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再叫了!”
一個正在向“血腥荒地”深處前進的低階冒險者突然抱頭哀號,先是單足跪地,緊接著又忍不住翻滾倒地,沾上了滿身泥濘。那突如其來的一聲仿佛是發自女子的陰森妖異嚎叫雖然只是響了一瞬,但他卻仿佛已被這種可怕的叫聲折磨了一個世紀一般。
同樣的狀況也發生在許多前往鮮血荒地的低階冒險者身上,只有裝備了附魔裝備以及十級以上的冒險者還能夠保持鎮定。
而由于骸骨裝甲發揮出足夠的防護作用,帶領著一小隊“骸骨魔像”的年輕人總算還能保持住狀態,但依然感覺心悸不已,呼吸困難,頭昏眼花直欲嘔吐,連神經反應都變得有些遲鈍起來。
驚魂未定的冒險者們如臨大敵,紛紛擺出戒備的姿態。而受此打擊之后,許多原本只是想著渾水摸魚,實力不足的人們頓時駐足不前,猶豫了起來。
“還有勇者與地獄魔怪正在發生激戰,我們快去增援!”
幾位有著大師級實力的人物的反應則截然不同,突如其來的尖嚎不僅不能讓他們感到畏懼,反而讓他們確定了敵人的具體位置。
反應最快的是兩名各自帶著一隊傭兵團的野蠻人大師,只見他們先是做了一個下蹲起跳的動作。緊接著就是兩道呈環狀的沙暴漣漪貼地炸開,一時飛沙走石,地震隱隱。而他們兩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原處,只有視力敏銳的弓箭手才可以看清兩個黑點正向遠方的地平線落去。
緊接著就是德魯伊變化巨鷹或者風狼,法師使用傳送或者飛翔接連追上。
帶著一小隊蘿格女弓箭手的卡夏卻沒有第一時間追上。而是半蹲下身子,深深吸了一口起。向著尖嚎傳來的方向,慢慢拉開了手中的弓。隨行的弓箭手也緊隨其后做出彎弓齊射的動作。
在響徹荒野的刺耳尖嘯聲中,卡夏箭矢已帶著若有若無的魔幻光波,化作一道隱隱約約的長線向遙遠的天際激射而去。而其他弓箭手一起射出的箭竟然也被這一箭帶動,猶如雁群在頭雁的帶領下排成錐形密密麻麻地呼嘯遠翔!
這是以“導向箭”發出的真正意義上的超視距打擊,不需要親眼見到目標,她射出的長箭自會帶領著其他人的箭矢,對準一定范圍內,地獄氣息最強大最濃厚的對象而去!
射出一箭之后,卡夏回頭略帶責備地看了隊伍中一位黑發女孩一眼。在百人隊弓箭手中,這位女孩是唯一一個沒有跟上發箭節奏的人。而且如今她的清秀的面容依然充滿了哀惋凄絕之意,兩行淚水從雙眼緩緩留下,明顯被之前的尖嘯勾起了內心深處的什么痛苦回憶。
“我不知道你曾經有過什么悲慘的過去,但我卻可以確定一點:在這里的所有人中,你絕不是最慘的一個,至少,你的身上沒有留下什么永久的創傷!”卡夏冷冷地說道,她原本不想有太多廢話。但這位女孩卻是阿卡拉修女曾特別關照囑咐過的對象,這才讓她多說了幾句。
“你可以問問這里的姐妹們,她們有多少人的親人朋友被魔怪殺死,有多少人曾經被暴民、被墮落者虐待奸淫。或者被迫出賣像狗一樣活下來,……但是這些都已經沒法讓她們持弓箭的手有任何顫抖。因為她們都明白一點:在戰場上,最合適用來表達你的仇恨的工具不是淚水。而是你手中的武器!下次再讓我見到你的眼淚,就給我立即滾回蘿格營地吧!”
“是!”黑發女孩用力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努力平復內心深處突然被翻卷出來的令人作嘔的記憶,剛剛被淚水浸滌過的眼神迅速恢復冷靜銳利。不再有絲毫動搖。
很多時候,和平安逸的環境往往只能讓人的身心猶如溫室里的花朵一樣嬌氣脆弱,但反而是面對朝不保夕的殘酷風雨時,人們卻反而會堅強起來,領悟到自己過去耿耿于懷、郁郁終日的許多東西其實都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扯淡玩意罷了。
另一邊,一百尊骸骨魔像依舊如沉默寡言的一群鋼鐵衛士一般靜靜屹立,并無靈魂與情感可言的它們對于之前的尖嘯毫無反應,只是等待著主人的進一步指令
然而受此打擊之后,帶著這群骸骨魔像,原本滿懷信心的年輕人就像被迎面撥了一頭冷水一般,不得不暫時駐足以平復心中的不安。
“莫非是,傳說中亡靈黑魔法的極致——‘女妖之嚎’!?”
剛剛的一聲恐怖尖嚎雖然沒有造成死傷,但顯然是聲源所在距離過于遙遠的地步。而那種憎恨一切,直接作用于靈魂的恐怖感,都不得不讓他想起自己在亡靈公會的典籍記錄中看到的某個被稱為“女妖之嚎”的恐怖魔法。
這種堪稱變態的魔法需要將一位女性從心理到全方位殘忍的折磨虐殺,既是說除了折磨她本人之外,最好還要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孩子慘死之類的。而含恨而死的女人變成怨靈后還會被禁錮起來以各種黑魔法繼續折磨,同時用恐怖的幻象魔法反復侵蝕其神智。這個過程往往會不間斷的持續幾十年,直到這名女性怨靈變成心中僅僅懷有怨恨與毀滅的殺戮機器為止。雖然過程比較麻煩但收獲同樣也是十分可觀的。這種怨靈一旦被解除束縛就會爆發出可怕的尖嚎去殺死她看到的所有的生物,漫長的折磨所帶來的怨恨與憤怒足以讓她徹頭徹尾地痛恨整個世界的一切。當然壞處則是殺傷力不分敵我,相當于一枚殺傷范圍極廣的炸彈。
而被殺的女性自身的靈魂與意志越是強大堅定效果越好,所以一般是以女法師、女騎士或者修女為“原材料”。其中信仰堅定而純粹的修女發揮的效果尤佳,不過準備的時間也會更加漫長——當無數次祈禱都沒能得到回應。在無窮無盡的殘酷折磨中徹底絕望的她們轉變為唾棄甚至痛恨她們信仰的神之后,信仰扭曲崩潰產生的巨大應力甚至會產生相當幾率穿透神圣護盾的效果。至于這個魔法為什么非用女性不可大概也是因為男女心理的某些差異。畢竟男性更傾向于用暴力而不是用尖叫來發泄心中的怨恨與憤怒。
而當已經極度削弱的尖嚎余波傳到圣光庇護下的蘿格營地時,則僅能激起一陣幾乎不可覺察的細微波動。蘿格營地內外所有人幾乎都對此一無所覺。懵懂不知。
只有銀頂修女院內的阿卡拉似乎已提前覺察到什么,召集了蘿格營地內所有修女開始祈禱,
修女院內的圣光一絲絲聚集,由小集多,由若變強。一直掛在阿卡拉胸前的錘形掛墜緩緩浮起,沐浴著圣光迅速長大,這正是盲眼修女會最神圣的遺物——賈巴撒爾之錘!
圣光耀目,奪目的光亮沖天而起,沖破天空的如墨云層。直向血腥荒地深處落去。
鮮血荒地深處,在曇花一現的修女虛影徹底消失之后,整個“鮮血荒地”都陷于一種古怪的死寂。雖然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毀滅性景象,但一只只原本活蹦亂跳的兇悍魔怪都全部停止了動作,仿佛一尊尊凝固的塑像。就連王宗超也停止了對祭壇的攻擊,眼神明顯處于恍惚失焦的狀態。現場除了燃燒得更旺更盛的“地獄之火”發出的仿佛邪惡禮贊的古怪悚然噪音之外,再無其他聲響。
由于一切只發生在極短的瞬間,殘余的幾個球形閃電依然接連炸暴,當閃耀刺目的電光漫過之后。現場幾百只僵直不動的魔怪體表全部呈現出一種毫無光澤且毫無生命跡象的死灰色,向外冒著難聞的縷縷青煙。
這些魔怪大都皮厚肉粗更甚犀牛,軀體刀槍難入元素抗性頗高,這種程度電殛原本完全足以抵受下來。但在一記“女妖之嚎”之后,它們卻全部暴斃當場,靈魂消亡之后。失去生命的自然也承受不了電殛。
齊藤一布下的陣法幾乎也在此同時停止了運轉,而鰲拜雖然還不至于因此被毀滅。但身形也處于一種喝醉酒一般的幾乎無法站穩的狀態,顯然齊藤一受到強烈沖擊的神念在一時間也難以控制好他。
緊接著才是密如暴雨的連綿重物砸地聲。原本密布方圓數里天空的大量血鷹幾乎一只不剩,如雨點般紛紛失控下墜。這一記“女妖之嚎”的殺傷力之強之廣,可想而知!
緊接著又是一陣電光閃爍,藍皮魔怪剛剛運用瞬移能力遠遠逃離“女妖之嚎”的作用中心,如今飛速又瞬移回來。一來一去,委實比普通人的眨眼還要來得更迅捷。而這一次,游離的藍色電光中浮現無數長短不一的奇奧魔紋,它們迅速排列組合,構成了一個氤氳著幽藍幻光的圓形巨環。
這是傳送門,由電系魔法構造的一次性傳送門!
一個體積無比巨大猙獰的鐵球帶著星屑一般的點點藍光從傳送門內驟然出現,轟隆隆翻滾著直向王宗超迎頭砸落。
這個遍布血跡的鐵球的直徑足有半米,再加上表面全是嬰兒胳膊粗細的三棱鐵刺,直徑已接近一米,其猙獰形態以及濃烈的血腥氣足以讓人在第一眼看到就從靈魂深處生出恐懼生出驚悚。鐵球表面有著詭異而又復雜的魔法圖紋,每一根鐵刺上還都閃爍著各種強弱不一的附魔光芒,這是破甲、重擊、撕裂、擊退、眩暈之類攻擊屬性。
一條粗大的鎖鏈從傳送門內伸出,末端鏈接在鐵球之上,正是這條鎖鏈驅動著鐵球宛如威猛粉碎機一樣劇烈旋轉著,帶著一陣狂暴如獅的旋轉烈風向王宗超轟然砸去。鐵球的每一根尖刺都在劇烈地撕裂空氣,發出撕心裂肺的凄厲呼嘯聲。地面沿著鐵球飛掠而過的軌跡裂出了一道深深的壕溝,撕裂的大地攪起無盡的灰塵。剛剛死亡的一群僵立魔怪紛紛聞風坍塌粉碎,像一場微型的雪暴。
緊接著就是血花飛濺。王宗超的身形迎風晃動了一下。純基于本能的閃避與卸利讓這枚當頭砸下的鐵球擦著他的左肩一掠而過,僅僅在他肩膀上留下幾道堪堪見血的血渠。原本該馬上自動回歸傷口的血珠在地獄之火中迅速焚化。而且那些火焰還在拼命往傷口里鉆,阻止傷口自愈。
稍為改變了去向的急旋鐵球眼看這就要炸落地面掀起一陣向四面八方擴散。足以徹底改變小范圍地形的沙土狂瀾。但鐵球卻驟然在空中止住去勢,鐵鏈先是崩得筆直,緊接著又如毒蛇倒卷,在一股難以想象的蠻橫巨力將鐵球硬生生拉扯回去。而將鐵球拖拽而回的某人自身也在鐵球的巨大沖力的帶動下,猶如出膛炮彈般在傳送門內一沖而出。
緊隨著沖出的是一名身高超過兩米,全身上下重鎧裹身,猶如一座小型鋼鐵堡壘的重甲戰士,有著鋒利螺旋犄角的哥特頭盔甚至將他的面容也覆蓋得嚴嚴實實,僅僅從t型縫隙內顯現強悍無倫的兇暴瞳光。強硬熾熱得如燒紅的鋼鐵!
連接著鐵球的粗長鎖鏈在他的右臂上足足纏繞了十幾圈,幾乎徹底掩蓋了他的臂甲與肩甲,顯示出鐵球正是由他操縱的巨型鏈錘。此時在他的蠻力拉扯之下,不僅鐵球被鐵鏈帶動著反向他猛烈砸回,而且他自身也不可遏止地直撞向鐵球。
但是重甲與鏈錘在空中迎頭重撞,但卻沒有發出任何巨響,只見鐵球與他雙手接觸的一面迅速軟化,連猙獰的尖刺也化為軟綿綿的觸手一般,與他手上纏繞的鎖鏈連同臂甲徹底融為一體。
在“人錘合一”的情況下。鐵球變得體積更大,棱刺也更加銳利猙獰,不僅如此,鐵球的前端還驟然睜開一只同樣有著金屬光澤的巨眼。開始以陰測測的邪惡眼神不斷打量著整個世界。
一股摻雜著暴戾墮落能量的金鐵色靈氣光環從重甲戰士的身上泛起,這股光環仿佛一個巨大的凸透鏡,將戰士的身形連同武器映得更加魁梧厚重巨大。但又似乎沒有任何外形上的改變。不過有一點確鑿無疑的是——戰士的力量,當真由此憑空暴增了兩三倍!
這是“力量光環”。可以讓自身以及一定范圍內的同伴力量憑空放大倍增的“力量光環”!
沒有任何吶喊叫囂,但沉重而充滿鐵腥味的呼吸卻吹得t型面罩鏘然作響。重甲戰士高舉著巨大鏈錘,鋪天蓋地向王宗超當頭砸下。這一砸毫無花巧,甚至猶如一名鐵匠掄鐵錘砸向鐵氈一樣顯得頗為笨拙。但其中卻蘊含了恐怖的力量和絕對的速度!正因攻擊的方式簡單到了極致,才讓一切精妙的格擋與卸力招式幾無發揮的余地。
錘還未到,無可抵擋的巨大暴戾力量已令方圓三十米內的地面層層崩裂。沖擊波也掀起了肉眼可見的巨大波浪,猛烈的空氣波動宛如沉重的萬斤巨錘一般,足夠讓數十米內的普通人身體仿佛被重型坦克狠狠碾壓而過一般內臟擠壓肌肉坍塌骨骼破碎暴斃!緊接著極度壓縮的能量風暴以祭壇為圓心瞬間擴散,所有的碎石塵埃都在猛烈能量催動下以撲天蓋地之勢向四面八方暴鏟擴散,將原本凹陷下去的深坑面積再擴大了近倍,
大地顛栗。重甲戰士全身先是在瞬間爆發出另一股呈針刺狀的、滲透了強烈憎恨與復仇意味的靈氣光環,緊接著連人帶錘地向后倒飛,如一道平飛的流星深深撞入四周較高的地層后依然沒有止住去勢。在他飛退的方位只能見到沖天的泥石沙土伴隨著海嘯一般的轟鳴聲由近而遠,在血腥荒野筆直鏟出一道深深撕裂大地的丑陋疤痕,一直蔓延出一里之外才止住去勢。
而就在他飛退之前,他胸膛的戰甲已深深凹陷進去一個足以將他的肺壓暴的掌印。王宗超的應對方式同樣很簡單:只是左手上迎接錘,右掌則將巨錘之力悉數挪移反轉,反攻到重甲戰士身上。
雖然因“女妖之嚎”的近距離沖擊而處于短暫失神狀態,但王宗超的應敵反擊卻已完全練成了身體本能,受到攻擊,軀體就能夠在不假思索的情況下發出最有效的攻防動作。
然而這種攻防畢竟少了思維判斷,難免在某些奇詭規則能力下吃虧。與此同時,同樣驚心動魄的骨折與塌陷也出現在他自己的胸前,被胸腔內瞬間受到極度壓迫的血液甚至沖破了他的口鼻眼眶耳孔,向外激射成一片圍繞著他頭部的迷蒙血霧,又在地獄火焰灼燒下發出噼啪炸響!
這是“荊棘光環”,可以讓受到的物理攻擊加倍反噬對手的荊棘光環!
正如光明典籍上的描述,“僅僅以牙還牙有時是不夠的,攻擊光明的使者需要小心,懲罰會隨之而來,攻擊光明的力量必將受到數百倍的正義懲罰!”
雖然“荊棘光環”實質上做不到百倍攻擊反噬的程度,但最高級別的“荊棘光環”卻仍然足以違背物理法則地做到十倍攻擊反噬!也就是說在這種程度的光環籠罩的范圍內,打“荊棘光環”擁有者一下相當于以十倍的力量打自己一下!當然,如果在光環籠罩范圍外作遠程攻擊則不受此限,但由于最高級別的“荊棘光環”作用范圍足有三十米以上,在爆發近戰的情況下根本就無法避免。
這位重甲戰士顯然是一位墮落圣騎士,而且諷刺的是他的光環力量依舊可以如常使用,不過“荊棘光環”寄托的多半已不是“正義的懲罰”而是“罪惡的復仇”!
但如今王宗超也只是傷了而已,而且這傷絕不能算重,要不是地獄火焰的牽制,要恢復過來也不過是一兩個呼吸的功夫。不過也就在他與重甲戰士身形驟分的同時,一枚閃爍著一抹驚心動魄的暗紅色墮落能量的利箭已無聲無息地至射向他的凹陷下去的心臟部位。
這柄箭幾乎是從視野之外的遠方射至,而且飛行時無聲無息。但這卻絕不代表這柄箭的動能已經衰竭,事實上在一種奇妙規則的作用下,這柄箭在飛行時遇到的一切空氣阻力、乃至擾動空氣的氣嘯風力都全部被反轉過來變成利箭飛行的動力。而速度越大,阻力越強,轉化的動力也越強!也就是說,只要箭的物質結構還能夠承受,再加上足夠的距離加速,它的飛行速度與動能就會不斷累加到一種不可思議,不可捕捉,不可抵擋的可怖地步!
于此同時,一抹同樣驚心動魄的厲芒也開始在王宗超雙眼閃現。僅僅在不到數秒的時間內,“女妖之嚎”對他精神上造成的負面影響已經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