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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乖乖地在浣花軒養了兩天傷,除了替梅香做點針線活,什么都不用干,悠閑得很。
梅香給的藥很管用,兩三天一過,傷就全好了,但春瑛瞧著梅香似乎沒有使喚她的意思,便也樂意繼續休假。
不過對于周念和三清,她還是很關心的,她借口到花園里透氣,想到竹夢山居里看看他們,結果卻發現那一帶的路都封住了,用藍色的粗布嚴嚴實實地圍了一大圈,里頭傳出敲擊磚石和翻土的聲音,再往山上看,也用布圍住了好些地方,隱隱能見到山頂的翠山小筑周圍有許多男子進出。難道是來翻修屋子的?動作真快,可周念和三清又去了哪里?
春瑛擔心地去問梅香,梅香只是叫她別去打聽,需要她時自然會說的。她哪里放得下心來?尋了個機會,避了人向三少爺李攸問起此事,李攸卻笑笑說:“過兩就知道了。”
春瑛瞪著他,暗暗咬了咬牙,勉強擠出個笑臉道:“今兒怎么人人都打起啞謎來?三少爺要瞞著人,難道還要瞞我嗎?”
“誰要瞞你了?不過遲些說。”李.攸從袖子里掏出一張薄薄的紙片,朝她揚了揚,“知道這是什么嗎?”
春瑛眨眨眼,隱約瞥見那張紙上.有“契書”、“奴婢”的字眼,好象還有自己的名字,頓時摒住了呼吸:“是……是我的契書?”
李攸有些驚訝:“正是你的奴婢.文書,原來你認得?我雖聽說念哥兒教你識了些字,沒想到你還不算笨。”
春瑛對這話有些不滿,但自己的身契就在眼前,她.就顧不上別的了,只是盯著那張紙片看,心里想著要怎樣才能把它弄到手。
李攸笑笑,把紙舉到她面前展開,道:“前兒你立了大.功,又救了念哥兒一命,只是明面上,不好賞你,但祖母、父親和母親心里都有數,已經發了話,日后絕不會虧待你。我叫平安找出了你的奴婢文書,暫時收在我這里,等念哥兒恢復了身份,便將這個給他,往后你的事就由他做主,我們侯府再不插手,如何?”
春瑛眼中一亮,真到了那一天,周念本來就是好.說話的人,再加上她對他有救命之恩,說一句贖身還不是易如反掌嗎?!她臉上現出喜色,又急問:“可是我全家人都在這府里,我……我總不能跟家里人分開吧?”
“那就連你父母.兄弟的文書一并給他吧,又不是什么大事。”李攸并不認為這是個問題,只是看到春瑛臉上的喜色,忽然覺得有些不舒服,“你似乎很歡喜?咱們家又沒虧待你……”他嘀咕兩聲,便將文書折好,用一個小錦盒裝了,悶悶地袖進袖中。
春瑛這才想起這個小屁孩目前還是她的主人,不能太過得罪了,忙收斂了喜色,恭敬道:“春兒不敢。三少爺要喝茶么?昨兒曼如姐姐才領了六安瓜片回來。”
“都快到飯時了,喝什么六安茶?”李攸瞄了她幾眼,哼了一聲,“去吧,少在我面前晃,要尋念哥兒,往園子東南角尋去,避著人些!”
春瑛偷笑著應了,轉身離開屋子,只覺得腳下輕快得象是踩在云上,原本略嫌有些干冷的春風撲面而來,她也覺得這風吹得真干爽。
自由的問題似乎解決了一半,但關鍵還在于周念什么時候能夠平反。春瑛忽然想起,忘了問梁太師搜府事件的后續了,不知道那天要放火的壞蛋有沒有吃鱉?侯爺有沒有答應將周念的奴籍從山東調回來?看三少爺這幾天好象心情很好的樣子,應該一切順利吧?
她有些坐不住了,匆匆吃過午飯,趁著十兒她們都昏昏欲睡,便悄悄摸出了浣花軒,往花園走去。
花園的東南角,與竹夢山居幾乎是完全相反的方向。那里沒有山,也沒有什么象樣的房屋。春瑛記得,東南方向因有許多老樹,又有小湖相隔,平時很少有人涉足,人們只是習慣在泛舟湖上時,欣賞對岸草地上成片成片的各色野花。不過那里其實還有別的路可以通行,只不過由于年久失修,那條碎石鋪成的小徑,也只有負責打掃和料理花木的婆子媳婦們愿意走了。
春瑛一路避了人——其實也沒什么人可避——走到花園的東南角,只看到周圍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木,腳下散著黃色白色的小花,卻見不到一個人影。樹蔭太過茂密了,直把陽光都擋在外面,林中卻顯得有些陰深。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疑惑周念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肩上忽然傳來壓力,有人搭住了她的肩!她猛地回頭,三清那張臉就出現在離她不到兩尺的上方。她憋住尖叫的沖動,大大后退兩步,才呼了口氣,弱弱地道:“好久不見……”
三清咧嘴一笑,將手里的掃帚扛上肩,往林子的方向歪了歪頭,示意她跟自己走。春瑛深一步淺一步地跟上,只覺得一路上都是樹,待轉了個彎,一面白墻忽然出現在面前,墻上儼然是個門,不由得呆了呆:“這里……是角門吧?”回想一下侯府的方位,這個地點似乎已經快到后街了。
三清又拍了拍她的肩,伸手指了指左面,春瑛望過去,便看到兩間小屋并排佇立在離門不遠的地方,似乎很是陳舊了。其中一間屋子的窗打開,露出了周念的臉:“是春兒嗎?”
春瑛高興地跑過去:“念哥兒,你搬到這里來了?好象很靠近府外!”
“的確如此。”周念微笑著任由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此處原是花園的東南角門,只是地點太過偏僻,又無大用,便荒廢了,門也封死了。侯爺讓王總管親自將門打開,再讓三清稍稍整理了屋子,我們便搬過來了。此處出府方便,即便再有人來搜,隔著湖便能發現動靜,立時出府,也來得及。”
“府外是什么地方?后街嗎?會不會被人發現?!”春瑛有些擔憂,但馬上又想到,這里離自己家應該不遠吧?要是周念住在這里,自己要回家就很方便了,可是這居住條件也未免太差了吧?看起來遠遠比不上自己在浣花軒的房間,跟自家在大院的小屋倒差不離兒。
“雖是臨街,到底還是侯府地界,倒也不怕。”周念在屋角的圈椅上坐下,一派泰然,“侯爺說,出了門,對面和左右都是空院子,原是幾家出了府的世仆所居,如今均已另覓居處了,斜對角是李氏族中一位已故的四老爺家的后花園,平時也少有人經過。我只需隨便找一個院子往里躲躲,外頭的人自然搜不到。”他掃視屋中各處,淡淡笑道:“這里雖然簡陋些,倒是住得安心。侯爺已經托人到山東去了,等事情辦妥,我就出城去,日后再光明正大地回府里來,其實也沒什么可擔憂的。”
春瑛想想也是,便替他高興:“那太好了!以后再不用怕有人來抓你了!等將來你家里平了反,就能回自己家去過好日子!”自己一家也能得到自由啦!
周念也笑得很開心,這時,門外傳來李攸的聲音:“可是有什么樂子?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說給我聽聽如何?”
春瑛忙朝他行禮,周念起身作了個揖:“貴客臨門,真真篷篳生輝。”回頭叫春瑛:“去那屋里泡盞茶來。”春瑛應聲出門。李攸笑道:“她如今倒真成你的丫頭了,比我使喚還要得心應手。”
周念笑笑,請他就座。李攸張望四周,嘆道:“只是權宜之計,等山居修好了,外頭風聲平靜些,我便請父親替你安排個好些的去處。”
“這倒不用,此處方便得很,不必費事了。”周念關心地問起正事,“外頭情形如何?梁太師可有受罰?”
李攸笑道:“雖未重罰,皇上卻狠狠削了他的面子,前些天那幾個問罪的梁派官員全都下了大牢,十有是要入罪了,梁杉的官職也沒保住,連澹臺將軍也降了兩級,原職留用。若不是太后發話,那梁老兒說不定連太師之位也保不住呢,可惜!”
他收了笑,湊近周念小聲說:“我昨兒去了姐姐家,打聽到了宮里的事,馮選侍那天原本沒有大礙,龍胎雖不穩,卻也沒掉落,可后來不知怎的,還是沒了,太后審問了隨身侍女,有人說是皇后指使,可皇上卻說,自出事后,他便派人圍住了坤寧宮,皇后身邊的人根本沒出去過!也沒外人進入!可見此事與皇后無關。最后太后只好說是太醫疏忽,侍女誣告,將兩人處死了事。這回連宗人令都忍不住上書,請太后安心榮養了,幾位老親王妃輪著進宮勸說,太后也不好再做什么。梁太師這回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叫人好不痛快!”
周念臉上閃過一絲快意,但又很快恢復了平靜:“這不算什么,不論是梁派還是恪王府,都沒有傷筋動骨,還當謹慎行事,免得他們狗急跳墻才是。”
“這話倒是。”李攸道,“皇上下旨,為了安撫馮選侍,升了她為才人,可她這回元氣大傷,是成不了氣候了。不過太后下了旨,因皇后有孕,馮才人又不便,后宮空虛,令禮部擇選官家女子入宮侍奉。太后打出繁衍皇嗣的名號,皇上也不好推拒。我只擔心,這又是那些人的詭計。”
周念沉吟片刻,問:“我記得……梁太師的,恪王妃親妹,似乎已經年近十四了?”
李攸猛地站起身:“你提醒我了!不錯,那梁家三小姐,虛歲已有十四了,雖然小些,卻也不是不能嫁人。難道那老匹夫竟要將小女兒送入宮里不成?!”他來回走了幾步:“他與恪王聯手,本就是打著讓外孫日后繼承大寶的主意,莫非如今改了主意……不,興許只是為了多個保險。這可不好辦,那梁家小女兒是出了名的美貌,若真的參選,太后一定會把她招進宮里去的。從此后宮多事矣……”
周念瞇了瞇眼:“快告訴侯爺,早作防范。”
“我這就去。”李攸匆匆往外走,正撞見春瑛送了茶進來,匆匆喝了一口,燙得直咧嘴,“粗心丫頭!”
春瑛沒好氣地說:“三少爺自己沒注意,怎能說我粗心呢?”
李攸白了她一眼,搶過茶盤往桌面一放,便拉她走人:“念哥兒,我要這丫頭做些事,回頭再叫她來侍候。”
周念笑了,高聲叫道:“手下留情!”
春瑛被李攸一路拽著走,忍不住抗議:“我不過就是反駁了一句,三少爺,我再不敢了,你別拉,很痛啊!”
李攸忽然住了腳,把她拽進了旁邊的樹叢,又伸手捂住她的嘴:“噤聲!”
春瑛正莫名其妙,卻意外地看到前方不遠處,二少爺李敞正獨自朝這邊走來。
他要來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