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名侍衛稟報:“小王爺,劉轉運使帶李慶安來了。”
“啊!快讓他們進來。”
片刻,劉長云領著李慶安走進了房內,李俅呵呵笑著迎了上來,“李將軍,別來無恙乎?”
李慶安笑著施了一禮,“這幾天在江南遇到很多老朋友,讓人感覺其實很小。”
“怎么,李將軍還遇到了別的京城來人?”
“沒什么,我只是在泗州盱眙縣遇到了以前的員外郎崔平,所以略有感觸。”
“來!來!李將軍請坐。”
李俅已經點了滿滿一桌子菜,他親自給李慶安倒了一杯酒,便舉起杯笑道:“這一杯酒是為我們能在揚州相逢,大家飲了。”
“喝酒!喝酒!”幾個人都舉杯一飲而盡。
吃了幾口菜,李俅關切的問道:“李將軍,聽說你剛來揚州時被人刺殺,受傷了嗎?”
李慶安端起酒杯道:“擦破點皮,談不上什么受傷,不過覺得那次刺殺很是奇怪。”
“怎么個奇怪法?”
“來之前沒有任何征兆,可事情發生后,卻消失又無影無蹤,至今快一個月了,再沒有任何事發生,就想做了一場夢一樣。”
“李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李將軍,我不妨實話告訴你,這個刺殺你的人,我們已經查出是誰了。”
“是誰?”
李俅不答,他微微一笑,反問道:“那李將軍能告訴我,杜泊生你抓到了嗎?”
餐桌的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連閻凱也沒有料到,李俅竟問得如此坦率直接,他和劉長云對望一眼,臉上皆露出了一絲尷尬之色。
李慶安端著酒杯沉吟不語,半晌他才輕輕嘆了口氣,“王爺果然是厲害人啊!”
李俅精神一振,急忙追問道:“難道李將軍真的抓到他了?”
李慶安搖搖頭道:“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我也沒有什么隱瞞的必要了,不錯,我得到情報,杜泊生很可能是藏身在潤州曲阿縣,我晝夜不停南下,等我趕到曲阿縣,還是晚了一步,杜泊生已經先一步逃走了,他的娘舅梅放鶴矢口否認他藏匿過杜泊生,令人遺憾之極。”
李俅注視李慶安半晌,心中也不由變得十分沮喪,這次讓杜泊生跑了,再想抓到他可就難了。
這時,閻凱忽然問道:“既然杜泊生是倉促逃走,那他的財物文書應該還在吧?”
“對啊!李將軍,杜家的財物和文書你可拿到?”
李俅臨走時得父親的反復叮囑,那他無論如何把自己那批黃金奪回來,還是那些私鹽販運記錄,也要銷毀掉,這兩件大事令慶王李琮寢食難安。
他滿懷希望地望著李慶安,不料李慶安卻搖了搖頭,“我既然沒搜到杜泊生,那梅家的萬貫家財我也沒有證據說是杜家的,別提了,我在都梁山大勝,但在曲阿縣卻鎩羽而歸。”
說到這,他取出一份清冊,遞給李俅道:“都梁山截獲的部分錢財,我已經交給揚州官府了,這是清冊,請殿下過目。”
李俅連忙接過仔細地看了看,上面金銀珠寶皆有,寫得都十分含糊,看不出有黃金十萬兩的字樣,他心中焦急想問,可這件事又說不出口,只得嘆了口氣道:“多謝李將軍坦承相告。”
李慶安笑了笑問道:“那刺殺我之人是”
“我們推斷,可能和揚州大都督府有關。”
長安,一輛馬車緩緩停在李林甫的府宅旁,兩名侍從扶著身體肥胖的慶王李琮從馬車里走下,早已等候在臺階上的李林甫迎了下來。
“殿下親來,微臣承受不起。”
“有事相求,小王厚顏上門。”
李林甫連忙將李琮請進了府中,兩人走進書房,坐了下來,侍女送來了兩杯香茶。
“相國,小王是為揚州之事來求相國幫忙。”
李琮開門見山便說明了來意,李林甫滿臉疑惑,“揚州?殿下在揚州發生了什么事?”
李琮心中冷笑一聲,但臉上卻陪笑道:“相國應該知道,就是那個大鹽梟杜泊生之事,我兒李俅已經奔赴揚州。”
“哦!”李林甫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連忙道:“那件事不是已經平息了嗎?高力士已經代圣上批了,此事暫時擱置。”
“唉!李相國可能不知,此事并沒有平息,最近又起波瀾,李慶安出任江都團練使,又把這潭水給攪渾了。”
“李慶安?”李林甫重重哼了一聲,“此人我非常反感,不過是個小小的四品中郎將,仗著有高力士撐腰,便在京城中翻云覆雨,上次除夕東市大火,我因巡查營有責,而建議圣上罷免了他,不料他卻懷恨在心,幾次在高力士面前說我的壞話,不知官場深淺,現在居然在揚州又不安分,看來,不好好給他嘗點苦頭,他是不知道為人處世之道了!”
李琮本人也很不喜歡李慶安,但先是幕僚閻凱推薦,又是兒子李俅美言,他也有些動搖了,在收和不收之間徘徊,假如李林甫贊揚李慶安年輕有為的話,說不定他就決定把李慶安收入自己陣營,但李林甫卻是陰沉著臉怒斥李慶安不知好歹,這無疑是在李琮的太平上加上一塊重重地籌碼,為收李慶安而得罪李林甫,這可是賠老本的買賣,這一刻,他心中便對李慶安轟然關上了大門。
“相國,李慶安此人我也不喜,且不談他,相國,揚州之事確實與我有關,我兒李俅少不更事,被鹽梟杜泊生利用,販賣了幾次私鹽,這次揚州鹽案爆發,我兒恐怕會牽連其中,或許連我也會卷入,所以我特來懇求相國,能否替我瞞過圣上。”
說著,李琮拖起肥胖的身子要起身施禮,李林甫連忙扶住他,“殿下言重了,快快請坐!”
李琮見李林甫沉默不語,他便掏出手絹,擦擦眼角道:“可憐我就這一個兒子,他少不更事,以致闖下大禍,懇請相國看在小王的薄面,給我兒一個自新的機會。”
李林甫嘆了口氣,道:“殿下,微臣當然愿意相助殿下,可是揚州鹽梟杜泊生販運私鹽,偷漏鹽稅二十萬貫,金額太巨大,這個案子必須要找一個頂罪者,微臣方能替殿下脫罪。”
“李相國的意思是指”
“長期販運私鹽,都轉運使劉長云焉能獨善其身?要脫殿下之責,只能讓此人頂罪。”
李琮低頭不語,劉長云可是他的心腹,給他帶來了滾滾利益,而且又和他關系親密,他怎么樣也狠不下這個心。
李林甫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殿下為難,今晚就當我什么也沒說。”
“那好吧!”
李琮長長嘆了口氣,“就依李相國的意思辦。”
揚州離潤州僅一江之隔,渡江后便是潤州地界,兩天后,平渡鎮和曲阿縣發生的事情便傳到了揚州,沉寂了幾個月的杜泊生案又起了一絲波瀾,但鹽梟杜泊生還是下落不明,讓這起案子變得撲朔迷離。
李慶安的都梁山剿匪和曲阿追捕并不是秘密進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中間發生的很多細節便浮現出來了,無論是李俅還是盧渙,他們根據種種蛛絲馬跡,都一致推斷李慶安極可能已經抓到了杜泊生,只是沒有證據,李慶安自己又矢口否認,沒多久,他又率軍隊出去訓練了,把兩派人晾在半空中,他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著實讓李俅和盧渙心中焦急不安。
揚州的局勢雖依然平靜,但這平靜的下面,卻已是暗流洶涌,兩派人馬都在摩拳擦掌,等待著與對方的最后一搏。
這天深夜,月亮沒有出來,夜色格外深沉,初春的薄霧籠罩著江都的街頭,十幾步外便不見行人了,州府的倉庫距離州衙門約一百步,位于一條巷子里,每晚有四名衙役當值,巡防倉庫的安全,但這兩天,由于倉庫里放置有杜家的巨額財物,因此州衙加派了人手,將巡防的衙役增加到二十人。
三更時分,江都的街頭寂靜無聲。
‘梆!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街上只有更夫的聲音在回蕩,忽然,在離倉庫數十步外出現了幾條黑影,他們觀察著倉庫大門的動靜。
半晌,有人向這邊扔來一塊石塊,表示倉庫大門口沒有人,一名身材高大的黑影一招手,在不遠處竟有近百條黑影奔來過來。
“你們聽著,東西在甲三號庫房內,就是進大門后左首最里面一間,下手要快要狠,有人阻攔則格殺勿論,拿到東西后大家就迅速撤離。”
這時,倉庫那邊傳來一聲低低地犬吠,這是信號發來了,“上!”
一聲令下,近百名黑影疾速向倉庫奔去,他們個個身手矯健,步伐迅捷,片刻便沖到了倉庫大門前,大門時從里面反鎖了,他們也不進門,立刻搭了七八架人梯,翻墻而入。
院子驟然傳出了叫喊聲,“有賊!有賊人—啊!”
喊聲變成一聲慘叫,便停止了,緊接著是打斗聲,呼喊聲大作,“快來人,有賊搶劫官府倉庫!”
二十名衙役遠遠不是黑衣人的對手,他們邊打邊退,被逼進了一間大倉庫,卻被黑衣人反鎖在里面。
放置杜家錢物的庫房被撞開了,里面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都貼著官府的封條,“快!大家快動手抬走它們。”
近百名黑影動作非常迅速,他們搬箱抬籠,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將庫房中的物資搬走了大半。
大門開了,隨著腳步聲遠去,百余黑影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