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超與阿卡朵剛剛踏上山路,便有兩名身穿青色道袍正刺五彩八卦背繡黑白陰陽的道士,手持銀尾金桿的拂塵上來迎接帶路,禮數周到,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龍虎山歷朝歷代接受朝廷的封賞,如今更是被南方政府依為梁柱,有的是錢,雖然不如一貫道財源廣開,但衣著依然比較講究,相比茅山派要光鮮不少。正統的道士有著森嚴的等級制度,判斷一個道士是什么地位,最簡單的方法是看他佩戴的什么道冠,天師教的道士所佩戴的道冠等級最高為蓮花冠,其次為芙蓉冠,皆非成就金丹大道的大德真修不可戴,再次為五岳冠,修道有大成者方可佩戴。最常見的就是黃冠,受戒門人皆可佩戴。來迎接的兩名道士雖然年紀不大,但佩戴著五岳冠,不問可知全是術有所成的高手。王宗超隨意一看,也能看出兩人已是后天頂峰,距離成就先天不算遙遠。龍虎山,建有十大道宮,八十一座道觀,五十座道院,十個道庵,是名副其實的“道都”,是道士的王國。然而其中絕大多數道觀都只是供游人善信進香拜祭的去所,真正的修真山門之外都布有迷陣,將那些尋仙訪道的凡人拒之門外。至于真正的客人,自然都由這些有真道行的門人負責接待引導。進了全由天然奇石形成,盡顯古樸雄奇的山門,猛然就見前方一片大得離譜的廣場,差不多得有將近一平方公里,全以方石鋪面。打磨得平整之極,寬敞。大氣!廣場四角,依四方各鎮一尊足有近十米高的巨大石像。正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靈,各作飛騰潛伏之姿,形態栩栩如生,矯健威猛,氣勢驚人,仿佛可以隨時活轉過來撲噬妖魔,令人一見難忘。至于廣場后面巍峨殿堂的磅礴規模,自不必多說,就連自小住貫了巍峨的哥特城堡。又見慣世面的阿卡朵也不由有些動容。“張元旭竟然已經功成出關了!”踏入廣場,王宗超目光首先投向正中搭起的一個三層法壇,底層一百零八面法旗齊備,暗合天罡地煞,中層二十八位青衣道士持劍而立,對應二十八法幡星宿,最上層只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幡,各有一名守幡童子,中間供以道家三清以及張道陵之神位。白發銀須的張元旭張天師立于正中。正一絲不茍行拜祭之禮。雖說眼下天路已徹底斷絕,然而禮不可廢,該進行的儀式仍然要不折不扣進行。法臺之下傳來陣陣誦唱,伴隨鳴絲吹竹。擊金鼓鏜之聲,宛若仙國云端有天籟之音渺渺飄來。佛門有誦經梵音,道家也有道樂。除了做齋醮、慶典之類的法事之用外,也是龍虎山道士每日借誦頌經文真誥以修持自身道性的日常功課。聽在道門之外的人耳中。雖不能虔誠其心,卻亦有陶淑性情之妙。漸覺一應塵世憂躁漸漸消淡,心平氣和,心靈漸趨空明。這樣看來,龍虎山正在舉行一個開宗祭祖法會,而原因不外就是為慶賀張元旭功成出關。至少在表面上看,這才是今日龍虎山的正題,而處理王宗超與阿卡朵相關的吸血事件卻反而變成順帶的旁枝。這一點倒也無可厚非,畢竟像張元旭這個等級的修士突破晉級,即使放古代也是值得開壇祭祖,稟告歷代祖師,邀請各門派觀禮的大事。也正好借此淡化王宗超的影響,免得變成張元旭是在王宗超壓力下不得不提前出關。說起來也不外是一些表面功夫、面子工程!法臺之上,二十八位背負長劍的道士年紀有長有幼,白發銀須者有之,年青有為者有之,個個身上氣息繚身,都有不低的境界,其中有五人修為幾乎不顯于外,氣息渾然圓潤,返璞歸真,竟然已到了凝結虛丹境界,距離凝結金丹僅有半步之差。除此之外,在廣場之后的連綿道觀之中,也有不少潛而不發的氣息值得重視,只是又被某些法陣遮掩,若渺若虛,如霧中觀山,讓人難辨虛實。其中某些微妙隱晦的氣機,甚至讓王宗超懷疑龍虎山除了明面上的張靜姝等人之外,說不定還有其他避世隱修的金丹級修士。不需作任何咄咄逼人的姿態恫嚇,但龍虎山已將兩千年積累下來的深厚底蘊平靜地展示于每一位來訪者面前,足以讓任何心懷不軌之人內心惴惴。等閑邪修上了龍虎山,感受估計與血族去了梵蒂岡也是差不多。除了身穿統一制式的龍虎山道士之外,場中還有幾十人早已在法臺之側落座坐好,這些人道家俗家皆有,修為功法皆不統一,各有深淺與風格,顯然是一批充當“見證者”的受邀而至的各派代表。王宗超注意到其中頗有幾人還是當年也曾參與東陵一戰的熟面孔,且其中不少人身上還有信仰神力凝聚的跡象,卻是“請神”的獨有風格,顯然是一貫道的人。其中一位穿儒裳之人一身神力已凝練成實,想來也就是已經練成“中品請神”,又與艾麗絲有過沖突的褚敬福了。除此之外,其中還有五人目光如電,渾身透發著一股雷電淬煉過的精悍氣息,明顯是石堅的門人,看來石堅雖然沒有親至,但卻也派了代表過來。見王宗超與一位嬌美絕艷的西洋少女步上廣場,這一群人不由皺眉輕噫訝嘆一片,不少人流露出蘊含著敵意、狐疑、惋惜、審視,甚至于玩味輕蔑的意味。這些負面觀感,除了因為兩人與近期被人在修道界上傳得沸沸揚揚吸血屠村事件有牽連之外,也是因為王宗超如今與整個南方修道界存在著一定程度對立趨勢有關。除此之外,大概還有一些對西洋女子的偏見以及對華夏正統血脈的執著因素暗含在內。頗有意思的是,這些人的眼神中幾乎不存什么畏懼戒備之意。大概是他們認為既然王宗超到了龍虎山上,那么以天師教之能。無論如何都能夠將他壓制得住。而王宗超又豈會在意這群“臨時觀眾”對他抱著什么態度,就連阿卡朵見狀也只是嘴角微微上揚。顯露出一絲高傲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質。見王宗超兩人到達廣場,張元放親自微笑迎上前來:“王先生賢伉儷請了!今日恰逢我兄長功成出關,開壇祭祖,也算是知會各位朋友觀禮慶賀。”“那便恭喜張真人了。”王宗超淡然回應,絲毫不因得知張元旭出關的信息而有所觸動。而阿卡朵更是絲毫不理會這些,直接冷哼一聲開口問道:“我兒子呢?”張元放有些尷尬回道:“貴公子正在后殿玩耍,我這便派人將他帶來。”原本王宗超與阿卡朵既然應邀前來,那么立即將彌斯力亞送回。或者至少讓彼此見面也是理所當然之事。不過褚敬福以及張衍修卻都主張在事情未到水落石出之前,還是小心為上。加上他對于王宗超的手段也著實有不少忌憚,擔心在護山大陣未曾徹底封山之前,王宗超有可能帶著兒子一走了之,或者在沒有顧慮的情況下大打出手徒增傷亡。即使他如今已自信占據絕大優勢,但自家弟子以及賓客傷亡,畢竟還是能免則免為好。所以彌斯力亞如今仍在鎮魔殿內,張元放只是稍為拖延時間,等事情有個了結之后。再作定論。很快的,就在張元旭行過祭祖之禮,又向場中各派來賓講過幾句致謝之辭后,又將話鋒一轉。引入正題:“貧道之所以在今日出關,除了修為已有小成之外,也是因為近日。江淮一帶有邪道中人屢屢以邪法吸血奪命,殘害無數無辜平民。五天前更有魔徒乘茅山派一眉真人渡劫之時,驚成潮。沖擊北茅山,實是視我等如無物,囂張跋扈之極!貧道隨修為有限,德望更淺,但如今也非竭盡所能,與之周旋到底不可!”當即下面就有人拍手叫好:“滄海橫流,方見中流砥柱,張天師如此擔當,足見天師教真不愧為華夏道門之翹楚!”張元旭只是捻須一笑,隨即又道:“華夏已有多年未曾出現過以大量活人鮮血修煉的邪修,再結合那魔徒所用邪法以及自稱來看,多半是西方血族。此一族邪異詭秘,似人非人,似妖非妖,似僵尸而又非僵尸,與華夏妖魔迥異,我等對其特性、手段多不了解,故難以追緝真兇。不過好在血族還有西方教廷這一克星,諸多出自教廷的獵魔人也對其極為熟悉。如今便有一名來自西方教廷的獵魔人,恰逢其會洞悉真兇真面目,故今日貧道特請她出面指認。”張元旭話音方落,就見廣場之后的一處偏殿大門打開,一位身穿黑色修女服的年輕西方女子隨著張靜姝邁步走出,雖然兩位女子東西方有別,但是容貌氣質卻頗有幾分相似之處:都是滿頭銀發如洗,氣質冰冷蕭殺。而與張靜姝不同的是,這位西方女子腳下還氤氳著一個兩米方圓白金色的光環,所到之處,氣溫驟降,大地凝霜。這似乎是某種神圣光環,但與普通神圣光環不同的是,其中還多了一種寒冰之力。“是你?”王宗超顯然認識這位西方女子,對于她的突然出現,既是意外,又已做好了幾分心理準備。“我是直屬于神圣梵蒂岡的獵魔人,露西!”西方女子在作出宣告的同時,冰冷的目光也直直投向阿卡朵的所在,用手一指道:“我認識這個女人,她就是吸血鬼伯爵德古拉的女兒阿卡朵,曾經在三百年間殘忍地奪走了特蘭西瓦西亞城城的無數居民的鮮血與生命,包括我父母親的生命在內的女惡魔!”眾人一時大嘩,各自議論紛紛。王宗超則眉頭微皺,向露西詢問道:“你確認嗎?”“不錯。就算她化成灰我都能認出她,只有你受了她的誘惑,才會選擇視而不見,甚至成為幫兇!”露西斬釘截鐵回道。語氣之決絕,仿佛王宗超同樣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敵。王宗超默然了。倒不是他無法作答,而是他感覺現在的露西很不對勁。露西視阿卡朵為非殺不可的仇敵是不錯。但是她也一直感銘王宗超的恩情,在埃及與歐洲,都有過幾次舍命相救的經歷,為復仇而陷王宗超于不測這種事,明顯不像她會做出來的。而且還有一點,王宗超基本可以確定露西并不清楚阿卡朵的容貌。雖然她幾十年來始終如一地滿世界追殺阿卡朵,但不幸的是,她連見上阿卡朵一面的機會也沒有。這很大程度也是因為王宗超關照過阿卡朵盡量避開與露西接觸,而且整個西方教廷以及血族之中。知道阿卡朵真面目的人也確實寥寥無幾。既然露西其實不知道阿卡朵的真容,而阿卡朵如今的面容也經過了一些細微調整,所以她也就不可能真正認出阿卡朵,所謂的指認只能是謊言,這與過去的她謹守教廷戒律,甚至為苦修而終生不躺下睡眠不合。當然更重要的是,十年前露西明面因為精神受創于血族親王而失去了所有記憶,如今卻又為何“恰好”在此時恢復過來并露面呢?見王宗超不答,場中諸人目光漸生鄙夷之意。張元旭咳嗽一聲道:“即使事情真便如你所說,王先生也未必知情,或許也是受了蒙蔽。我天師教雖然善惡分明,卻也感念天有好生之德。絕不會株連親屬,也不會冒然誅殺認罪之人。任何人無論過去犯下何等大罪,只要用心悔過。止了惡念,散了邪功。都可保全性命,甚至在我龍虎山上棄邪返正。證得正果。”張元旭終究還是依著道家處事哲學,做事留一份余地,不會逼人過甚。王宗超畢竟身負驚世修為,又在對抗東瀛人以及東陵一戰中大有功德,所以只要王宗超肯認錯服輸,他也不會多加為難,最多只會依照以往慣例,將阿卡朵囚禁于龍虎山上。只因天師教原本就是從張道陵降伏橫行四川的鬼王、鬼軍而起家,所以對于邪修魔徒一貫存有“降服更勝于殺滅”的傳統。大多數邪魔面對天師教的人,只要不頑抗到底愿意束手就擒,到頭來都可以留得性命,只是會被囚禁于龍虎山鎮魔殿之內,囚禁期限視其罪行以及悔罪程度而定。此舉固然大顯泱泱道門之祖庭的風范,而且那些愿意歸降的邪魔在轉邪為正后也往往會為天師教平添一份力量,貢獻一些對付邪修的經驗。當然,如果王宗超就此服輸,雖然自身不會有什么實質傷害,但從此聲望大損,見到天師教的人都要有所低頭卻是免不了的。如此也算是對南方政府以及各方勢力有所交代,以最小的代價達到理想的效果。張元旭承諾之后,來訪賓客中交口稱善的有之,為王宗超受了魔女搖頭嘆息或者痛罵吸血鬼陰險殘忍的有之,不過更多的人則選擇了冷眼旁觀。阿卡朵優雅的紅唇始終保持著一個微微上翹的弧度,眼睛瞇著,用一種憐憫和輕蔑的眼神打量著眼前的一群人,以一種毫無顧慮,完全不介意對方有任何反應的語氣冷笑道:“就憑一個不知從哪里來的鄉下女人幾句話誣陷,外加一群充當應聲蟲的臨時觀眾,你們就迫不及待地打算定罪了么?”她的話讓張元旭以及一群來賓面色為之一沉,但以他們自詡正道的立場,在沒能確定她身份的情況下,卻不可能隨便動手。“該死的吸血惡魔,我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讓你原形畢露!”但與她存著深仇大恨的露西卻沒有這層顧慮,只見冰晶一般剔透純凈的白色光焰在她身上透體而出,與此同時,四周的氣溫急劇下降,不少修為較淺的來賓紛紛打了個冷戰,紛紛使出手段御寒,一時間符箓光芒此起彼落,閃成一片。轉眼間,奇寒的神圣斗氣就在露西手中凝聚出一個流轉著白金圣輝,棱角猙獰的碩大十字架,發出雷鳴一般的刺耳音爆殺向阿卡朵,由于寒流的持續注入,十字架的體積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重,但是舞動速度卻是越來越快,轉眼間就形成成一片鋪天蓋地的光幕,所到之處。青石地板紛紛開裂、粉碎,擴散開來的奇寒颶風。更讓附近的人猶如面對北冰洋風暴。而露西本人則徹底消失在光幕之中,由于她的身形與十字架實在相差過大。看上去越來越不像是她在揮動十字架,而是她本人成為十字架的附屬部分,被十字架帶動而凌空飛騰。阿卡朵卻只是不屑地撇撇嘴,纖手輕抬,十指之間銀輝閃爍,悄無聲息間就交織成一片皎潔銀網,雖然看起來纖細脆弱與足以絞殺一切的巨大光幕不成比例,卻讓對方無論如何狂攻都無法突破絲毫。堅若金鐵的巨大十字架與一縷縷細小的銀絲稍為接觸,立即如細繩割豆腐一般被輕易切割開來。棱角崢嶸的大小碎冰橫飛暴濺,令場中賓客紛紛走避。王宗超卻只是靜立原地,不阻止,也不介入兩個女人的戰斗。至于戰斗中如同子彈般四處亂飛的尖銳碎冰,對于他而言就如飄絮飛雪般毫無wēixié。轉眼間,巨型十字架就已有解體的趨勢,雖然露西拼命加催斗氣維持,但卻明顯無法堅持太久,所有人都能看出彼此的實力相差極大。而且更重要的還是阿卡朵展露的能量屬性。“是劍氣?那銀輝劍氣看來皎潔澄清,不帶邪氣,雖偏于陰柔,卻也不是什么邪術啊?”無論是天師教道士還是賓客都有不少眼力獨到之輩。看得出阿卡朵所用的并非邪法,對于露西的指證,也開始有了疑惑。與阿卡朵有過交手的張靜姝則對此早有所料。她只是在等,等著露西用上專門針對血族的獨特神術。片刻之后,仿佛得到什么信號。她突然揚手向天,一發劍氣向天而發,劍嘯之聲驚天動地,竟將場中的打斗聲完全掩過。莫名其妙的一發劍氣成功地吸引到場中所有賓客的注意力,讓他們愕然回頭觀望,緊接著,他們才意識到張靜姝的目的何在。“惡魔,把你丑陋的真面目徹底暴露出來吧!”隨著露西的怒喝聲,巨大金冰十字架中連串圣印神文突然亮起,并猶如火藥引線一般,瞬間點燃、引爆了金冰十字架以及所有散落四周的金冰中的神圣之力。每一塊金冰,都猶如可燃冰一般瞬間點燃、升華、揮發,盡數轉化為一片強烈無比,幾乎將整個廣場都徹底填滿的光之海洋。來訪的賓客雖然被張靜姝的劍嘯轉移了注意力而沒有正面接觸光源爆發點,但仍然被地面、墻壁反射的光輝刺激地雙目酸痛不堪,一時難以視物。由此可以想象,在光源正中心的阿卡朵,承受的究竟是怎樣一種強光攻擊。至于元嬰級修士自然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但張元旭張元放兩兄弟依然對望一眼,對露西這手絕殺感到幾分驚訝。雖然各自所屬的修行體系不同,但他們同樣能夠從那陣光輝中感到一種霸道而純粹的破邪之力,在這種程度的破邪之力正面籠罩下,估計就連冥雪這個等級的鬼修都免不了要受點輕傷,而在體表受損的情況下,再好的偽裝、幻術都會失去作用。如果這女人真是吸血鬼,那么無論如何也該暴露真面目了吧?抱著這樣的想法,許多賓客都忍著強光給視力造成的不適,向阿卡朵的所在望去,但眼前情景卻依然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只見阿卡朵正以一種頗為惱怒的神情揉著自己變得有些紅腫的雙眼,而她全身上下卻連半點灼傷的痕跡都沒有,一層皎潔中帶著一絲瑪瑙般紅暈的剔透瑰麗晶體在她身體周圍若隱若現,猶如盔甲一般抵御住這一波傷害。而露西則遭阿卡朵盛怒下的反擊直轟向半空,又從空中脫力下墜,但一旁的王宗超已經出手相救,將她所受的傷害大半抵消,并隔空托浮著她緩緩落地。沒人注意到,一直冷著臉的張靜姝如今嘴角卻微微上翹,看著揉著雙眼的阿卡朵,大有報了一箭之仇的爽快意味。雖然修為高絕如她,但多數女人都有的好記仇的天性,畢竟還沒有完全泯滅。“看來,這事情真的很可能是一場誤會……”張元旭兩兄弟則暗自搖頭,眼看露西專門針對血族的破邪神術都沒有發揮任何效果,而自始至終。阿卡朵表現出來的攻防能力都沒有半點邪氣,他們心中的疑心。也已經越來越小了。他們卻不知道,阿卡朵的《血月靈鑒》還沒有修煉到最高境界。能量本質其實還是偏于陰邪,原本很難瞞得過元嬰級修士。但偏偏王宗超始終與她保持著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借著兩人雙修建立起來的隱蔽氣機聯系,陰陽相溶,感應共鳴,又將她的境界提高了一籌,能量屬性更趨于中立,讓元嬰級修士也難以發現不對。除此之外,由于有杜莫斯康這個內應。她對教廷方面可能用上的手段多有了解,事先就佩戴了一種可以防御圣光的隱形變色鏡片。這種眼鏡本來是杜莫斯康給神職人員設計的,用于避免使用圣光術時造成的誤傷。所以事先佩戴隱形鏡片的她完全足以避免圣光燒瞎她的雙眼,而在此之后,她又借著揉眼為掩飾,將隱形鏡片取下。畢竟對方的某種手段既然已經失靈,就不會一用再用了。露西出手失敗之后,王宗超就當然望向張元旭,張元旭見狀輕咳一聲。正想說幾句圓場的話。但沒想到本已拼盡了所有力量的露西卻突然掙扎起身,拼盡力氣勉強抬起手,死死指向王宗超說道:“這證明不了什么,這個人本來就能夠給人改變力量屬性。十年前他讓我的神圣斗氣增添了一種冰霜屬性,現在同樣也可以給這個魔女改造魔力!”“哈……”阿卡朵聞言發出一聲嗤笑,白了王宗超一眼。明顯在嗔怪他一片好心全喂狗了。王宗超似已早有所料對方不會這么善罷甘休,只是平靜地問道:“但是事情終歸不能這么沒完沒了扯下去。你們打算怎么一個了結法?”張元旭沉吟不答,但一個聲音卻突然接口道:“會有個了結的。別擔心。再狡猾的邪惡,都逃脫不了主的制裁!阿門!”那個聲音的每一個字都堅硬沉重且充滿狂熱,尤其最后的一個“阿門”,聽在耳朵里仿佛是一把重錘重重地敲擊耳膜,有著一種讓人喘不過起來的壓力。伴隨著這句話,廣場左側一角的一個偏殿中突然走出幾名同樣身穿黑色教士服的神職人員,為首者是一個中年男子,一頭金色短發如針直豎,四肢骨節粗大,臉龐消瘦而黝黑,看上去就像一位常年勞作的農夫,但他的面色卻并沒有因為日夜苦修而變得枯槁,反而如同鋼鐵一般,散發出堅硬的光澤。那人剛剛走出,目光就死死盯住了阿卡朵,就如盯緊了獵物的訓練有素的獵犬,斬釘截鐵說道:“雖然你的掩飾很好,確切地說,是我平生從未領教過的完美掩飾,但是我凈化了兩千三百四十六名吸血鬼的經驗卻在告訴我,你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應該在主的光輝中獲得永遠解脫的吸血惡魔!”“喔?”王宗超皺了皺眉,不理會眼前這名狂信徒,轉頭望向張元放,“龍虎山也與教廷結盟了?”“切勿誤會。”張元放苦笑一聲,“南方政府偏偏信他們這一套,大概認為‘外來的和尚好念經’,在對付、鑒別吸血鬼的方面,他們比我們更具權威,所以一再要求讓他們參與進來。不過王先生放心,在鑒定方式方面,我們會仔細監督,絕不會讓他們趁機亂來或者做什么手腳。”他也確實有些無奈,雖然以天師教如今的地位,南方政府不好對他們強制下令,但是諸如讓“有相關經驗的友邦宗教人士參與調查”之類“合情合理”的要求卻還是多少要賣一點面子的。而且在實際上,對于吸血鬼這種外來妖魔,天師教著也實缺乏相關的經驗。說話間,十幾名宗教人士已經在廣場上搭起一個遮蔽陽光的臨時帳篷,緊接著又拉出一個由黑布遮掩的籠罩,在確保沒受到陽光照射的情況下,將黑布揭去,露出囚禁在其中的幾名衣衫襤褸,面色慘白的西洋人。“這是?”在場的人眼力都非同一般,立即發現囚籠中幾名西洋人身上籠罩的陰郁死氣,似活人,又更似行尸,但偏偏除了面色蒼白之外,表面上與普通人沒什么兩樣,頓時噫訝驚嘆一片。“現在,我安德雷斯為遠東的各位展示一下,吸血鬼的特性與弱點,以及如何鑒別,如何去殺!感謝主普降恩澤的仁慈吧!阿門!”說完這句話后,名為安德雷斯的中年人將手一揮,立即有神職人員將籠中一名因受圣印鎮壓而無比虛弱的女血族強行拖出,扔到陽光下。緊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名表面上是一個性感惹火金發尤物的女血族在驚天動地的慘嚎聲中全身冒出惡臭黑煙,緊接著全身血肉迅速融化,化為白骨,最后白骨又在陽光下激liè燃燒徹底化為飛灰。“殺傷血族有很多種方法,比如陽光、比如鍍銀的武器、比如圣水,而傷害血族的手段,同時也是把他們從人群中鑒定出來的有效方式……”安德雷斯一邊講解,一邊就有神職人員拿那些被俘的可憐血族逐一演示“吸血鬼的N種死法”,但頓了頓后,他又搖頭以一種遺憾的語氣說道:“但遺憾的是,這些手段對于擁有強大惡魔力量的高等血族都不再適用施展了某種對抗陽光的魔法后,他們可以在陽光下行走;在口腔內暗藏解離魔法陣或者召喚異界生物代飲后,他們甚至可以在你眼皮底下從容飲用圣水……某些精于精神魔法的血族甚至可以采用更換肉身的方式來逃避絕大多數鑒定。然而,有一種東西卻是他們絕對無法蒙騙,無法對抗的!”安德雷斯的話越來越趨于狂熱激昂,突然將手中的一個寫滿了精美經文的盒子用力捏碎,露出其中一根打造得頗為粗糙,通體顯得四棱五角的,約有兩寸長的平凡釘子。“那就是萬能的主賜予我們的圣物!阿門!”高舉著釘子,安德雷斯發出近乎叫囂的狂熱宣言!王宗超的神情開始變得有些凝重了,他意識到最關鍵的考驗已經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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