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宿舍晝,孟菊的家里。孟菊慢騰騰地端起桌上還冒著熱氣的咖啡,抿了一小口。她抬頭來望著這個一直躲在幕后的親生舅舅。這個她世間的唯一親,神色有些淡漠。
她姓孟,隨父姓,而他卻姓趙。是如今權勢赫赫的當朝大首長。她的母親是他的幼妹,當年,她母親支援大西北在西部某縣的一家鋼廠工作,跟同廠的工人孟網相戀。因為孟網家庭成分不好,這婚事遭到了趙家的強烈反對。就是她這個位高權重的舅舅,嚴命她的母親跟她的父親分手同時,還通過了鋼廠的組織給她的父親施加壓力。
而那個時候,兩人已經偷偷地領了結婚證。痛苦之下,孟網一時想不開,竟然跳了廠里的人工湖。噩耗傳來,孟菊的母親痛不欲生,而這個時候,孟菊的母親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后來,孟的母女被趙家安排出了國,在國外生活。
雖然趙家對母女倆個百般看顧。但母女兩人還是耿耿于懷,直到臨終之際,孟菊的母親都沒有原諒她的哥哥。
而孟菊就更不用說了,她后來雖然回了國,但是卻拒絕回趙家住,寧可住在教工宿舍樓里,也堅決不跟趙家人有任何來往,也不承認是趙家的人。現在她還能讓趙老進門。在網回國的第一年,他也不知道吃了她多少閉門羹。
對于這個外甥女兒,趙老一直懷著一份深深地歉疚。他嘆息道,“丫頭,當年也并不完全都是舅舅的錯,要知道那今年月”
孟菊冷笑一聲,“不要說了,我要休息了,您自便吧。”
孟菊逐客,趙老并沒有生氣,只是突然笑了笑,“丫頭,你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不出國了,是不是還是因為放不下那個孩子,你放心,這一回,舅舅非但不會反對,還會孟菊盈盈起身來,“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們趙家管”
她雖然態度很強硬,但趙老卻分明得到了他需要的東西。他笑了笑。從懷里掏出一份名單來,“喏,這孩子馬上就要進京參加青干班了。你有空可以跟他多聚聚。”
孟菊一怔,俯身望去。
翻到第三頁上,見安在濤三個字赫然在目,孟菊眼神中不自然地發散出幾絲柔情。冤孽啊,她伸出蔥白一般的纖細手指頭來輕輕地在安在濤的名字上劃著圈圈,心神搖蕩起來。
開始的時候,她對自己愛上了一個小自己十歲的學生感到很惶恐。但到了后來,她又覺得沒什么大不了,只要然而,還沒等她來得及跟安在濤挑明這事兒,她本來是打算等安在濤畢業后再表白的,但結果卻被夏曉雪拔了頭籌。看到安在濤和夏曉雪如膠似漆恩愛非常。她心里的痛楚可想而知。
本來以為。安在濤和夏曉雪都離開了燕大,自己心里的這份感情就會隨之慢慢淡化。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越來越覺得自己無法自拔。所以,她決定要出國遠走異國他鄉。但是,這樣的決定,在見了安在濤之后,就隱隱開始動搖。
她舍不得他,舍不得走了,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一向自矜自持的她,竟然忍不住要向他投懷送抱了念及此,孟菊心里就百味雜陳,說不出是一種什么滋味兒。
上午九時許,劉彥換上了一件紫色的防寒服,將烏黑的長發用一斤,棕紅色的發夾束了起來,又圍上了一條雪白色的圍巾,出門打車直奔國家新聞通訊社的辦公大樓,她要去領取一個獎項,跟安在濤一樣,她也獲得了嘔年度的公共新聞傳播獎二等獎。
向驕傲的劉彥,對于獲獎并沒有太大的意外,她認為自己獲獎是實至名歸,只是她同時又有些氣不過。對于同樣獲獎的安在濤她心里很不以為然,他算什么?進入媒體不過半年,不過是地方小報的一個小記者,機緣巧合之下寫了一篇馬屁報道,竟然還榮獲了國家新聞最高獎項的一等獎,而她也才拿了個二等獎。
在辦公大樓外面遇到了安在濤,她雖然心里不以為然,但安在濤畢竟對她有過一次救命之恩。她出身豪門,家教良好,人雖然驕傲但卻很有教養,她定了定神,主動向安在濤打了個招呼,小安記者,你好。”
安在濤回頭見是她,也有些意外。便笑了笑,“劉記者,你好。”
劉彥點了點頭。“上回蒙你相救。還沒有正式地感謝你這樣吧。今晚我請你吃飯,算是謝過你的救命之恩哩。”
安在濤啞然一笑,“這就不必了,一點小事而已嘛。”
劉彥心里暗笑,你推辭是更好,她不愿意再跟安在濤“糾纏。下去。也不再堅持,匆匆而去。
而經過了一番程序領完證書和獎金。她又匆匆趕去了央視。下午一點多,她要接受央視某新聞欄目的現場采訪做嘉賓,話題正是她采寫的報關于張建筑的故事。
她萬萬沒有想到,當她趕到央視進了三樓的演播大廳之后,竟然又看到安在濤也赫然作為嘉賓坐在臺上。上身穿著一件黑色的休閑西服,下身一條藏藍色的褲子,西服里面配著一件紫色的羊毛衫,整個人看上去英挺飄逸。
怎么又遇到了他?劉彥簡直就有一種無力感和窒息感。
好半天,劉彥站在演播大廳門口跺了跺腳,恨恨地咬了咬牙。真是冤家!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大抵就是這種情形了。而劉彥更沒有想到的是,在幾天之后中央黨校開班的青干班培神上,他竟然還是她的同學。
“劉記者,來了,就等你了”一今年輕的女導播趕緊過來招呼劉彥入座。
劉彥定了定神,昂首走了過去。坐在了聚光燈下放著的沙發上,與安在濤一左一右,而中間則是央視的著名美女主持人阿憶。
阿一是中央戲劇學院的高材生。一畢業就進入央視當了一檔新聞欄目的主持人,短短幾
“五2門川聲名鵲起,已餐成為央視的臺柱子之一。
阿一微微一笑,先面對鏡頭說了一番簡短的開場白之后,才將嫵媚的臉龐轉向兩位嘉賓,朗聲道,“觀眾朋友們,走入我們現場演播室的是兩位知名記者,一個是經濟日報的記者劉彥小姐,一個是濱海晨報的首席記者安在濤先生
劉彥面對鏡頭優雅地道,“觀眾朋友好,妾持人好。
而安在濤則只是微微一笑,面對鏡頭點了點頭。
“觀眾朋友,今天我們討論的是一個很沉重的話題。大家都知道。前不久,濱海如何讓英雄流血不流淚?現在讓我們來聽聽兩位嘉賓的見解劉彥小姐,你是第一個采訪張建筑的新聞記者,請問你在采訪的過程有什么感受?”
阿一向劉彥點叉示意。
劉彥稍稍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嬌俏的臉上變得有些凝重。“這又是一個讓人不忍的英雄流血又流淚的事情,被媒體報道后,張建筑的遭遇在社會各界中引起了巨大的反響,人們都在反思一個問題:英雄救人,誰救英雄?張建筑在病重之時,曾經求助過有關部門,但不知何原因,求助信均石沉大海;而被張建筑救出的人中,沒有一個人去關心張建筑的困難,已讓人心寒,可更有人反不承認是被張建筑所救,并胡說救人者是為了得獎金,簡直是天良喪盡!我以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就這樣一張建筑在冷漠中離開了這個世界,”
跟她的報道一樣,劉彥的話鋒直指濱海幣的有關部門,譴責有關部門的麻木不仁。這雖然不能說是錯的賓但卻實在是有些激進了。
阿一笑著向安在濤道,“請問安記者,你是濱海晨報記者,想來對當地情況比著了解,請問你對這一事件有何看法?”
安在濤點了點頭,嘴角浮起一絲淡定的笑容,他瞥了一眼旁邊嘴角上翹驕傲如公主一般的劉彥”一二日,農民張建筑之死經廣泛報道成為輿論關注焦點。這位濱海南部山區的農民勇救引條生命,因此染病之后卻無人救助。他不得不離開醫院,病死家中。我注意到許多媒體對該事件的評論,要么是對“善者獲惡報,以及“人情冷漠,的道德批判。要么痛心于英雄流血又流淚救助機制缺失像劉彥劉記者所言的。大家多在悲憤于一個英雄的死。悲憤于“我救舊命,而無人救我命。的殘酷遭遇”張建筑是一個救人英雄,英雄不該在無人救助中死,去”云云,其實我并不這么看。”
劉彥皺了皺眉,插話道,“安記者的意思是說,張建筑不是一個救人英雄了?如果救了引條生命的人還不的稱之為英雄,誰才能配上英雄的稱號?”
安在濤淡淡一笑,“我認為,張建筑之死不是一斤小英雄之死,而首先是一個人之死。笑情問劉記者,假如張建筑沒有救人,沒有救人的壯舉。那么,他就該因為患病無錢醫治而悲慘死去嗎?”
“所以,我認為張建筑的悲劇體現了:一個貧困農民因為無力負擔沉重的醫療費用而死。他首先是一個人,其次才是一個英雄。他所奢望的,不過是免于死亡的恐懼,而不是我們在事后喋喋不休地給予其高規格的英雄榮余…”
安在濤款款而談,他雖然沒有直接針對劉彥的觀點,但話里話外卻對劉彥的觀點展開了反駁。更對她后來連續發表后續報道,追問什么英雄之死的尖酸刻薄進行了某種嚼諷。
劉彥哪里還能聽不出來。她的臉色頓時有些陰沉下來,但阿一顯然對安在濤的觀點更加認同,這又讓她感覺非常不忿,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的交叉握緊了起來。
阿一笑了笑,“安記者說得太好了觀眾朋友們,是的,張建筑首先是一個貧困的農民,其次才是一個救人的見義勇為者劉彥緊咬牙關,插話道,“主持人,我保留意見張建筑首先是一個英雄,其次才是一個農民。”
安在濤嘴角一曬,笑了笑接過話茬,“張建筑之死,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他是個一貧如洗的農民,因為難以承受高昂的醫療費,這兩者才是奪去金有樹生命的元兇至于有關部門的作為遲緩,那終究是一個客觀因素。再者說了,如果張建筑沒有向政府寫信求助呢?還有媒體會關注他的事情嗎?所以,他向誰求助沒有得到及時的救助并不是主要的問題,問題在于”
安在濤的話還沒說完,劉彥立即忍不住冷笑一聲,要不是在電視臺參加節目,她肯定會跟安在濤當場爭執起來,“照安記者這么說,有關部門就沒有點責任了?”
“沒有這樣說,我只是在說張建筑之死的主因缺失的其實不是政府有關部門工作人員的責任心,而是一種轉向的救助制度,一種扶貧醫療保障機制
安在濤的神情很平靜,他慢條斯理地回應著劉彥的反問,而劉彥在經過了最初的激動之色,也明白這是在做節目不能有失風度,神色也冷靜下來,只是她仍然在試圖反駁安在濤的觀點。
阿一和演播大廳里的一些工作人員像什么導播和攝像之類人員,都好奇地看著兩人針鋒相對你來我往的辯論,說實話,這兩人女的俊秀,男的飄逸英挺,而且氣質都很出眾顯然也都很有修養,雖然明明是“話語斗毆”但卻表現得有條不紊娓娓而談,并沒有明顯帶出什么煙火氣。
幾個女導播幾次暗示阿一是不是提醒他們這是在做節目,但阿一卻暗暗搖了搖頭,裝作視而不見。在她看來,這樣激烈的觀點交鋒更加增添了節目的觀賞性,她已經決定。等會節目錄完,一定堅持不讓導播做任何刪節,完本播出。
說不定,這期節日會是最近幾期節目中最引人眼球的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