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濃霧開始緩緩的飄散!一臉凝重表情的渡邊正夫伸手接著空中落下的雨點,默默不語,竹內寬也被渡邊正夫這奇怪的態度迷惑不解?
在三百公尺外的廢墟中,宋雨航拖著幾乎要散架的身子,緩緩在坐在了一面斷墻下,將剛剛揀來的二支日軍三八式步槍逐一拉開槍膛,空空的槍膛讓他十分失望。
宋雨航知道日本人使用的是慣用的把戲,在減少對手繳獲的同時打擊對手的士氣,動搖其抵抗到底的決心,把步槍丟在一旁,宋雨航背靠一堵殘墻,饑寒交迫的他現在要盡量的保存恢復體力,爭取利用最后的機會多干掉幾個鬼子。
雖然中國士兵被日軍團團包圍,但是沒有一個人流露出驚恐或是慌亂的表情,這些士兵都是從死人堆中爬出來的,已經根本不知道恐懼是何物?
宋雨航用目光將所有的士兵全部巡視了一便后發現老山東不見了,而之前的那個學生兵正在用纏滿繃帶的手,費力的捏著一個布條纏著被折斷的眼鏡腿。
宋雨航覺得此時自己似乎應該做點什么?可是該干些什么他也不知道,最后宋雨航決定唱首歌,對于生命中的最后一曲歌,宋雨航幾乎搜腸刮肚!
最后宋雨航選定了那曲名揚歷史的‘中國遠征軍軍歌’!可惜的是這首知識青年從軍歌是在1943年在印度支那由學生軍所作的詩詞改編的,而此時的中國士兵根本不會唱。
“對不起了兄弟!借你的詞曲了!”默默嘀咕了一句后,宋雨航合著拍子開始小聲的哼唱:“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云!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
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齊從軍,凈胡塵,誓掃倭奴不顧身!
忍情輕斷思家念,慷慨捧出報國心。
昂然含笑赴沙場,大旗招展日無光,
氣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長矢射天狼。
采石一載復金陵,冀魯吉黑次第平,
破波樓船出遼海,蔽天鐵鳥撲東京!
一夜搗碎倭奴穴,太平洋水盡赤色,
富士山頭揚漢旗,櫻花樹下醉胡妾。
歸來夾道萬人看,朵朵鮮花擲馬前,
門楣生輝笑白發,閭里歡騰驕紅顏。
國史明標第一功,中華從此號長雄,
尚留余威懲不義,要使環球人類同沐大漢風!
而在另一邊,日軍在操著蹩腳的漢語在呼喊讓中國士兵放下武器,保證給予人道主義待遇!日本人的喊話讓一個中國傷員笑到傷口又滲出鮮血,兩個民族的仇恨已經升級到了致死方休的地步了,除了一方永遠的消亡,否則將是永遠無法化解的。
中國士兵全部被宋雨航的歌聲所吸引,聽著十分振奮精神的歌詞,讓這些遠在異國它鄉,已經傷痕累累的中國士兵們感到自己并不孤單,不會被后人所忘記,即使是犧牲,也是非常有價值的,因為一切都是為了民族和國家,想起自己的家人,幾個人開始哽咽,而更多的人則跟著宋雨航斷斷續續的哼唱。
中國士兵那隱隱約約的歌聲讓渡邊正夫騰的一下從彈藥箱上站了起來,一把抓住身的中文翻譯瞪著眼睛大聲吼道:“將歌詞給我翻譯過來,每一個字都要翻譯過來!”
當翻譯將采石一載復金陵,冀魯吉黑次第平,破波樓船出遼海,蔽天鐵鳥撲東京!一夜搗碎倭奴穴,太平洋水盡赤色,富士山頭揚漢旗,櫻花樹下醉胡妾。這段翻譯出來后,在場的所有日軍高級軍官終于明白了,之前他們想迫使中國士兵投降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
“將他們全部消滅!”竹內寬面部扭曲的表情猙獰到了極點。
幾名日軍少佐帶領著百十名所謂‘蓄勢待發’的日軍立即投入了戰隊!
當已經膽戰心驚的日軍士兵在一次與中國士兵短兵相接,僅僅幾十秒鐘,日軍進攻部隊又一次陷入了混亂潰退,宋雨航在刺倒了一名日軍少尉的同時,幾名不敢靠近的日軍士兵紛紛舉起了槍。
而日軍指揮所內,竹內寬實在無法忍受部隊在一次進攻失敗所帶來的恥辱,下達了炮擊的命令!
在日軍士兵向宋雨航開槍射擊的同時,炮彈也帶著尖利的聲音呼嘯而來,縱身躍起的宋雨航只感到脖子微微一麻隨即天昏地暗,被覆蓋在瓦礫中的宋雨航還在喃喃的叨咕:“我靠!那個混蛋說的小日本拼刺刀不開槍來著?純扯他媽的淡,真的害死老子了!”
中國士兵發出的最后吶喊聲被隆隆的炮聲所掩蓋,這是同古最后的守衛者們用生命為代價發出的奮力一擊,與之陪葬的是日軍的大半個中隊!
戰斗結束后,渡邊正夫與竹內寬陪同大本營特使山島平一漫步在殘垣廢墟中,日軍的醫護兵正在奮力搶救著傷員,戰后余生的日軍士兵則坐在戰友的尸體旁哭泣。
在宛如地獄般的戰場中心地帶,數百具尸體交錯重疊在一起,如同被屠殺一般,醫護人員抱著一絲的希望在殘破的尸體中努力的搜尋著傷員。
和以往的戰斗不同,這次中國士兵大部分都穿了日軍的軍服,所以所有的尸體都是日軍的,這下可苦壞了日軍基層部隊的軍官了,他們需要一個一個的按照花名冊來驗證尸體,一些日軍部隊甚至找來陣亡士兵的同鄉、朋友幫助辨認,但是面對那些被炸得面目全非和四分五裂的尸體,日軍軍官只能盡量找具完整的湊數。
而一些成建制傷亡的部隊就更慘了,僥幸余生的人根本不去辨認,只是草草的拉夠數目了事。
“這有一個活的!”一名日軍女護士奮力丟開一段木墚,用雙手拼命的扒著瓦礫!
渡邊正夫望著被從廢墟中抬出混身布滿傷痕和血跡,下身穿著一條破爛的軍官褲和皮靴的傷員,心頭一酸對軍醫大吼道:“一定要搶救回來!”
忽然,幾十米外的日軍出現了一小陣混亂,渡邊正夫抓住一名面帶慌亂色神從自己身邊跑過的少佐,大聲詢問:“到底是什么回事?”
少佐一見是師團長,急忙敬了個禮道:“報告師團長閣下,剛剛中國士兵發動了一次反擊?”
渡邊正夫猶如被五雷轟頂一般愣在原地?他難以置信中國士兵還能發動什么反擊?過了一會才有人報告,二名失血過多的中國傷兵暈倒在廢墟中,他們醒來的時候發覺戰斗已經結束,但是依然向皇軍發動了反擊。
在二名中國士兵最后守衛戰斗過的廢墟前,幾十名日軍軍官和數百名士兵摘下了帽子,深深的面對二具衣衫襤褸的中國傷兵的遺體彎下了腰,二具遺體上那慘白的刀口和槍眼裸露著青白,沒有絲毫的鮮血!
中國軍人已經流盡了鮮血,戰斗到了生命的最后時刻!
傍晚,渡邊正夫與竹內寬和山島平一坐在臨時搭建的帳篷中飲酒,雖然有新鮮的金槍魚肉,可惜三人都是各懷心事,面對平日里的美味也是毫無胃口,只是靜靜的喝著清酒。
與渡邊、竹內二人不同的是,特使山島平一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通’!1928年畢業于東京大學政治系的山島平一對于中國的歷史有著特別濃厚的興趣,尤其是中國曾經多次被外族所征服的經歷,和很多一相情愿的日本人一樣,在今天之前,山島平一也幼稚的認為政府中國只不過是要摧毀國民黨政府而已,對于中國老百姓來說不過是換個收稅的人而已。
現在東北占領了,華北占領了,就連中國的首都南京也被攻克了,中國政府也僅僅畏縮在西南一域,但是勝利的希望卻越來越遠了。
渡邊正夫嘆了口氣,端起酒杯一飲而進道:“現在的支那人越來越不愿意投降了,而且抵抗得也越來越頑強,在同古很多地方,支那士兵即使只剩下一個人仍然還在戰斗?比起三幾年那會,大日本皇軍所向披靡真是天地之差啊!”
山島平一也感嘆道:“中國實在太大了!一旦中國人團結起來,將對我們是極為不利的!”
一聲報告后!二組參謀各自在他們的師團長面前放下了一份剛剛統計出的戰報。
渡邊正夫和竹內寬互視了一眼,將目光轉向了擺放在各自面前的戰報,翻開戰報一行行的陣亡、負傷數字和陣亡佐官的名字頓時映入眼簾,部隊慘重的傷亡讓二位師團長可謂是觸目驚心,渡邊正夫和竹內寬翻看戰報的手也在微微發抖。
山島平一從竹內寬手中取過戰報,發覺竹內寬竟然毫無反應?于是小聲呼喚道:“竹內將軍?竹內將軍?”
被渡邊正夫推了一下的竹內寬猛然回神,急忙起身來到山島平一面前,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地,無論山島平一如何勸阻也不肯起身?
懷著好奇山島平一翻開了五十五師團的戰報,倒吸一口冷氣后,山島平一的手也開始顫抖了,原來先期投入戰斗之前的五十五師團擁有三個步兵聯隊,一個炮兵聯隊,一個騎兵聯隊,戰車、工兵、輜重技術兵種在內共計三萬三千九百余人,戰報上看,僅五十五師團陣亡官兵就達七千六百余人,加上傷員,整個師團減員過半?
山島平一又急忙翻開五十六師團的戰報,情況要比五十五師團好些,但是陣亡官兵也達到了五千余人,加上傷員全師團減員三分之一!
猶豫了片刻后,山島平一忽然將兩份戰報扯得粉碎,用激動的聲音道:“是無恥的支那人扮成了我們大日本皇軍,告訴各部隊重新甄別!”
心領神會的竹內寬和渡邊正夫終于長出了一口氣,僅僅一次同古攻城戰部隊就傷亡如此慘重,肯定是要被大本營追究責任的,但是將這些傷亡分散到以后的戰斗中去,效果就會好得多,只不過下屬的部隊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缺編比較嚴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