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點半左右,小龍坎機場南邊的一條街道上,一家取名叫做胖子飯店的小飯店臨街的大堂內,王友良正就著一碟黃瓜還有一盤花生米飲著小酒。王友良三十歲左右年紀,中等身材,中等面相,身上的衣著同樣偏于大眾化,為一襲藏青色的棉袍。王友良這樣的相貌打扮,如果將他扔到門外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的話,保管三分鐘就會失去蹤跡。倒不是說他多么的善于影藏影蹤,而是他的相貌和打扮太普通,很容易就會讓跟蹤者產生混淆然后失去目標。王友良這頓酒喝了已經將近一個小時,而令胖子飯店的老板娘相當不滿的是,這長時間了,他不僅沒再叫過一盤菜,甚至連杯子里的酒都沒有少過。
老板娘曾經關注過他一段時間,不過,她的觀察注定無果,所以,在一刻鐘之前憤憤的撂下一句“神經病”以后,她轉移開了視線。
自學兵軍入渝以來,老板娘除了剛開始的時候有點忐忑不安甚至莫名恐懼,總體而言,心情陽光明媚的時間要遠遠多過陰天。因此,當和街坊鄰居之間閑聊,談起重慶新的主人的時候,她有時便會接上一句:“我看,這個新大帥要比老蔣有能力。”老板娘會發出這樣的感慨,蓋因為自學兵軍入渝以后,飯店的生意好了許多,且,吃白打的人急劇下降,乃至于現在已經很久沒出現這種現象了。
聯合政府的成立究竟給中國帶來了什么或許,透過胖子飯店的變化便能夠窺出端倪。當然了,因為抗日戰爭遠沒結束,國際局勢于盟國而言更是一團糟,所以是沒有媒體人會閑得蛋疼關注到這一點的。
老板娘幾乎已經無視了王友良的存在,但是王友良卻依舊在堅持著。看到這里,肯定有人會對王友良的身份產生懷疑。那么,王友良究竟是何許人也
王友良當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風云際會,今天,他卻必然會大大出名。
學兵軍入渝同樣給王友良的生活甚至人生帶來了影響。學兵軍入渝之初,木劍蝶開始整合軍統和中統的時候,作為軍統的一名小特工,王友良一度以為自己將在劫難逃,并開始努力的影藏自己,想要逃過這場危機。然而,雖然他已經做好了樹倒猢猻散的心理準備,甚至準備入獄了,結果卻偏偏出乎了他的意料。他非但沒有遭到清洗,反而因此升了官,成了一個小組長。算得上是戲劇性的變化,可是因為在黑暗世界行走的時間長了,久而久之對一切充滿懷疑,所以他依舊充滿警惕,擔心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從墻角射出的暗箭。王友良之所以會有如此反應,源于他的自知之明。作為一名特工,而且是長期從事見不得光任務的,王友良已經不敢去想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這個問題了,他更多思考的是如何熬過眼下,如何才能完成上峰交代的命令。這本是一個特工最正常的生活狀態,然而因為心中并沒有因此失去是非判斷力,所以他以為自己的下場絕對不會好,總有一天會死在某個陰暗角落或者莫名其妙的暴斃家中。正因為是局中人,了解黑暗世界的規則,所以在他想來,高層一釣現大的人事變動,那么就必然會引發中低層的全面換血。一個月過去了,又一個月過去了,然后又一個月,三個月過去,王友良其間也接到新上峰布置的幾樁任務并不折不扣的完成。然這依舊沒能抵消他心中的惶懼感。因為就在這個期間,他認識的好幾個軍統的前同事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他們被清洗了,”在心中,王友良如此定義這些人的失蹤,再聯想從前所作所為,便以為自己遲早也會被清洗。
王友良的心態出現轉變,源于一次特別任務。那一次,他被帶到一個秘密地點以后,被要求去辨識幾個人是否參加過某次鋤奸行動。而在完成任務過后,他被告知,正是因為有他的證明,這幾個人才得以“凈身出戶”而不是被動失蹤。“不管他們之前做過何種錯事,畢竟,他們曾經為抗戰服務過……”這是主持這次任務的軍官無意中說出的一番話。而在聽了這番話以后,王友良才敢確定自己真的不在清洗之列,也才開始認真考慮自己的新身份,然后就有了今天的“守株待兔”。
十一點五十左右,胖子飯店的老板娘在熱情的送走一撥客人以后,不經意的掃視大堂,先是感覺有些不對,然后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那個小氣的客人終于走了。“格老子的,狗日的還沒結賬呢”她心中本能的罵道,再看到飯桌上擺放著的一塊學元,這才心神一松,轉頭看向街面,想知道王學良什么時候離開的。
王學良只留給她一個背影,而就在她準備移開目光的時候,忽然,她的眼睛瞪圓了,本能的驚呼出聲
王學良忽然撲向了他身前的一個漢子,兩個人隨即摔倒在地,那個漢子的棉袍被扯開,露出了胸口綁著的一捆炸藥。
老板娘的驚呼聲中,王學良雙手死死的拽住那個漢子的雙手,那個漢子則怒瞪著他吼道:“王學良,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歐陽云究竟給了你什么好處我們軍統的人都被你丟光了”
“忘恩負義總比賣國求榮的好我倒要問你,小鬼子究竟給了你什么好處,居然能讓你連命都不要了”王學良同樣怒吼。
王學良和那個漢子語速都很快,老板娘隔了十幾米的距離并沒有完全聽清他們說什么,但還是聽清了“歐陽云”和“小鬼子”這兩個耳熟能詳的詞組。怯懦的老板娘登時就覺得一股熱血沖腦,然后振聲喊道:“有漢奸,打漢奸啊”順手操起身邊桌子上的一只酒瓶就沖了出去。
此時胖子飯店里還有大約七八人在用餐,這些人中有老人也有少年,而在老板娘發出“打漢奸”的吼聲以后,他們不約而同的站起來,操起身邊的凳子、酒瓶、碗碟就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