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氈車從濕潤街頭緩緩而行,街邊青翠碧綠槐樹窗邊緩緩掠過,只留下一排模糊剪影,牡丹吸了一口清涼空氣,努力讓自己很平靜地笑:“娘就是想和我說這個么?其實你們都想多了,表哥從來沒和我許諾過什么,我也沒有和表哥說過什么。至于表舅母想給我做媒事情,還是算了吧。我現暫時不想嫁人,就想你們跟前多孝敬孝敬。”
岑夫人心疼地看著牡丹,但該說還得說:“但凡有一分可能,我和你爹總是希望你能得到妥當照顧,好歸宿,這樣就算是我們去了九泉之下,也會安心。可是像這樣子,叫我們怎么放心得下?他們家與我們家終究是兩路人,做親戚還好,做親家卻是不大可能。我聽你表舅母意思,你表哥婚事是要由寧王來定,怎么也輪不到咱家。”
李荇對牡丹有情,體貼有加,他們都能看出來。原本她與何志忠也看好李荇,覺得這二人實是天作之合,還想著等到牡丹和離成功之后,讓李荇正式來提親。奈何李家根本看不上何家家世,又或者說,也看不上有著病弱之身牡丹——做親戚幫忙是一回事,真要做兒媳,又是另一回事。
今日崔夫人意思雖然很隱晦,但也很明白,他家愿意和何家做關系密切親戚,互相拉攏,互惠互利,也愿意力幫助牡丹,但不希望近一層。雖然作為母親,她很憤怒,也很不服,但已經有過劉家經驗教訓,還是該趁早叫牡丹死這個心思,只做親戚好。
牡丹把頭靠岑夫人肩頭上,抑制住眼角酸意:“您放心,我心里明白。”她不是瞎子,她能看到李荇好,也能看懂李荇心思,但她早已經過了白日夢階段,學會了冷靜地分析,冷靜地接受。
從李滿娘暗示她時候開始,她就有了心理準備。李家是和寧王拴一起,聯姻是擴展勢力好方法之一,寧王既然看重李荇,必然會給他安排一門對自己有利姻緣,當事人心情反而是放到后一位。不管你服氣還是不服氣,甘心還是不甘心,大多數人利益和少部分人利益發生沖突時候,受損總是少部分人利益。
她微微自嘲地想,現應該感到高興,是她和李荇還沒有到那個地步吧?假如真到了那個地步,再看得透徹,也還是會忍不住傷心難過。
岑夫人抓緊牡丹手,但覺冰涼冰涼,不由警惕地問:“你這孩子,該不是嘴里不說,又死心眼了吧?你別意別人怎么說,怎么看,咱們慢慢地相看,總能找到一個踏踏實實,好上十倍百倍。”
牡丹失笑:“您放心,我再也不會死心眼啦。此時我心目中,重要就是咱們一家子安樂祥和,過好咱小日子。
也沒必要去和誰比,一定要尋什么好上十倍百倍人,只要自己覺得好就好。”被人嫌棄看不起滋味確很不好受,不過人這一生中,愛情很重要,但絕對不是全部。不管如何,太陽會照常升起,生活也還會繼續,該干嘛還得干嘛。
岑夫人聽牡丹說得如此透徹,又見她沒有哭泣跡象,心里壓著大石頭總算是放松了一些,滿意地道:“你能這樣想,那是再好也不過。姻緣天定,興許你和他就是沒緣。”
牡丹含糊應了一聲,搜腸刮肚地把寶會上發生事情說給岑夫人聽,總算是把岑夫人說得開心了些。
何志忠與何大郎打馬跟氈車后面,把母女倆個圣誕一一聽耳中,心情都有些不好。大郎難過,他還想著要抽個合適時候提醒李荇來提親呢,沒有想到李家根本就沒有這個心思,還防著何家有這個心思。他只想著李家曾經也是商賈出身,彼此又知根知底,不會相信外面流言,而且自家妹子確是很好,很好,配誰都配得上。哪里想得到,被人如此輕視嫌棄?公婆嫌棄,李荇再喜歡牡丹,牡丹硬嫁過去又有什么好日子可過?
何志忠表情淡淡地道:“幸虧你沒開口,不然以后兩家人卻是再不好來往了。不管怎樣,他家總是幫過我們大忙,不能記仇,何況這件事和行之沒有關系,你們還是要把他當作好兄弟一樣看待,不許做什么難看嘴臉出來。”之前他還抱著一分希望,以后卻是不能再叫牡丹單獨與李荇相處了。想要叫他把牡丹給李荇,除非李家六禮齊備,心甘情愿,風光求娶,不然都是妄想。
大郎發狠一樣地悶聲道:“一定要叫何濡、何鴻他們好生上進,將來給咱們家女兒們撐腰。”
何志忠“嗯”了一聲,補充道:“就是記得別叫他們成了什么都不懂書呆子。技多不壓身啊。”
一行人有些郁悶地進了門,甄氏率先滿面春風地迎了上來,同何志忠、岑夫人行過禮,笑問牡丹:“丹娘今日玩得可開心?聽孩子們說總算是狠狠出一口氣?”
牡丹微笑點頭:“算是吧。”
甄氏眼風一掃,就敏感地看出幾人心情不好,立刻聯想到今日也曾去李家探病來著。便不跟著眾人進去,轉而去抓著跟車封大娘打聽消息。封大娘對甄氏一向不大待見,什么都不肯告訴甄氏。她越不肯說,甄氏越發斷定不是好消息,不等問明白,就已經下了斷論,牡丹與李荇這事兒還沒開始就已經黃了!甄氏不由竊喜,低頭默默盤算起來,她娘家有個小兄弟,只比牡丹大一歲,正堪婚配,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牡丹以后可能犯病,可她有這么多嫁妝……現外間威脅倒是沒了,難保其它他幾妯娌也有這樣心思,得搶先下手才是。
何家今日這頓晚飯不那么好吃,利益于甄氏聰明制度,大家知道了李家看不上牡丹,不肯與何家結親。女人們都小心翼翼地不敢招惹心情超級不好岑夫人,男人們則心里都很不高興。小孩子們感受到了這種沉重氣氛,也都小心翼翼,入學很熱鬧飯桌顯得格外沉靜,誰筷子不小心碰了一下碗都顯得格外刺耳。
牡丹不喜歡這種氣氛,便裝著十分好奇樣子問何志忠:“爹,我聽人說胡商們有剖身藏珠習俗,可是真?”
果然是長大了,何志忠贊賞地看了牡丹一眼,笑道:“自然是真。”將自己所知道一些傳說娓娓道來,他說故事很好聽,聽得眾人一愣一乍,倒把李家這件事暫時拋之腦后了。
飯后眾人散去,牡丹回了房,懶懶地尋了本書趴榻上看,看了一會兒又覺得煩,隨手扔到一旁,將甩甩提進屋子里去逗弄。林媽媽和雨荷二人小心翼翼地守一帝,想說幾句寬慰話,又怕引得牡丹越發傷心,只裝著什么都不知道樣子湊趣。
看到她們眉眼間小心謹慎,牡丹有些不耐煩,打發二人道:“我后日要跟李家表姨出城跑馬,你們去幫我看看穿什么合適。”
林媽媽聽說她肯出去玩,挺高興,轉念一想,這是跟著李家人去呀,不由多了幾分思量:“合適嗎?”人要臉,樹要皮,李家已經那樣兒了,丹娘要是還沒事兒一樣跟著李滿娘到處跑,難免會有人說難聽話,到時候受傷害又是丹娘。
牡丹揚眉道:“怎么不合適?表姨好心邀我去玩,我為什么不去?不去理由又是什么?總不能叫人說我,需要人幫忙時候趕著去,不需要幫忙了就影子都不見吧?”越是不去,越是顯得有什么似,外面把她傳成那樣子,她也敢出門,這么點事她就不敢出門不敢和人交往了?哪門子道理!
林媽媽還想說什么,雨荷已經很乖覺地道:“您說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晨鼓尚未響起,劉暢已經起了身。他焦躁不安地屋子里走來走去,不耐煩地將玉兒送上早點推開:“都說了我沒胃口,怎么這樣煩?”
玉兒小心翼翼地道:“爺,婢妾已經安排人門外候著了,若是潘世子一到就立刻進來稟告。您要出去會客,誰也不知道會等到什么時候,您不如趁早吃點東西墊墊肚子?辦起事兒來也有精神呀。”
劉暢聞言,淡淡掃了她一眼,道:“拿過來。”語氣倒是和藹了許多。
玉兒掃了一眼劉暢放桌上幾件包得嚴嚴實實地寶物,微微嘆了口氣,公子爺真就能憑這幾件東西擺脫這樣一門親事嗎?只怕是不能。想到清華郡主街上馬踏牡丹事跡,她打了個冷戰,暗里乞求佛祖一定要保佑公子爺心想事成,又惡毒又有權勢主母,將會是她們所有人噩夢。
日上三桿,劉暢使人出去問了很多次,都沒聽說潘蓉來,不由急得冒汗。使了人去楚州候府相問,得到消息是潘蓉昨夜一夜未歸,府里早就習慣了,也沒有尋,所以誰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關鍵時刻發生了這種事情,實是一件很可怕事。劉暢眼看著太陽越升越高,心一寸一寸地冷下去,身上汗水卻一點一點地沁出來。他猛然跳起來,抱著東西就往外走。
抱歉,本想今晚雙,但是早上停電,下午開會,此時胃痛,所以只好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