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皇莊驚魂(上)平康坊是長安娛樂業的匯聚之處,樂館、青樓、酒肆、客棧密布坊內,這里也有外來人口聚集之處,走在平康坊的大街小巷里,隨處可以聽見天南地北的口音。在平康坊東墻處有一條叫巫山弄的小巷子,住著二十戶人家,條件一般,大多是四五間瓦房,加一個小院子。其中最里面的一間院子住著一戶姓姚的人家,是隴右蘭州人,他們是去年才搬來長安,買了這處房子,占地大半畝,一共七間屋,加一座小院,這戶姚姓人家有個兒子在宮中當差,其實就是個宦官,他們家有四個兒子,由于家里窮,養不起這么多,便把最小的兒子在他十四歲那年送進了宮,至今已經六年了。最近兩年,姚四郎由于能認識幾個字,便被調到御書房當差,混得還可以,給家里寄來不少錢,姚家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最后姚家的大兒子,也就是姚大郎思慕長安繁華,便拖家帶口進京謀生了,他用姚四郎寄來的錢買下了這座房產,姚大郎便在一家有名的青樓找了一份苦活,養活娘子和兩個兒子。這兩年長安物價暴漲,生活不易,姚大郎又打上了四弟的主意,便將自己兩歲的小兒子過繼給了姚四郎,給無法生育后代的四弟當兒子,以后為他養老送終,這樣一來,姚四郎便經常來大哥家看兒子了,每次來都帶來一點錢物或者宮中的吃食,日子久了,姚大郎手中也攢了一點錢,他平生之志是想開一座青樓,可是他手中的錢連青樓的一間房也開不起。不過這幾天姚大郎時來運轉,他認識了一個姓施的大商人,長安本地人,據說是一家柜坊的東主,姚大郎在青樓做久了,也知道一點行情,在長安沒有十幾萬貫的本錢,是開不起柜坊的。當然,這個施東主垂青他這個小人物,是有原因的,他是想通過自己結交四弟,所以對姚大郎格外慷慨,送錢送物,至少有五百貫,而且施東主有承諾,只要四郎替他做一件事,他將奉上一萬貫錢作為報償,喜得姚大郎硬著四弟和這個人結交,一萬貫錢啊!他可以開多少家青樓?中午時分,施東主又來了,他在姚大郎的一間內室里見到了前來看兒子的姚四郎,姚四郎今天出宮辦事,偷偷溜來的,兩人開始談最后的生意,盡管不知道他要自己做什么,但姚四郎對那一萬貫錢的承諾也非常動心了。“四郎,你明天要去渭南縣吧!”施正華淡淡一笑道。姚四郎已經和這個施東主接觸了幾次,知道這個施東主叫施正華,不是什么商人,而是一個宗室權貴的幕僚,知道自己要去渭南也并不奇怪。“是!明天圣上要去渭南縣,我們所有御書房的宦官都要跟去,施先生,不知那件事幾時讓我辦?”施正華見他心急,便微微一笑,取出一封信遞給他道:“信里就是我家主人要你辦的事,你現在不要看,回宮之前再看。”說完他又將一個紅布包裹放在桌上,推到姚四郎面前,道:“這里面有幾樣東西,你要收好,其中有王寶記柜坊的五千貫錢存票,先作為一半的報酬,你可以去驗一下。”姚四郎歡喜得心都要爆炸了,他顫抖著手要去接紅布包裹,施正華卻一把按住了,冷冷道:“拿錢之前,我有一句丑話要說。”他的臉沉了下來,道:“事情辦不成,我們不會怪你,依然按照約定給你五百貫錢的辛苦費,以后我們會繼續用你,可如果你膽敢背叛,我告訴你,不僅你的小命不保,而且你的全家人,包括長安你大哥全家,還有你蘭州的父母兄弟,我們會統統殺死,讓他們死得凄慘無比,連尸骨都喂野狗,你明白嗎?”姚四郎嚇得渾身一抖,顫聲道:白!”“明白就好,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說完,施正華起身便走了,走到門外,聽他對姚大郎道:“大郎,你們全家要搬個地方,不用收拾了,門外有馬車,帶上你兒子上車吧!不會虧待你。”姚四郎怔怔地看著桌上的紅布包,漸漸地,他的眼睛瞇了起來,眼睛閃爍著一種貪婪亮光,一萬貫錢啊!渭南縣位于長安以東約二百余里,是關中平原上土地最肥沃之縣,同時也是關中土地兼并最嚴重的一個縣,自耕農幾乎消亡殆盡,中小地主也越來越少,一片一望無際的土地大都屬于某個權貴的田莊,附近村莊的農戶也成了田莊上的附屬,終年勞作,只能拿到一點賴以糊口的微薄的糧食,稍有天災,便會有大量的農民破產,或賣身為奴,或遠走他鄉。渭南縣最大的一座田莊便是皇莊,也就是大唐皇帝的莊園,李隆基在他執政的四十多年中,也攢下了大量的田莊,分布大唐各地,他本人也是大唐的最大地主,渭南的皇莊只是其中之一,占地一萬頃。將皇莊分給自耕農是大唐建國百年來從未有過之事,因此它具有特殊的意義,在某種程度上,這就是一個風向標,代表了皇帝對土地兼并的態度,能將自己的土地都分掉,就意味著大唐皇帝對治理土地兼并有著最堅定的決心。這就是李豫要親自來渭南宣布此事的原因,他要向天下表明自己的態度。
天還沒有亮,三千御林軍護衛著李豫的龍駕,以及清田使李硯和二十幾名官員,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向渭南縣開去。本來李豫還準備帶太子李適前去,但李適卻突然腸胃疼痛,無法隨同,李豫只得獨自去渭南縣。此時已到了初夏,天氣變得炎熱起來,天還沒有大亮,關中平原的土地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靄,冬小麥已經成熟,將關中平原上鋪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地毯,麥田里到處是忙碌的農人。御林軍護衛著李豫的馬車在官道上快速行走,二百里的路程至少要走兩天,李豫乘坐的馬車更是體積龐大,車廂寬達三丈、長八丈,分隔為三間大房,一間辦公的車房,一間起居房,還有一間是他的寢房,整輛馬車由八十一匹挽馬拉拽,車輪寬大,在平整的官道上行走得格外迅速。馬車里,李豫已經有些看膩了窗外的景色,空氣中的熱浪讓他有些不耐,他便拉上了車簾,隨開了一本奏折,這是湖州太守上的奏折,湖州官倉已滿,有兩百萬石糧食和一百五十萬貫錢,希望能盡快運至長安。這本奏折讓李豫微微嘆了一口氣,又是喜又是憂,喜是江南的州縣還沒有完全失控,在這本奏折中便提到越州、杭州、明州都有類似的情況,四州太守準備秋天聯合進京述職,吳王李璘雖然控制了揚州至蘇州一帶,但他還不能一手遮天,說明地方官府對他并不是完全效忠,這個消息讓李豫感到歡欣鼓舞。但他憂心的卻是,李璘的八萬大軍已經完全扼斷了河道,浙東諸州有再多的糧食也無法運出,最后只是白白便宜了李璘,李豫閉上了眼睛,他在思考下一步的對策,如果李慶安入朝為相,可以利用他的實力率先剿滅李璘,一定要保住江南的錢糧能源源不斷地運來關中。他沉思了片刻,便吩咐身邊伺候的小宦官道:“四郎,去把李先生請來。”“是!奴才這就去。”叫四郎的小宦官迅速去了,片刻,李泌趕來,他上了馬車,對李豫躬身施禮道:“臣參見陛下!”“師傅請坐下來說話。”李泌坐下,李豫親手給他倒了杯涼茶,笑道:“天太熱,喝杯涼茶解解暑氣。”“多謝陛下!”李泌喝了一口茶,道:“陛下找我有事嗎?”李豫點點頭道:“朕想和你商量一下李慶安之事。”他嘆了口氣道:“朕剛剛得到消息,李慶安已經派兵占領了靈州,而且他在延州和慶州各駐兵三千,朕擔心他連關內道也不肯放過了。”這件事也同樣讓李泌感到頭疼,本來他們的底線是李慶安占領河西,不料李慶安胃口太大,竟趁靈州和關內道空虛,一舉將之占領,這就突破了他們的底線,這讓李泌也無計可施。他想了想便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李慶安必然還想在關中駐軍,這樣對他本人也是一個很大的負擔,他沒有這么多軍隊,唯一的辦法只是攤薄,一個地方駐一點兵,這樣不但形成不了實質上的占領,而且會讓大唐民眾反感,懷疑他的動機,李慶安應該也明白這一點,我的意見就是陛下暫時什么都不說,也不承認他的占領,隨便他怎么折騰,等他折騰得差不多了,他就會發現他其實吃不下這么大的地方,自然會來和陛下討價還價,換取其他的利益。”李豫想了想,確實也只能這樣,順其自然,他便把手中奏折交給李泌道:“這是湖州太守韋彬送來的奏折,從這本奏折上看,李璘的勢力還沒有擴張到浙東,真是令人歡欣鼓舞,朕考慮,能不能借助李慶安的力量替朕先剿滅了李璘,使江南錢糧能順利抵京。”李泌笑道:“陛下放心,就算陛下不提此事,李慶安也一樣會考慮,他做了右相,這些情況他同樣會很清楚,到時他會比陛下還急,其實很多時候,你們的觀點和利益都是一致的,陛下沒有發現嗎?”“朕也看出來了,所以朕才會任命他為右相。”李豫輕輕松了下筋骨,笑道:“至少兩三年之內,朕不會那么累了。”就在李豫向渭南縣進發之時,一支特殊的隊伍也從華州鄭縣出發了,鄭縣離渭南縣只有一百多里,只要一天便可抵達,這支隊伍白天休息,夜間行動,顯得十分神秘,這支隊伍一共有五百人,皆身材魁梧,動作矯健,顯然都是練武之人。這支隊伍正是由十三家宗室皇族所養的武士組成,皆是亡命之徒,他們的任務,便是要潛進渭南縣的皇莊,暗殺前來視察皇莊的大唐天子李豫,這支隊伍的頭領,正是廣武王李承宏之弟李承寧,李承宏在這次事件中扮演了發起者和總策劃者的角色,本來,李承寧一人便養了五百武士,完全可以行事,但李承宏為了把其他宗室和自己捆綁在一起,便讓其他十二家皇族也出人出錢,組成了這支五百人的隊伍。這批武士個個外穿黑袍,內裹細甲,五百人分為三隊,一百人執矛,二百人用刀,還有兩百名弩箭手,從數量上說,他們遠比李豫的羽林軍人數少,但他們武藝高強,不少人都能以一擋十,整體實力并不比三千羽林軍差,正是這樣,李承宏對這次行動寄以厚望,勢在必得。
四更時分,這支隊伍進入渭南縣,離皇莊已經不足十里了,李承寧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官道四周都是麥田,西北方向約三里外他找到了一片占地約十幾畝的樹林,這片樹林是他早就選好的藏身之處,位置非常不錯,距離皇莊的舍館只有六里,站在樹頂上便可以看見皇莊的情況,而且樹林周圍還有一條小河環繞,過河不易,一般人也不常來,是非常理想的藏身之處。“到西北方向的樹林去!”李承寧壓低聲音命令道。官道上的五百黑衣人紛紛下馬,取了武器、水壺和干糧袋便向樹林方向奔去,馬匹則有專人另外帶走,一方面人馬混雜在一起,容易暴露目標,另一方面,這里離皇莊舍館已經很近了,不再需要馬匹。片刻,眾人奔進了樹林中,驚起一片宿鳥,此時還不用擔心,李豫至少要到明天晚上才會來,皇莊里只有十幾個提前來安排食宿的宦官,這些宦官中有人已經被李承寧收買了,使他非常了解皇莊內的情況,除了宦官外,還有五十余名侍衛,這些侍衛中同樣也有李承寧的人,他們是提前來做安全護衛,但他們的巡視范圍只在舍館周圍三里,不會延伸到這片樹林來,所以李承寧一點都不擔心。“大家就地休息,不要發出聲音來,明天天黑之前,誰也不準離開樹林一步。”五百人奔行了近五個時辰,都有點累壞了,找個干燥的地方便倒了下來,有的人喝水吃干糧,有的人倒頭便睡,片刻,樹林中鼾聲大作,大多數人都沉沉入睡了。李承寧有點緊張,畢竟他在做一件足以震驚天下的大事,無論成功與否,他都將名垂青史,當然,如果失敗了,十三家宗室誰也逃不掉。李承寧睡不著,他也慢慢爬上了一棵大樹,此時天已經快亮了,東方天際翻起了魚肚白,這時大樹上已經有一名哨兵了。“怎么樣?能看見皇莊嗎?”“可以看見!”哨兵指著遠處一片黑黝黝的建筑道:“那里就是皇莊的館舍,看得很清楚。”李承寧順著哨兵手指望去,只見微明的晨曦中,有一大片建筑的輪廓,和鄉村農舍完全不同,那里就是皇莊的館舍了,明天晚上,李豫就將下榻此處。
引用南宮憶落()
四更時分,這支隊伍進入渭南縣,離皇莊已經不足十里了,李承寧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官道四周都是麥田,西北方向約三里外他找到了一片占地約十幾畝的樹林,這片樹林是他早就選好的藏身之處,位置非常不錯,距離皇莊的舍館只有六里,站在樹頂上便可以看見皇莊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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