反問道,“那么,已經搞出出利用強相互作用力的簡并態材料沒有?”
“目前還只能在實驗室條件下實現,沒能做到實際應用……”
“那么,你說的這些,就不足以決定勝負,都不算重點。”聽了她介紹,男士不置可否地隨口應道:“更關鍵的,還要看另外兩臺殖裝……”
“一次性全說出來,就沒什么意思了。”知性女子輕笑一聲:“反正您遲早會知道,就讓我先賣個關子吧!”
“相比勝負,我倒是更關心殖裝者所承受的代價……”坐在男士身側,一位也同樣看不出半點老態的女士開口詢問:“這種分子級的全方位改造,會給殖裝者造成什么負面影響?他們的人格、心理還能保持正常嗎?”
“媽您還一直在擔心這個嗎?”知性女子莞爾一笑,“您還是以老眼光看待這個時代的事物啊……S級的殖裝者都是將腦域開發到百分之六十以上,能夠穩定進入第三層級‘上帝禁區’的優選者,殖裝的一切功能模塊,都是要依仗他們的自由意志去駕馭,這可來不得半點扭曲與勉強。沒有合適的殖裝者,哪怕以最先進的量子生物計算機操縱,S級殖裝也發揮不出一半威力,這也是‘共生’的意義。他們從來不是傀儡,也不會變成傀儡。雖然生體改造的確會影響他們的部分軀體感官與功能,但現在的虛擬感官科技都足以彌補,他們卸下殖裝后,還是完全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的,基本不至于心理扭曲成變態殺人狂。”
“但前提是,他們不至于在這一場對抗賽中死去……”女士搖頭輕嘆,“最近幾屆的分出勝負,都是以人命為代價……”
“這是無法避免的……”男士同樣嘆息搖頭道,“但是,這是有意義的,雙方都需要以生命去證明自己。”
“是的,我也能夠理解……雖然這很殘酷,但能夠將殘酷僅僅局限于此,本身就是最大的仁慈……他們任何一方,都值得人們敬仰!”看著場中的激烈搏殺,女士的目光帶著淡淡的悲憫與無奈,但在那眼神之下,蘊含的是比百鍛鋼更強更韌的堅定與純粹。
“某種意義上,的確如此。這也是‘共生’所需要滿足的必要平衡。若是一方實在太弱,對另一方徹底失去意義的話,那就不是‘共生’,而是‘寄生’,有朝一日,一方總會被另一方拋棄或者吞噬。”男士目光深邃地看著越發激烈的戰況,一邊以一種悠遠的語氣慢慢說著,“經歷了百多年前的那一場滅世危機,這一份危機感,應該永遠銘刻于任何一人心中,成為自強不息的推動力。”
此時此刻,赤手空拳的中年男子,面對百般變化,兇悍絕倫的百臂巨人,已越來越占據上風。
握拳,僅僅是握拳,就仿佛握緊了天地的軸心,令天穹大地圍繞著自己拳頭旋轉。拳勢動,天地齊動,每揮一拳,無形力量自大地,天穹,虛無中降臨加持于拳鋒之上。哪怕本身力量再怎么渺小,但集腋成裘,滴水成海,卷塵成山,這匯集而來的質與量,越來越強大得超乎想象之外。每當他屹地頂天,一拳轟出,造成的殺傷效果姑且不論,但卻仿佛已在天地,在虛空,在所有人的心靈之中烙下一個宛如亙古,永遠無法磨滅的深深拳印!
雙方對撞炸裂的力量化作狂猛飆風,一圈又一圈的掃蕩而過,其勢之猛,甚至將將大地都撕裂出無數深深的鴻溝。足以夷平一個小城區震波與狂瀾四面擴散,不過觀眾席之前各種防御措施早已啟動,由無數層疊的復合結構,高強度、高自我修復、高透明的碳纖維網早已充能膨脹,形成物質與力場雙重保障的防御圈,將足以輕易撕裂舊時代任何航母裝甲的外溢殺傷力量給全部抵擋下來。
“真是不可思議,沒有任何裝備與武器,僅僅憑著個人的力量就能壓制最先進的S級殖裝!”
“徒手拆空艦,赤足踢殖裝!好男兒正當如此!”
在一處年輕學生為主的觀眾席上,各種怪形怪狀的吼叫和歡呼,喧鬧不已,被這舉手投足間的磅礴蒼茫而又極具男兒氣概的戰斗風格刺激得熱血澎湃欲罷不能,恨不得親自下場掄一番王八拳才覺得暢快。
也有些人冷言冷語:“這算什么,這幾屆都是規定三臺殖裝齊上才足以平衡彼此勝率,現在只出動一臺殖裝,能夠贏才是咄咄怪事呢!”
“哼哼,三打一,就算打贏都是不要臉!”
“三打一算什么,科技流的最大浪漫就在于量產優勢!”
“呵呵,量產?眾所周知,S級殖裝,根本就離不開S級殖裝者,那些家伙哪一個不是十萬里挑一的妖孽,說到底還不是要拼人!”
“這好歹還不是十萬里挑一,但那些能夠單憑個人武力對抗S級殖裝的武修,千萬里挑一有沒有?有種雙方都全力暴兵拼個一波流!”
又有人咳嗽幾聲,以頗為冷靜理智的語氣說道:“唉,只有我感到可悲嗎?連原始人都懂得使用工具與火焰,但科技發展到現在,作為最強個體作戰單位代表的S級裝甲卻仍被一位拒絕使用任何武器,僅僅依靠自己純天然的血肉之軀作戰的極端保守主義武修壓制,這算不算開歷史的倒車?”
當即怒斥與反嘲伴隨口水飛濺而來,但此人兀自雄辯滔滔:“是的,個人戰力能夠鍛煉到這種程度的確是個奇跡,不過再怎么樣,都是少之又少鳳毛麟角的人士能夠做到。他們的體系,哪怕要達到普通強化士兵水平都需要經過苛刻得讓人懷疑人生的修煉。即使他們未來有人能夠做到肉身穿梭宇宙徒手劈開星辰,也與普羅大眾沒什么關系。可不像強化殖裝研發過程催生的許多技術,往往未來十幾年、幾十年后就能讓絕大多數普通人受惠,你說我們更該支持哪一方呢?”
“年輕人,可不要把無知當成特立獨行。”這時候,一位看起來較為老成的教師模樣長者忍不住開口了,“先不說高階殖裝者許多都是由武修轉職,如果你對一百多年前那一場滅絕了全球百分之九十九人口的大災難稍稍有所了解的話!你就會明白一臺失控狂奔的列車,遠比開倒車要來得更加可怕。你永遠無法預計,我們引以為傲并深深依賴的科技,究竟會孕育催生出什么足以反噬人類的可怕怪物。
那些原武修的堅持或許在你們看來僅僅是浪漫、帥氣甚至是頑固可笑。但他們的存在,卻至少可以告訴我們,哪怕人類再次遭遇失控科技怪物的反噬,哪怕我們的造物又一次背叛我們,或者被什么存在剝奪我們制造和使用武器的權利,我們也能夠單憑赤手空拳,去戰斗,去打敗,去降服反噬的怪物,重建我們的文明!
他們絕非與普羅大眾,與人類文明無關。事實上,他們是人類文明的保險絲,是安全閥,是守護我們文明的最后一道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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