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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副總理最終還是抹不過面子,給自己的前秘書——東山省現任省長闞新民打了一個電話過去。他能打這個電話,侯家老爺子的面子是一個因素,還有一個重要因素是侯老爺子口中的專橫跋扈一手遮天的房山市委書記安在濤,引起了他的強烈反感。如果侯老爺子單純是來給自己的孫子“求援”,他未必肯打這種電話。
林副總理相信侯老爺子的人品,這老同志一輩子就沒說過一句假話,不論是戰爭年代還是以后的和平建設時期。
接到了來自燕京前林副總理的電話,東山省省長闞新民一時間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
一方面,他覺得安在濤并沒有做錯,而且他很欣賞安在濤這個年輕干部,認為他有干勁有能力,是一個值得大力培養重用的干部。而一邊跑手續,一邊提前入手推進東山理工大學建設的工程,是省委省政府的集體決策,絕對不是房山市委安在濤的獨斷專行,更非肆意妄為。為了按期完成省委省政府的統一規劃布局,實現東山理工大的搬遷運作,“靈活操作”是必須的。要是因此就處理安在濤,就等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但另一方面,面對老首長林副總理的質問,他又無言以對。“靈活操作”這種話,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當著林副總理這種古板而且原則性很強的老首長的面說出口來的。
雖然林副總理已經從中央領導崗位上退了下來,但在中央高層權力圈里的影響力還是非常龐大的。一旦駁了老首長的面子,惹得老首長發怒起來,他個人的政治前途也堪憂。
電話里,林副總理非常含蓄地要他過問一下房山的工作,直接提出來要東山省處理一下那個“專橫跋扈”的青年干部安在濤,同時順便“關照”一下侯家的孫子侯陽明。雖然并沒有明說,但其中飽含的意味已經很是明顯了。
耳邊猶自回蕩著林副總理那沉穩有力的聲音,闞新民忍不住苦笑起來,心道房山的這個市委書記安在濤或許強勢一點,但絕對不能說是專橫跋扈。他在工作上、人品上還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在房山民間的威望很高政績斐然,無緣無故地處理這樣一個出色的市委書記,哪怕他是省長,也很難做到。
況且,安在濤的所作所為是貫徹落實了省委省政府的指示精神……說白了,就是不折不扣地完成了省委書記李大年交代的工作,“收拾”安在濤無疑就等于是向省委書記李大年挑釁——怎么辦如果不“教訓”一下安在濤,不“關照”那個侯陽明,林副總理肯定會很不高興……
闞新民本來想在電話里跟林副總理深入解釋一下,但林副總理卻根本就沒有給他解釋的時間,還沒等他說什么,就氣沖沖急匆匆地掛了電話。或者,老首長本來就不想給他解釋的時間吧。
抓起電話,闞新民想給林副總理打回去,再解釋幾句,但轉念又想起林副總理的脾氣,他又有些發杵,便收回了手。
想來想去,心煩意亂之下,闞新民對侯陽明這個權貴子弟的惡感越來越深重,同時也大感頭疼。
猶豫良久。闞新民終于還是決定去跟李大年面談一次,不僅因為李大年和安在濤的良好關系,還因為李大年曾經是趙老辦公室主任的強大背景。
從闞新民那里得知侯陽明竟然動用了他家里的背景說動林副總理打來了電話,李大年先是有些吃驚,爾后就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不要說安在濤沒有錯,就算是有些“越軌”和失了小節,也不是說想處理就能處理的。別人不知道安在濤和趙老之間的關系,李大年又怎么能不知呢孟菊是安在濤的女人,連孩子都給他生了……盡管在面上,趙老不可能公開承認這一點,但既成事實,他想否認也無法否認。終歸,安家和趙家也算是一家人。
更重要的是,作為曾經的趙老秘書兼辦公室主任,他很清楚如今的趙家一些嫡系或者非嫡系的“下一代”跟龍騰集團的關系已經是根深蒂固了,雙方有了共同的利益存在。
還有劉彥的劉家。單單一個劉家,就不是侯家所能比擬的。
有趙老在,不要說一個侯家,就算是十個侯家,也動不了安在濤。但這些,李大年又無法跟闞新民明說。
“老闞,你的意思……”李大年試探著問了一句。
“李書記,實在是頭疼啊。”闞新民嘆了口氣,“小安同志是一個好同志,官聲政績斐然,是我們省里不多見的優秀青年干部,出類拔萃的地市黨委書記……說實話,李書記,我很欣賞這個同志但是,林副總理畢竟是中央的老首長,我覺得,他既然開了這個口,我們就該多少給首長一點面子……”
“要不然這樣吧,李書記,我出面跟小安同志談一談,讓他跟侯陽明緩和一下關系”闞新民又嘆了口氣道,“怎么著也得先把這件事情抹平了……這也算是對小安同志的一種保護嘛。哎,這種豪門子弟真是不能讓人省心這小猴子自打來了省里,就一天都沒消停過”
“老闞,跟小安同志談談是必要的。但是,我擔心的是,以小安這種寧折不彎的個性,很難轉過這個彎來……退一步講,為了一個小猴子,給一個優秀的全心全意為黨工作的干部扣上一頂莫須有的罪名……這需要慎重”
李大年皺著眉頭,緩緩道。
李大年的話讓闞新民心里更加心煩意亂,李大年的態度很明顯,要堅定不移地保護安在濤。由此再次證明,他跟安在濤的關系比闞新民想象中的還要密切。
在闞新民看來,如果僅僅是一般的關系,在面對上層壓力的時候,李大年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給“上面”面子而并非是保護一個下屬官員,哪怕是這個下屬很出色很有作為。
似乎是察覺到闞新民的左右為難和心煩意亂,李大年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老闞啊,也不要心煩,這種事情其實也好處理。”
“我看這樣吧,咱們就采取一個拖字訣。我想,林副總理一定是聽信了侯家的一面之詞,其實并不了解真相,更談不上了解小安這個同志了。”李大年擺了擺手,“首長的面子不能不給,但是我們可以先緩一緩嘛……工作該怎么還怎么,等過一段時間,等老首長的氣消了,你再給首長打個電話解釋幾句,這事兒不就結了我相信,知道真相后,老首長會理解我們的”
“至于這個小猴子,留在房山終歸是一個煩。我現在非常后悔把他放在房山了……實在不行,到下半年把他調到其他地市去吧。”李大年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好吧,就這樣吧。”闞新民點點頭,“這樣,我去一趟房山,給小安同志做做思想工作,同時也敲打一下那個小猴子”
兩人口中的“小猴子”指的就是侯陽明,侯陽明大概做夢也沒有想到,他會因此在闞新民和李大年心里的印象大大失分,來自于上面的壓力對他來說倒成了一種“副作用”。
4月1日愚人節這天上午,省委副書記、省長闞新民突然輕車簡從,只帶著省府辦公廳的幾個人徑自來了房山市,名義還是視察東山理工大學籌建工程。
來之前,省里沒有給房山下電話通知,闞新民一行人來了一個突然襲擊。等安在濤和市委市政府一班人得到消息的時候,闞新民已經帶人去了東山理工大學新址確定的那塊區域。
安在濤的車在頭里,楊華和其他市領導的車隨后,在路邊停下,各自匆匆下車來,向著不遠處站在一塊已經劃線準備施工的麥田里的省長闞新民一群人奔去。
闞新民在省政府辦公廳幾個隨從的簇擁下,正遙遙望著遠端的正在劃線打樁的準建設區域,眉頭微微有些緊蹙。得到消息在第一時間趕過來的房山市市長助理、房山新區黨工委書記薛烈,正小心翼翼恭謹無比地侍候在一側。
“闞省長”安在濤笑著奔了過去,“領導怎么給俺們搞了一個突然襲擊”
聽到安在濤的動靜,闞新民淡淡笑著,慢慢回頭來望著安在濤,揚揚手朗聲道,“小安同志,房山的同志們,今天我是搞了一個突然襲擊……我來就是要實地看看,大家的工作做得如何,工程籌建的進展如何。光聽你們的書面匯報不行,我必須要親自來看一看,才能放心。”
“小安同志,你來的正好,你講講,你們現在的工作做到了一個什么階段有沒有困難”闞新民輕輕點頭,目光卻從安在濤身后的侯陽明身上一掃而過。
敏感的侯陽明當然是感覺到了省長闞新民目光的異樣。林副總理給闞新民打電話的事兒,他當然早就知道了,他料定無論如何闞新民都不會不給林副總理這個面子,況且背后還有他們侯家的面子。
侯家加上林家,這種來自燕京上層的壓力,闞新民扛不住。侯陽明心里暗暗冷笑著,臉色卻很平靜。
“闞省長……”安在濤微微上前幾步,站在了闞新民的身側,指著遠處輕輕道,“領導您看,前面不遠處的農田和村莊已經著手開始拆遷……截止到現在為止,整個工程的整體規劃設計已經初步完成,而工程所需市里的所有手續都提前辦理完成,考慮到確保工期按時完成省里交給的工作任務,我們市財政在省里資金不到位的情況下,提前立項墊付了前面這個村子和周邊土地農田的搬遷補償款,目前補償款正在有序發放,預計在10號以前全面完成。據新區同志和工程籌建辦同志給我的時間表,本月15號,工程的基礎性工作將會全部辦結,只要燕京那邊的審批手續到位,隨時可以進行施工建設。”
“這是已經完成的工作。當前正在做的是工程招投標。大學方面的同志和市里的同志密切配合,正在組織公開的招投標大會,預計兩天后就開始展開。”安在濤笑道。
闞新民滿意地點了點頭,安在濤的工作能力之強、工作效率之高超乎了他的預想。東山理工大學的籌建工程頭緒多、事務繁雜、任務緊急,又涉及到資金、土地、行政審批手續、環境保護和城市規劃等多個領域……如果換成了另外的人來操作主管這件事情,工作進度起碼減緩一半。
“很好,很好。”闞新民一連說了兩個“很好”,又擺擺手道,“同志們辛苦了,時間緊、任務急、頭緒多、困難多,房山的同志們能把工程推進到這個程度,省委省政府非常滿意。”
“小安同志,請代我向房山市參與這項工作的各級干部和全體工作人員表示感謝。”闞新民慢慢回轉身來,向來路走去,“等工程籌建完畢,東山理工大投入運營,我和大年書記親自來房山,給你們慶功”
“走吧,小安同志,你通知一下,馬上召開一個東山理工大學籌建工作協調會,房山市委常委、市政府班子成員全部參會。我主持,我參加。”闞新民淡淡一笑道。
安在濤一怔,但馬上笑著點頭應是。
浩浩蕩蕩的一群官員開始坐車回市里,安在濤剛要上自己的車,突然見闞新民的秘書跑過來附在他耳邊小聲道,“安書記,領導要你上他的車,他要跟你談一談。”
“小安同志啊,咱們私下談一談,啊,呵呵,你不要緊張……”闞新民呵呵一笑,順手親密地拍了拍安在濤的肩膀,示意車緩緩行進。
后面的一輛車里,侯陽明見安在濤被闞新民叫上了省長大人的專車,在旁人眼里這是無盡的榮耀和恩寵,但在侯陽明眼里,這卻是別有意味。
“闞省長,您有啥吩咐請直說,我一定……”安在濤剛下意識地說了幾句,闞新民就笑著搖了搖頭,“哎,私下談話,非正式談話,不要跟我打官腔說官話……小安同志啊,今天車上沒有外人,今天我們兩個就敞開來談一談,說幾句知心話。”
安在濤心里一突,馬上就醒悟過來。毫無疑問……這事兒與侯陽明,與侯陽明的所謂背景有關。這么看來,來自于燕京的壓力已經來了嘛
他定了定神,恭謹地一笑,“好的,闞省長,您請講。”
“小安同志啊,你是一個好同志,非常優秀、工作能力非常突出的一個年輕干部,將來前途無量。畢竟,你的年齡是一個最大的優勢。前兩天,我和大年書記談起你來,還提到了這一點。說實話,像你這樣的同志,只要平平穩穩地打牢基礎,再往上走,省部級領導崗位甚至更進一步,都是很有可能的”
“黨和人民的事業需要你這種年富力強、有干勁有能力、素質全面的干部。組織上對你的工作,是非常關注和看重的。從組織角度來說,省委省政府把你們當成后備干部和接替人來培養;從私人感情來講,我也好,大年書記也罷,或者是省里其他的領導同志,都真信地希望你們這些年輕同志能盡快成長起來,接過我們身上的這幅擔子,把黨和人民的事業繼續推向前進”
雖然自稱是“私人談話”,但作為東山省省長,闞新民講起話來還是習慣性地打起了“一定的官腔”。到了他的這個層面上,言行舉止其實已經很難分得清正式與非正式了。省部級的領導干部,主政一方的省長大人,權力的威嚴和輻射力以及權力的儀態,早已深入骨髓化到血脈當中了。
安在濤面帶恭謹笑容,靜靜地聆聽著。
“……所以呢,小安同志,個人覺得,在一些時候,我們該圓潤一點的時候還是要圓潤一點……說到底,這也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嘛。你說是不是這樣”闞新民微笑著望著安在濤。
安在濤心里暗暗一嘆。他明白,作為高高在上的省長大人,他能以如此耐心和低姿態給自己“做思想工作”,這已經是給了自己天大的面子了,同時也表露出他對于自己的真心欣賞和看重。
安在濤也明白,自己必須要有所回應。不管做不做,必須要先答應下來,給闞新民已給面子。至于在下面……那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請領導放心,我心里明白。”安在濤輕輕道。
“好,小安同志。”闞新民滿意地點點頭,“再說一點正事。不論如何,東山理工大的籌建工程一定要抓緊,你盡管放手大膽去做,有省里給你撐腰”
“請領導放心,我們保證完成任務。”安在濤的回答簡短有力,在省領導面前,他不表態也不行。就算是沒有信心,也得表露出百分百的信心,況且他本來就很有信心。
“省里知道你現在壓力很大,擔子很重。”闞新民見安在濤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是不是想要問我,省里的資金什么時候到位放心好了,小安同志,省里的資金已經立項通過審批,這筆錢一分也少不了你們的”
安在濤嘿嘿一笑,“闞省長,請省領導理解,我們市里的資金也挺緊張的。我們初步測算了一下,東山理工大建在房山,除了省里的基本投入之外……前前后后,連帶工程主體和附屬設施,我們在兩年內要投入起碼10個億左右,這不是一筆小數目,市里現在已經有人在擔心市里財力不繼了……甚至還有人說我打腫臉充胖子。”
“這些人鼠目寸光,不要理會他”闞新民淡淡道,“他們不會算賬,東山理工大建成之后,會給你們房山帶來多大的經濟增長動力不說別的,單單是學校本身的數萬學生和教職員工以及相關行業從業人員,都足以帶動一個地區的經濟發展。”
“繼續努力吧,小安同志。你們現在是在‘修路’,干的是造福后人的大事……將來,房山的人民是忘不了你們的”闞新民緩緩將頭扭向車窗之外,神色威嚴了下去,似是要準備結束這次非正式談話了。
安在濤笑笑,也沉默了下去。
車隊加速飛馳,穿過房山最繁華的市中心,向房山市委機關大院而去。
下了車,安在濤和楊華等市里的領導簇擁著省長闞新民一行去了市委機關的中型會議室。而市委常委和市政府班子的全體成員以及大學方面的馬明基,都提前在會議室里等待著。
臨進會議室的時候,安在濤的手機響起。安在濤看了看號碼,見是李大年辦公室的電話號碼,就跟闞新民說了一聲,去廁所里接起了電話。
跟李大年簡短說了幾句話,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和來龍去脈,安在濤掛了電話,臉上慢慢浮蕩起一抹冷厲的笑容來。
“看來,這個小猴子還真是一個煩啊。”安在濤一邊往廁所外邊走,一邊心里暗暗沉吟著對策。
雖然他并不懼怕侯陽明的“后臺”,但終歸是一個煩,涉及到中央老首長,一個處理不好,他就會陷入難堪危險的境地。
進了會議室,見闞新民已經端坐在中央的位置上,安在濤笑著走過去俯身道,“闞省長,人都到齊了,咱們開始”
闞新民點點頭,“好,小安同志,今天的會我來主持。”
說完,闞新民威嚴四射的目光一一從房山市領導的身上劃過,然后才朗聲道,“房山的同志們,今天,我受省委大年書記的委托,代表省委省政府,來房山主持召開東山理工大籌建工作協調會。”
“在正式開會之前,我先講幾句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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