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第五百三十八章 明皇之死

類別: 歷史 | 兩晉隋唐 | 天下 | 高月   作者:高月  書名:天下  更新時間:2011-07-28
 
第五百三十八章明皇之死

成都,李亨的軍隊抵達益州已經快一個月了,這期間,李亨一直表現得相當低調,他似乎吸取了多年前做太子的教訓,一直便住在城外的軍營內,沒有拜訪任何成都的官員,也沒有私見掌握軍權的高仙芝,每天傍晚,他都會準時前往南明宮,也不進宮,就在宮門前深深一跪,哽咽著說一聲,”祝父皇身體康健!”

他每天一跪,風雨無阻,確實也贏得了許多民眾的交口稱贊,今天又是黃昏,李亨和往常一樣,馳車來到了南明宮前,他走下馬車,快步來到了宮門前,數百名侍衛守護在他左右,警惕地望著周圍的情況,這時,李亨緩緩跪下,對著南明宮父親的寢殿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流著淚水道:“祝父皇永保龍體,千秋萬載!”

南明宮前便是一條寬闊的大街,是成都最主要的干道,人來人往,熱鬧非常,李亨在宮門前一跪,立刻引來了無數人的遠遠圍觀,人群中竊竊私語,大多是褒贊之詞。

“難道他一片孝心,已經一個月了,天天都來拜見父親,昨天下那么大的雨,他居然也來了,不錯!不錯!百善孝為先。”

“我也聽說他在長安名聲不好,今天看來,長安流言也未必是真,就是這種誠懇,想裝也裝不來。”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一輛馬車從旁邊經過,馬車內坐的是剛剛接替了楊國忠南唐右相之位的崔圓,他也是剛下朝準備回府,路過這里,正好看見了李亨在大街上跪拜李隆基,崔圓不由冷冷一笑,李亨的所作所為著實令他不齒,為什么不進去跪,非要在大庭廣眾之下下跪,這是在做給誰看呢?

崔圓對李亨并不是很感冒,尤其他不是李亨的嫡系,這次李亨來蜀,帶來了九十多名北唐重臣,包括王珙、李麟、令狐飛等重要人物,這些人都曾是北唐的政事堂相國,那么一旦李亨登基,他會重用自己嗎?即使短暫重用,他一旦穩住局面,還是會拋棄自己。

崔圓心中既對李亨的不屑,同時又充滿了憂心,他知道王珙和令狐飛等人都在成都暗自活動,結交了許多大臣,他還為此向李隆基密報,但李隆基已經昏庸之極,竟然告訴自己,李亨早晚登基,他結交大臣也是正常,警告崔圓不要挑撥他們父子間的關系,這讓崔圓無話可說。

崔圓望著李亨鬧劇般的表演,他搖了搖頭,便命馬車加快速度,離開了南明宮。

崔圓的府邸離南明宮不遠,走幾條街便到了,馬車緩緩停在府門前,這時,一名心腹家人飛奔上前稟報道:“崔相國,長安有信送來了。”

崔圓微微一怔,問道:“是誰送來的信?”

家人低聲道:“是長安崔二老爺!”

崔二老爺便是崔渙,是崔圓的族兄,崔圓心中一驚,連忙道:“信在哪里?”

“信已經送到老爺的內書房。”

崔圓點點頭,便快步走進府去了,他來到內書房里,書房的桌上放著一封信,他拾起信,信皮上寫得很簡單:弟崔圓親啟,一看便是崔渙的筆跡,這還是崔渙今年以來第一次給他寫信。

崔圓心中似乎有所感覺,他拆開了信,信的內容不多,就是和他商量明年正月家族十年祭拜之事,崔渙希望崔圓屆時也能回長安一趟。

‘回一趟長安?’崔圓沉思起來,這句話,話有話,似乎在暗示著什么,他慢慢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片片濃綠,眼中若有所思。

李亨拜完父親后,便又回到了大營,這時天已經黑了,李亨換了一身衣服,坐在小桌邊慢慢喝茶,他知道很快就會有一個人來拜見他,他中午接到消息,他兄弟李璘的秘使已經抵達成都,馬上就要到軍營了,他并不著急,不慌不忙地喝茶,心中在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

李亨當然不會真的祝福父皇長命百歲,他來成都是做什么的?可不是當什么太子,他是堂堂的北唐皇帝,卻跑來南唐當太子,這不讓人笑話嗎?他之所以不肯進城,其實就是想直接進城稱帝。

李亨來南唐已經近一個月了,雖然他不進城居住,也很少出軍營,但是他的心腹王珙和令狐飛等人卻在秘密活動,不僅很多大臣都愿意支持他,甚至連手握重軍的高仙芝也表了態,他支持南唐皇帝,不管是誰登基他都支持,也就是說,高仙芝不會參與皇位的交替斗爭。

有了高仙芝這句話,李亨便完全放下心來,隨著時間過去了一個月,時機也漸漸地成熟了,現在他還在等最后的一個條件,一旦條件實現,便是動手的時機到了。

這時,帳外傳來了侍衛的奔跑聲,李亨騰地站了起來,緊張地望著帳外,侍衛快步跑來稟報道:“殿下,他來了!”

“好!快快請他進來。”

來人是吳王李璘的特使,十六子李璘是郭順儀所生,自幼母亡,便由李亨撫養他長大,懷抱他而眠,他們雖名為兄弟,但情同父子,李亨早在長安登基后,便得到了李璘的密信,支持兄長為北唐皇帝,這次李亨輾轉前來南唐,他更希望兄弟能支持他登基,親筆信已經寫去了,他一直便在等候兄弟的正式答復。

片刻,李璘的特使被領進了大帳,只見來使鳳目長鼻,氣宇不凡,李亨頓時愣住了,他見過此人,而且很熟悉,來使竟然是名滿天下的大詩人李太白。

來使確實是李白,李白自離開長安后便四處游歷,從齊魯回來后,便又再去杭州吊唁賀知章,他喜歡江南景色,便在江南一帶長住下來,李璘聽說李白住在江南,他便派人前去請李白出世為官,卻被李白婉拒,李璘并不放棄,第二次又派人前去,還是被婉拒,當第三次李璘親自前往余杭相請,終于打動了多年來郁郁不得志的李白,李白感其誠意,便答應為他幕僚,出世輔佐李璘。

由于李亨這件事事關重大,再加之李白便在巴蜀長大,李璘便派李白出使成都,替他完成這個重大的任務。

李白上前躬身施禮道:“吳王帳下幕僚李白參見太子殿下!”

李亨連忙還禮笑道:“原來是太白先生,我們已經多年未見了吧!”

李白也笑道:“最后一次見面是天寶四年,我們在大明宮的新年宴會上相見,這一晃就過去了十年,殿下風采依舊啊!”

“哪里!我是一年年變老嘍!”

李亨哈哈大笑,連忙擺手道:“太白先生,請坐下吧!”

李白也不客氣,坐了下來,不等李亨開口,他便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給了李亨,“這是吳王殿下的親筆信,請殿下過目。”

李亨急忙拆開信,仔細看了起來,信中李璘不僅明確表示支持他為帝,還愿意出兵西進,配合他共同剿滅荊王李瑁。

李亨心中大喜,捋須長笑道:“我就知道我的兄弟不會讓我失望。”

李白也微微笑道:“吳王還有口信讓我帶給殿下。”

“你快說,什么口信?”

“吳王說巴蜀偏靠一域,不利于實力壯大,也不利于對江南的控制,他希望殿下能盡早遷都荊襄,利用北唐對付安祿山無暇南顧之機,廣收錢糧,訓練兵甲,那時才能和北唐抗衡,更希望殿下不要急于北攻長安,現在我們還遠遠不是李慶安的對手。”

提到李慶安的名字,李白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自然,他和李慶安有舊交,他本人不希望李璘和李慶安抗衡,最好雙方妥協,劃江而治,但隨著時局的發展,隨著李璘支持李亨,李白也漸漸明白過來,和平相處只是一個夢想而已,最多只能是時間向后延長。

李白心中嘆息,便繼續道:“殿下,這是吳王的口信,殿下可派人去核實。”

“我看就不用了!”

李亨擺了擺手笑道:“我信得過先生,先生一路辛苦,我已安排好了食宿,請先生去休息吧!”

說完,他又吩咐侍衛道:“好好伺候太白先生,不得有半點怠慢!”

侍衛答應一聲,便領李白下去了,李亨背著手望著李白背影走遠,他忽然冷哼一聲,立刻回帳寫一封信,交給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李輔國道:“立刻派人把這封信送去揚州給吳王。”

李輔國答應一聲,拿著信匆匆去了,事實上,李亨根本不相信李白的口信,他要派自己人去落實,他才可能相信。

安排完了李璘之事,李亨這時終于下定了決心,時機一旦成熟,他就不會有半點猶豫,現在時機已經成熟。

他從身旁的箱子取出一只檀木小盒子,打開來,里面是一顆鴿卵大的明珠,他小心地用食指和拇指夾起這顆明珠,透著光線細看,明珠瑩瑩閃爍著綠光,可如果再細看,就會發現,在在明珠里面,藏著一根短粗的針。

李亨又將明珠小心地放回盒子里,召來他的一名心腹侍衛,將盒子遞給他道:“你速去南明宮找到魚朝恩,把這個交給他,什么也不用說,他自然會明白。”

侍衛接過木盒便出帳去了,這時李亨心中一陣激動,這盼望的這一刻終于來到了,他立即起身下令道:“傳我的命令,大軍做好作戰準備,隨時待命!”

南明宮,李隆基已經準備睡覺了,自從李亨入蜀后,他的后繼問題終于得到了解決,李隆基心中最焦慮的一件大事也放了下來,而政事他也不再過問,全部交給了崔圓,在他的計劃中,只要李亨在成都適應三個月后,他便可把政務大權全部轉交給李亨,讓他做太子監國,那時他和兒子之間就沒有什么矛盾了,便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他的皇帝,最后再好好享受幾年。

正因為有了這個美好的愿望,李隆基的心情變得寬松起來,睡眠也漸漸恢復正常,但是他對周圍人的疑心卻是越來越重,自從李琬和楊國忠要害他之事爆發后,李隆基便不再相信身邊的任何人,疑心使他心中始終充滿了殺戮,侍候他的宮女和宦官稍有出錯,便立刻處死。

此時李隆基已經用熱水泡好了腳,兩名宮女跪在他面前,心驚膽戰地用厚厚的白疊布給他擦腳,本來李隆基是用綢緞擦腳,但綢緞的吸水性不好,腳總擦拭不干,為此他幾次動怒殺人。

剛才內侍監令魚朝恩向他請示了,可以改成白疊布或者細麻布給他擦腳,李隆基便答應了,今天晚上便是第一次用白疊布給李隆基擦腳,這種白疊布是十幾年前時任安西節度使的夫蒙靈察進貢給朝廷,是埃及所產的白疊布,一直就沒有用。

這種白疊布不同于高昌的白疊布,非常細軟,吸水力很強,李隆基感覺非常舒服,他這才發現給他擦腳的布和從前不一樣了,便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一名宮女戰戰兢兢道:“回稟圣上,這是安西的白疊布!”

也是這個宮女的命運不佳,她不知道李隆基對‘安西’這兩個字敏感到了何種程度,李隆基聽到安西兩個字,他的眼睛頓時射出了一道兇光,惡狠狠地盯著宮女,“你剛才說什么?”

兩名宮女都嚇得魂飛魄散,牙齒‘咔咔!’作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李隆基勃然大怒,一腳將兩個宮女踢翻,怒喝道:“拖出去,亂棍打死!”

從外面沖出十幾名侍衛,他們動作異常嫻熟,抓住兩名宮女的頭發便向外拖,兩名宮女嚇得癱倒,連求饒的聲音都沒有了,只是喉嚨里發出‘啊!啊!’的啞叫聲,兩旁站著的另外十幾個宮女都已經哀大于心死了,她們紛紛轉過頭,對面墻壁淚流滿面,下面就該輪到她們了。

這時輪到了另外兩名宮女上來伺候,她們不敢說一句話,給李隆基重新打水燙腳,給他擦拭干凈了,或許是已經殺了兩人的緣故,李隆基有些累了,他便在眾宮女的服侍下上了床,這時,李隆基指了指其中一名叫薰娘的宮女,要她留下陪寢,盡管李隆基已經不能人道,但他對女人依然有著強烈的渴望,他會用一種特殊的方式來滿足他的欲望。

宮女們向薰娘憐憫地看了一眼,都紛紛退到外屋去了,這時,李隆基從床榻內的暗箱里取出一根鞭子,瞇著眼睛打量著這個只有十六歲的年輕宮女,眼睛里充滿了邪惡的笑意,皮鞭向她一指。

薰娘自知不能幸免,她最后留戀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夜空,解開了腰帶,裙袍從她身上滑落,露出了一身晶瑩潔白的玉體,跪在地上,這時,李隆基的眼睛漸漸地開始紅了起來,他獰笑著扭動鞭子,‘啪!’地一聲脆響,伴隨著一個女人凄慘的叫聲。

魚朝恩是在一更時分悄悄走進了李隆基的寢房,李隆基已經入睡了,渾身血肉模糊的薰娘昏倒在地上,脖子上繞著一根皮鞭,按照一般的情形,這個宮女應該沒有氣了,魚朝恩便沒有注意她,而是一步步向床榻上睡著的李隆基走去

但今天這個宮女卻出現了一點意外,李隆基最后沒有力氣了,使這個宮女沒有被勒死,她只是暈了過去,而此時她已經醒來,她被魚朝恩輕輕地腳步聲驚醒,她屏住呼吸,驚恐萬丈地偷看著魚朝恩,只見他慢慢從懷中取出一顆珠子,明珠散發著綠瑩瑩的淡光,昏暗的綠光中,魚朝恩的臉變得仿佛魔鬼一般恐怖,他從珠子中慢慢地抽出了一根針,針很短很粗,仿佛里面注滿了液體,魚朝恩走到李隆基面前,他凝視了李隆基半晌,忽然舉起針,要向李隆基的額頭刺去,就在這一瞬間,倒在地上的薰娘嚇得‘啊!’地一聲尖叫,聲音很小,但對魚朝恩卻如晴天霹靂,他手一抖,手中毒針掉落在李隆基的臉上,他像中了定身術一樣僵住了,這時,李隆基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了做出刺殺自己姿勢的魚朝恩。

“有刺”

李隆基叫喊起來,但他還沒有喊完,魚朝恩突然像瘋了一般撲上去,掐住了李隆基的脖子,捂住他的嘴,李隆基拼命掙扎,嗚嗚直叫,眼看魚朝恩要按不住了,就在這時,薰娘忽然站起身,用皮鞭繞住李隆基的脖子,魚朝恩大喜,他狠狠勒緊了皮鞭,令他喊不出聲來,李隆基的兩腳在拼命踢打,外面忽然傳了侍衛的奔跑聲,有人在大喊:“包圍寢宮,不準刺客逃走!”

李隆基的掙扎越來越猛烈,求生的力量奇大無比,魚朝恩的心中開始絕望了,可就在這時,薰娘慢慢拾起了落在一旁的毒針,無比仇恨地盯著李隆基,她猛地一針,毒針刺進了李隆基的太陽穴。

一聲慘叫,李隆基的身子漸漸地軟了下來

南唐歷天寶十四年七月初七,李隆基被一名宮女刺殺,不幸駕崩,李亨在凌晨四更時分,在三千鐵甲士兵的簇擁下在南明宮登基,百官紛紛入朝進覲,高仙芝也發表了聲明,支持李亨登基.,李亨隨即下旨,尊李隆基廟號為玄宗,靈柩暫時寄放在成都郊外含元寺內,將來送長安下葬。

自此,李亨終于在南唐為帝,與北唐對抗,同時他又下旨,命荊州李瑁進蜀京朝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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